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男人接過工作證看了幾眼,將信將疑地問鐘大姐道:“怎么回事?她偷沒偷你的東西?”
鐘大姐:“這還有假?她偷了我男人。”
眾人一陣怔愣,中年男人忽然大笑起來:“我還以為真的偷了什么東西呢!男人?哈哈哈哈……”
另外幾個男人也大笑起來。一個30多歲的、油里油氣的男人圍著熊麗打量過一圈,嚷道:“嘿,多漂亮的大姑娘,還偷不偷?看咱怎么樣?你要是把咱也偷了去,咱可是心甘情愿,享不盡的大福!”
又是一片笑聲。
8、日,馬路一邊
陸秀明、黃達云等人趕來。她們看到街口的人群,越發加快了腳步。
9、日,樓下街口
人群亂哄哄地正要散去,一個40多歲的女人忽然上了勁兒:“你們這樣說就是不對,偷人家男人更壞!更該打!”
這引起了一伙中年婦女的共鳴,七嘴八舌嚷了起來:
“這位大姐說得在理!”
“是嗎,偷點東西那總還是東西,偷人家男人得了嗎!”
“對!偷男人的小偷更壞!更該打!”
鐘大姐的勁兒又被鼓起來了:“姐妹們說得對!就是這伙壞女人害得咱們人沒有個人樣,家沒有個家樣,好好的日子沒法過呀!這會兒落到咱們手里,咱們不教訓教訓她行嗎?”
“對!應該教訓教訓她!”
“不教訓教訓往后還不知道害誰呢!”
“打小偷啦!”
“打偷人家男人的小偷啦……”
婦女們舉手揚拳向前擁,熊麗連連后退躲閃卻難以脫逃。恰在這時,陸秀明、黃達云等人來到面前。
陸秀明:“大家不要亂!不要亂!”
鐘大姐如同見了親人,一把拉住陸秀明的手道:“陸主席哪,你們可來了啦。你們看看,就是這個不要臉的,在外邊跟他亂搞、逼唆著他離婚不算,還打上家門來啦!說是天生一對三品二品狗屁東西,還叫我來個讓賢、高姿態。你們說說,天下有這種理嗎!”
陸秀明來到熊麗面前:“你就是國華商廈的熊麗?”
熊麗先是腦袋一揚裝做沒聽見,見對方盛氣凌人卻又忍不住了,故意作出一副悠然輕松的樣子。
熊麗:“好像沒有第二個。”
鐘大姐:“好像?大家看看她的神氣,有一點認錯的樣兒沒有?”
陸秀明:“昨天我們剛找了你們領導,你們領導沒處分你嗎?”
熊麗聽這一說,口氣越發悠揚起來:“處分?沒的事兒,表揚還來不及呢!”
“這么說你這第三者是立了大功,當得很光彩的了?”陸秀明被激怒了:“那要不要叫電視臺來給你拍個專題新聞,讓全市全省都看看你是個什么模樣?”
熊麗反齒相譏:“行啊,想拍自己先拍呀,你不就是想當第三者當不上嗎?那才正好呢!”
黃達云、楚雪、郭冬冬見她胡纏,一齊開了火:
“你這是什么態度呀你!”
“你怎么這么說話呀你!”
“你胡搞八搞,插足人家家庭還有理嗎你?”
熊麗卻越發上了勁兒:“她什么態度?她怎么說話?她到我們單位胡說八道就有理嗎?想當第三者也得有本錢哪!她有嗎,啊?”她跳上路邊的臺階,嚷著:“哎大家看看!這位婦聯主席想當第三者,有誰看中了沒有?有誰看中了沒有?”
男人們被逗樂了,那個30多歲、油里油氣的男人圍著陸秀明轉了一圈,吱地吹了一聲口哨,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哄笑。
陸秀明氣得發抖,黃達云、楚雪、郭冬冬等欲要上前斥責,熊麗卻忽然跳上一輛過路車,把一張百元大票朝司機手里一塞,飛快地離去了。
鐘大姐和那伙婦女們一片叫罵。
陸秀明:“就憑她這個態度,也非得修理修理她不可!”
10、傍晚,婦聯辦公室
陸秀明、黃達云等正喝著大茶,議論著新聞。
黃達云:“……南非南非,這報紙電視上整天就是南非,咱也不知道南非到底在哪兒。”
陸秀明:“在哪兒,在非洲啊。”
黃達云:“那非洲在哪兒?”
陸秀明:“咱也沒出國,怎么知道它在哪兒。”
楚雪:“我知道,非洲出鉆石,不,就是南非。這不,寫著的,南非的鉆石全世界第一。”
郭冬冬:“哪來的第一第二,人家寫的是世界最大的一顆鉆石是在南非發現和生產的。”
陸秀明:“得,再大也戴不到你們手上。還是問一問今天西紅柿多少錢一斤吧?”
楚雪:“先一會剛問過,六毛七,比昨天又貴了一毛。”
郭冬冬:“龍哲還說西紅柿維生素多,一天叫我至少吃四個,我那點工資,光吃西紅柿也沒了。”
楚雪:“西紅柿長得還不算最多,黃瓜一斤長了一毛一,小菠菜一斤長了一毛三。”
黃達云:“報上可是說的物價回落,穩中有降。”
郭冬冬:“那是,比方酒瓶子、紙盒子、廢報紙啦什么的……”
鐘大姐滿臉喜氣入內:“報喜!報喜!”看了看,“你們這是學習哪?”
陸秀明:“可是。”
鐘大姐:“學習我也干擾一會兒。”拿出一包糖給大家分起來。
黃達云:“哪來的喜事?該不是抱孫子了吧?”
鐘大姐:“比抱孫子還喜!”
楚雪:“我知道,煒煒的職稱批下來啦。”
鐘大姐:“越說越遠了不?”
郭冬冬不無尖刻地:“人家鐘大姐是心懷天下、放眼全球,肯定是為的世界大事。”指著報紙:“是祝賀南非黑人領袖曼德拉釋放出獄對吧?”
眾人大笑。鐘大姐:“這個小郭,開你大姐的涮哪!”故作神秘地:“結果出來啦!”
陸秀明:“哦?”
“法庭判了,駁回上訴不準離婚。”鐘大姐拿出判決書,“還有,建材局把他的科長免了,下放公司改造啦。”
陸秀明:“應該!”
鐘大姐:“還有國華商廈也把那個騷貨的工會小組長撤了,來了個開除留用兩年——不老實就隨時炒她的魷魚卷兒。”
“是好消息,是該慶賀慶賀。”陸秀明抓過一塊糖放進嘴里,同時示意讓大家都吃。
黃達云也抓起一塊:“都說婦聯沒職沒權,屁事不頂,這不有時候也挺管用嗎!”
“你說的,什么事干不了還要咱們干什么!”陸秀明頗為自得地:“咱們是什么社會?讓司馬醫、熊麗這些人無法無天,那還不亂套啦!”
鐘大姐:“你說的是大道理。我的道理還是那句話:想離婚那是沒門,麻繩吊鱉——吊不死他也得勒死他。”
陸秀明:“你這話還是拿回家說吧。我們婦聯維護的可是你的家庭。”
鐘大姐:“當然是家庭,再來點響的怎樣?”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鞭炮。
陸秀明:“好玄!這是辦公室又不是……”
鐘大姐:“剛才我看了,人早走了個屁的,樓下全是空城計。”
郭冬冬來了情緒:“我來放,我來放!”
她從鐘大姐手里接過鞭掛到門上,用火柴一點,辦公室里立時轟起了一陣爆響。爆響聲中,鐘大姐抱住陸秀明親了兩口。沒等陸秀明反映過來,她又抱住黃達云、楚雪各親了兩口。郭冬冬連忙躲避,也還是沒能逃脫。
鞭炮停止,眾人笑成一團。
陸秀明:“真是個瘋婆子!沒有你這么瘋的!”
鐘大姐:“哎!今天我就當一回瘋婆子!”抱著陸秀明就要跳舞,卻一陣難受,坐到了椅上。
陸秀明:“看看,心臟又不行了吧?”
鐘大姐揉一揉胸口猛地又站了起來:“不行?看我行不行?”不由分說,抱住陸秀明跳起舞來。
電話鈴響,楚雪抓起問了句什么,遞給黃達云。
11、傍晚,公用電話處
鴿子(12歲)在打著電話:“……你干嘛換鎖啊?我爸火冒三丈,你再不回來,房子就叫他點著啦!”
12、傍晚,黃達云家
肖雄人(40多歲)怒氣沖沖正在撬鎖,鴿子走來:“爸,別撬啦,我媽說她馬上回來。”
肖雄人:“她回來個熊!”還是沒撬開,干脆找來一把斧子,猛地一揮,硬硬把鎖連同門鼻子一起砸了下來。
他進屋,把桌上地上的東西連扔帶踢的一陣亂響。
他抓起一個杯子也要丟,鴿子上前奪下了:“這是人家上次賽跑得的獎。”
他走進伙房嘩啦嘩啦洗了一通,這才進到臥屋,一倒身躺在了床上。
門外,黃達云急急而來,她見鎖砸了,一怔,進屋。
屋里一片狼藉,黃達云火氣一股勁兒向上冒,卻只得壓住了。她放下提包,擦了把汗,這才進到里屋。
黃達云:“回來啦?”
肖雄人沒有聽見似的,睬也不睬。黃達云又想冒火,想想又壓住了。
她出屋,聽鴿子房里傳出流行歌曲的聲音,便推開門道:“作業做了嗎?快做作業!明年就考中學了,還一點都不知道著急!”
鴿子:“放學進不了屋也找我嗎?”
黃達云:“我說的是這一會兒,少迂磨啊!”
她替鴿子關上門,有心進臥室,卻嘆一口氣,拿起笤帚和鐵撮子打掃起桌上地上的東西。
她又做起了飯……
13、晚上、臥室里
肖雄人在尋找著什么。他嗅著鼻子,好象并沒有聞到什么異味,又察看起旮旮旯旯的地方。
他找到一個煙頭,眼睛一亮,可聞聞看看,已經干癟得不成樣子,只好丟開了。
14、晚上,飯廳里
做好的飯菜擺好,黃達云叫了一聲“吃飯!”沒人理睬,又叫了一聲:“吃飯!”還是沒有人理睬,不覺火了。
黃達云:“怎么吃飯還得人請啊!”
肖雄人很不情愿地從床上爬起來,鴿子還在迂磨。
黃達云:“我的大小姐,你耳朵聾啦!”揪著推著,才把她按到了飯桌前。
三人吃起來。
黃達云:“你倒好,一走七八天,影兒都見不著一個。”
肖雄人:“鎖都換了,想叫我回來嗎?”
黃達云:“家里的被罩、床單莫名其妙沒了影兒,你也不說一聲,我能不小心嗎?”
肖雄人:“廠里加班,我總不能睡地板吧?”
黃達云:“這十來天一直加班?真的就連回趟家的時間都沒有?”
肖雄人:“回來干什么?吃氣?”
黃達云:“誰吃氣?你吃氣還是我吃氣?”
肖雄人叭地聲把飯碗擱到桌上:“你是個理家的管家的嗎?誰家找你這么個老婆算是倒了血霉!”
鴿子埋著頭,只顧把眼睛朝電視上瞥。
黃達云:“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婦聯一天到晚忙得骨碌骨碌轉,我有什么辦法!”
肖雄人:“忙忙!你婦聯能忙什么?能忙出個什么?我一個四百多人的廠子的廠長,在廠里當孫子回家還得當孫子,這日子還能過嗎?”
黃達云:“你四百多人是單位,是工作,我四個人就不是單位,不是工作了?你回來朝那兒一躺裝大爺,我又得做飯又得洗衣服,哪兒對不起你了?”
鴿子:“吵,吵,天天吵,見面就吵!你倆怎么就這么煩人呢?”碗筷一擱,回自己屋去了。
15、晚,陸秀明家
老康(50多歲)和幾個男人圍桌而坐,邊吃著菜喝著酒兒邊侃著大天。陸秀明在伙房里忙碌著。
老康:“……總而言之,我的政策是八個字:大事我定,小事她管。”
一個戴眼鏡的先生:“你這大事指的是什么呢?”
老康:“這是個意思,具體問題得具體對待才行。”
眼鏡:“舉個例子吧,比方說你管了哪一件大事,或者哪一件大事是你管過了的?”
老康:“遺憾,建家迄今,好像還沒有碰到過。”
眼鏡笑了:“說了半天,你的政策原來就是四上字:嘛事不管。”
老康詭秘地:“你管他干什么?一地亂雞毛!”
眼鏡頗有同感,接上:“一盆糊涂漿!”
另一位又接上:“一個麻線團!”
又一位又接上:“一堆胡蘿卜纓子!”
眾人拍手鼓掌,一陣哈哈大笑。
陸秀明端著一盤菜走進來:“這又是說到哪兒了,樂成這樣?”
眼鏡:“說你陸主席又立了一功,把個第三者和搞第三者的治了個昏天黑地,只差沒去投并上吊。”
陸秀明:“哎!以后你們哪個要當第三者,要搞第三者,就告訴我。”
眼鏡:“啊?這就對準目標啦!”
16、晚,黃達云家
黃達云與肖雄人還在一邊吃著飯一邊叮當。
肖雄人:“有人說,中國最大的悲哀是沒有女人,這話是真說到家啦!”
黃達云:“怎么叫沒女人?女人該是個什么樣兒?還非得當驢當馬不行嗎?我告訴你……”
肖雄人:“你可以不當驢當馬呀。完全可以呀!”
黃達云:“又是你那一套!又是靠你養著!”
肖雄人:“我這一套怎么的?我堂堂一個廠長,一個男子漢,養活不了一個老婆嗎?”
黃達云:“那廠長、男子漢就非得把老婆捆在家里伺候著才算堂堂嗎?真那樣,我還不知能活不能活哪。”
肖雄人:“那是你的看法,不等于別人的看法。”
黃達云:“我知道,現在的廠長經理都時興找個小蜜呀第三者呀什么的,你要是有那個心就明說。這個肚量我還是有的。”
肖雄人:“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黃達云:“這說著說著你還真來了呢!我告訴你,今天我們剛處理了一個,建材局的科長免職,國華商廈的售貨員開除留用。對第三者和搞第三者的,那是毫不客氣!毫不留情!”
肖雄人:“想嚇唬人嗎?婚煙法里大概沒有這一條吧?”
黃達云:“沒有照樣處理,不信誰就試試!”
肖雄人嘴一抹,起身道:“既然說到這兒,試試也就試試。”他掏出一張紙放到桌上:“好好想想,想通了簽個字。”開門離去。
黃達云拿起一看,不覺怔住了,那是一份離婚申請書。
她看也不看,狠狠地、恨恨地把那份離婚申請書撕得粉碎,又把碎紙片扔進垃圾箱里。這樣似乎還沒有解氣,又鏟起丟進峰窩爐里燒成了灰兒。
她坐到椅子上抹起了眼淚。
17、晚,陸秀明家
幾個人正喝得起勁、聊得起勁。
眼鏡:“都說怕老婆不好,按康局長的說法算是美德才對。”
老康:“你算是悟到了點真經。老婆這東西,那是破褲子一條,纏腿,你跟她較得個什么勁兒。”
另一男人:“對對對,我的觀點,老婆就好比是一雙舊鞋,舊是舊點,可合腳,穿著舒服。”
又一男人:“你們的舊鞋合腳,我那雙可好,上下一般粗,跟個大地瓜沒什么區別。那天我說,干脆,送自由市場得了。你知人家說什么?送可以,沒個好價錢你可就虧了。”
又是一陣大笑。
陸秀明坐到桌上:“你們哪,一伙大男人,就是敗壞老婆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