“父親大人”明滅的燭光之下,語琪輕聲開口,“我想我看清楚自己的心了,很清楚?!?lt;/br> 他輕笑一聲,卻并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任她抱了片刻后將她緩緩推開,“天快亮了,你該回自己的房間了?!?lt;/br> 說完之后,他隨意地拍了拍她的頭,轉身朝房間中央走去。</br> 語琪沉默地看著他將棺蓋輕而易舉地推開,并姿態優雅地躺入其中,而就在他伸出手要將棺蓋合上的時候,她卻動了。</br> 僅僅是瞬間,她便從安樂椅中消失,再出現時已經站在了房間正中央,蒼白的手按在了棺蓋上,阻止了它的合上。</br> 若是放在曾經,這樣明顯的違逆行為毫無疑問會招來他冰冷的怒氣,或許還有殺意,但是現在,金發親王在片刻的愣怔之后卻露出了頭疼而無奈的神情就像是一個被任性的女兒所纏著的父親。</br> 他揉了揉眉間,撐著上身緩緩坐起來,“好吧,你要談什么?你不像你想象中那般愛我?”</br> 語琪細細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很明顯地感覺到他此刻的疲憊,略微遲疑了一下,她輕聲問,“您很累么?”</br> 金發親王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靠在棺材壁上看她,“如果我說是的話,你能放過我然后回你的棺材睡覺么?”話音剛落,他便看出了她神情中的意思,于是嘆了口氣,往旁邊挪了挪,“好吧,我狠心的小公主,進來跟你可憐的父親說說你的新發現。”</br> 如果按照以往的原則,在他清晰地表達了意愿之后,她必然會順從,只是這一天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若是就這樣簡單地放棄,或許就再也沒有告白的機會了。</br> 語琪帶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很抱歉打擾您的休息,父親大人,但是”</br> “行了,這世上我也只愿意被你打擾,別說廢話了,進來。”他干脆利落地打斷了她的道歉,一手將棺蓋推開了大約二分之一,示意她躺進來。</br> 親王級別的棺材,無論是質量還是大小,都是一等一的,即使并排躺進兩個人也綽綽有余何況他們都屬于頎長瘦削的身材。</br> 在棺蓋重新合上,眼前變得一片漆黑后,語琪沉默了片刻,往右邊挪了挪,直到挨到他的左手臂才停了下來。</br> 他感覺到她的接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摟住她的肩膀,在一片黑暗中挑了挑眉,略帶戲虐道,“現在說罷,你還愛我么?”</br> 他這樣調侃的態度顯然不利于營造深情告白的氣氛,語琪只得沉默了片刻,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歸于平寂之后才緩緩道,“父親大人,其實一開始您對于我而言,是整個古堡最令人畏懼的存在?!?lt;/br> 漆黑一片之中,她聽到身旁傳來一聲輕笑,微啞的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看得出來?!?lt;/br> “但是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是您將我從陽光下帶離。”她的聲音很輕,卻十分清晰,“其實那兩個長老帶我走進會議廳的時候,我一點兒也不像看上去那樣鎮定,我很慌很慌圓桌旁坐著的都是陌生的身影,他們的眼睛里都帶著冰冷的排斥,在那一瞬間我發現自己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孤立無援,所有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帶著敵意,我沒有任何依靠?!?lt;/br> 這次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安靜地保持沉默。</br> “可我看到了您,然后您讓我坐到您身邊去。”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在那一瞬間,我知道在場的所有人中,您是唯一一個站在我這邊的。”</br> 面對著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嘆息般地道,“我只站在我自己這邊,我說過,那與你無關”</br> 早就預料到他會這么說,語琪緩緩接上,“無論如何,當我在您身邊坐下的那一刻起,我不再恐懼曾經我畏懼您,但是那時起,是您讓我不再畏懼?!?lt;/br> 他冰涼的手指在她臉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雖然我從不曾懷疑過自己的魅力,但是我的小公主,你還真容易拐騙這么就動心了?!?lt;/br>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動心,也不能保證那時我對您的感覺是依賴還是喜歡,但是父親大人這幾個月與您在一起的日子,是我從出生到現在度過的最愉快的時光不是因為您的血液對我的吸引,也不是因為我學會了怎樣跳宮廷舞或是其他,只是因為您在我身邊?!彼従彵ё∷难澳獬龅倪@幾天,我想念的并不是您血液的味道,而僅僅是您我很清楚,我是愛您的,就像那時我向你承諾的那樣,以我全部的靈魂與忠誠。”</br> 黑暗使得視覺失去了作用,卻讓觸覺更加敏銳,語琪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在自己臉頰上緩緩滑動的指尖停了下來。</br>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堅定,流轉著不易察覺的溫柔,“即使永生是神的詛咒,但如果能夠和您在一起,那么于我而言它便不再是來自地獄的苦酒,而是永恒的蜜液?!闭Z琪闔上雙眸,在漆黑一片中摸索著環住了他的腰,微微偏過頭靠在他胸前,低低地道,“即使以后的漫長歲月模糊了記憶,讓我不再記得自己叫什么,但安瑟艾爾蘭開斯特這個名字依舊會是我此生最清晰的記憶,我保證。”</br> 他安靜地任她抱著,不作聲也沒有任何動作,沉默的氣氛漸漸在兩人之間蔓延,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對自己的告白做出任何回應時,他卻緩緩開口,聲音不復往日慵懶隨意,平靜的語調顯得有幾分滄桑甚至沉重,“很久很久以前,我愛上過一個叫安吉莉亞的女人,她漂亮、優雅、強勢而富有魅力但是她給我的只有痛苦,無止盡的痛苦如果當時沒有布魯克斯在我身邊,我不可能撐下來。我沒有再承受一次的勇氣了,我的小公主,不是你不夠好,只是我不會再愛上誰但無論如何,你會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lt;/br> 還未等語琪開口,棺材外便傳出門被打開的聲音似乎是有人走了進來。</br> 下一秒,一個陌生的女性嗓音在外優雅地響起,帶著掩飾得很好的不悅,“安瑟艾爾,為什么我的房間里有別人的棺材?你讓誰住了進去?”</br> 語琪從未聽過有誰這樣直接地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可見這位小姐或是夫人跟他關系極為親密。根本不用猜測,她幾乎不帶任何懷疑地在他胸前輕輕劃下幾個字母安吉莉亞?</br> 他淡淡嗯了一聲后沉默了片刻,連棺蓋也沒有推開,只淡淡揚聲道,“隨便去找個房間睡下,安吉莉亞,天快亮了。”</br> 語琪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他平靜的聲音中所含著的不悅,于是謹慎地沒有再開口,而是等著外面那位小姐的反應。</br> 或許所有的女人都容易犯一個毛病從來都認為那些曾經追求過自己的男人會一直對自己百般容忍,滿足自己所有任性的要求,所以從不懂得收斂</br> “可你知道,我睡慣了那個房間,如果換一個的話我肯定會失眠。現在那個房間里住著誰,讓她搬出去不行么?”</br> 語琪清晰地聽到了她的每一個字,但是她保持了完美的沉默在這種情況下因為被冒犯而去跟對方爭吵對于完成任務沒有任何益處,甚至會破壞自己的形象有的時候比起寸土必爭,暫時性的退讓會帶來更多好處。</br> 他的手輕輕滑下,放在她的手臂上握了握,像是無聲的安慰,然后她聽到他微啞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毫不客氣的意味,“這么多年過去了,安吉莉亞,現在你只是我的客人,而作為主人我不想對客人太過失禮不要再多說什么,去找個房間睡下。”</br> 作為一個能夠讓他愛上的女人,安吉莉亞顯然足夠聰明,懂得如果再堅持下去只有自取其辱。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輕笑一聲,“我為我剛才的無禮感到抱歉,安瑟艾爾?!鳖D了頓,她輕聲道,“那么,晚安?!?lt;/br> 門被再次關上,周圍恢復了安靜安吉莉亞十分識趣地離開了。</br> 短短幾句話,便能知道她必然是一個十分識時務的女人,一個強大的對手如果硬碰硬的話,就算是贏了也必然會讓自己狼狽不堪。</br> 語琪思索了片刻,輕聲問出口,“您仍愛她?”</br> 他保持了片刻的沉默,卻感覺到她挨著自己的身體變得微微僵硬,不禁嘆了口氣,“我早已不再愛她,但是也無法在她卷入麻煩時冷漠地旁觀安吉莉亞此刻正被一個家族追殺,我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趕她走?!?lt;/br> 她明白此時此刻最不能做得事情就是逼他在自己和安吉莉亞之間做選擇,那種行為不僅再愚蠢不過,而且會將他越推越遠。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不利用一下他此刻的愧疚與想要補償自己的心理,也不符合她一向的行事準則。</br> 語琪緩緩地放開抱著他的雙臂,低低地道,“我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她的語氣很平靜,但神經再粗的人也聽得出來,她聲音中所蘊含的受傷意味。</br> 一個沉默無言的白日過去,黑夜再次降臨。</br> 語琪靜靜地坐起身,自己推開棺蓋,緩緩站起身,“我回房間了,父親大人。”</br> 以前除了睡覺,她所有的時間都呆在這里而今日她這反常的行為他自然明白是因為什么,下意識地便抓住了她的手腕,“瑪格麗特?!?lt;/br> 她沉默地站著,不發一言。</br> 他放緩了聲音,微啞的嗓音低低道,“你不需要在意她,只要當她不存在就行,不要因為這個跟我生氣,我的小公主。”</br> 語琪緩緩偏過頭,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輕聲道,“我永遠不會生您的氣,父親大人,我只是難過越是在乎,越是難過。”</br> 他沉默了片刻,終是緩緩放開手,放她離開。</br> 作者有話要說:估計錯誤,我竟然沒有寫完這個故事……不過今天十二點之前應該會有第二更,如果我能讓情節快速走完或許下一章就是血族故事完精神病開始,如果還是這個拖沓的節奏……或許第二章僅僅是這個故事的完結。</br> 話說我深愛的歷史系男神今天走寢……你們知道什么是走寢么!一個個寢室地跟同學聊天,詢問生活學習上的事情,臥槽這么好的機會我竟然放棄了在這個沒幾個鳥人的破教室里碼字?。?!你們再不留言就真的對不起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