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把頭側(cè)到一邊，咬牙道：“就算你不相信，事實也是如此。”
    又是沉默，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屋內(nèi)的光線一點一點暗下去。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情緒在房間里蔓延，方淮有些想哭，但他忍住了，他慶幸此刻天色已暗，許紹玉不會看見他眼底的難過。
    但許紹玉繞到桌邊，點燃了油燈，那一簇火苗照亮了他的臉，還有他面前的一小片區(qū)域。
    他的雙手按在桌子上，低著頭，聲音極緩地傳過來：“箏箏，是不是我做錯什么，惹你不高興了，或者我有什么缺點，讓你沒辦法忍受。”
    方淮在心里拼命搖頭。
    沒有，許紹玉沒有做錯事，也沒有任何缺點。做錯事的是他，缺點一大堆的也是他。
    許紹玉繼續(xù)道：“再或者，是我對你還不夠好。我和秦子衿比，到底差在哪里，你告訴我，我可以慢慢去改、去學。”
    方淮再也忍不住，他不想看到許紹玉這般委曲求全的模樣。
    “你對我已經(jīng)很好了。之前我不懂事的時候，對你很壞，后來我家里發(fā)生了那種事，所有人都避我如蛇蝎，生怕被我牽連，只有你不計前嫌，把我?guī)Щ丶遥源┯枚榷冀o我最好的，每天都陪著我、安慰我。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
    許紹玉闔了闔眼睛，才道：“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
    方淮看到許紹玉的神態(tài)，心里抽痛了一下，但他還是繼續(xù)道：“許紹玉，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修仙界人人稱道的天才了，前途無量，而我只是罪臣之子，身負血海深仇，如何能配得上你？日后你自然會遇到更好的人，比我好上千倍萬倍，但那時，你就會明白，我們分開其實是一件好事。”
    “遇見更好的人……”
    許紹玉低聲重復了一遍，忽然抬起頭，燭火映在他的眼底，卻被更濃的暗色吞沒了。他有些慘然地說：“箏箏，對我來說，再也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方淮道：“你現(xiàn)在只是一時想不通，過段時間就好了。”
    他最后看了許紹玉一眼，有些不舍，卻還是轉(zhuǎn)身打開了門：“我今晚去其他房間睡，你一個人慢慢想清楚吧。我的心意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
    剛踏出房門一步，方淮就被急匆匆追過來的許紹玉抱住，他重新把門關緊，幾乎是懇求地說：“求求你，箏箏，再給我最后一次機會。以后什么事情我都依著你，你要做什么，我也都會幫你去做，只要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方淮的眼淚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幸好他背對著許紹玉，沒讓許紹玉看見他哭的樣子。
    “我說過了，你很好，但我就是不喜歡，感情的事情我也沒有辦法。”
    許紹玉像是聽不見他說話一樣，依舊在說著挽回的話：“今天你和秦子衿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看見，你說喜歡他的話，我也當做沒聽過。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方淮忍著哽咽，絕情地說：“之前交換的生辰帖，我會還給你，希望你把我的也還回來。我們的婚約，就這樣算了吧。”
    許紹玉眼里的光徹底熄滅了，他喃喃道：“箏箏，別這樣……”
    方淮掰開許紹玉的手，重新打開門走了出去，直至繞過走廊，確定許紹玉看不到了，才脫力地跌坐到地上。
    然后他捂住嘴，像孩子一樣放肆地哭了出來。
    站在暗處的秦子衿看到這一幕，正要上前，卻被應憐用手里的折扇攔住了。
    他怒視著應憐：“你沒看見他在哭嗎？方才攔著我便算了，這種時候還攔著我，是什么意思？”
    應憐道：“秦師兄，聽我一句勸吧，這時候方淮最不想看到的可能就是你，何必上前討嫌呢。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秦子衿看著坐在走廊上大哭的方淮，心里難受得像是有刀子在割他的肉。
    “可是他在哭。”
    應憐道：“哭一會兒便好了。現(xiàn)在能哭出來，其實是件好事，等以后哭不出來的時候，才是真難受呢。”
    方淮足足哭了有小半個時辰，秦子衿在旁邊心急如焚，幾次要不管不顧地出去，但最后關頭想起應憐的話，還是忍住了。
    瓷娃娃一樣脆弱的方淮，最后還是自己止住了哭泣，扶著墻站起來，慢慢走進了房間。又過了一會兒，他又喚了小二給他送熱水，似乎是要沐浴。
    秦子衿這才松了一口氣，應憐道：“好了，秦師兄，身上還有傷，趕緊回去歇著吧。”
    方淮坐在浴桶里，擦洗身體的時候，看見身上到處都是許紹玉的吻痕，他親吻自己的時候很認真，把每一寸肌膚都吻遍了。
    其實很喜歡和許紹玉親近的感覺，或者說，只要和許紹玉在一起，做什么都喜歡。
    可惜以后都不會有機會了，他讓許紹玉這么傷心，許紹玉肯定不會原諒他了。
    都是自作自受。
    沐浴過之后，方淮嗅了嗅自己身上，發(fā)現(xiàn)許紹玉留下的味道已經(jīng)很淡了，他有些懊喪，只能對著銅鏡，看著身上的吻痕發(fā)呆。
    再過兩日，這些吻痕也會慢慢消失，他和許紹玉這幾日的甜蜜，將會徹底變成一個幻夢，好像從未存在過。
    他只能不停地回憶著，確保自己記住每一個細節(jié)。
    正想著這些事出神，忽然窗邊傳來一些動靜，他以為是夜間起風，只瞥了一眼，沒有在意，可他再看向鏡子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身后站著一個人，正眼神冷冽地看著他。
    方淮下意識驚叫了一聲，剛發(fā)出聲音，就被那人死死捂住了嘴。
    “賤人。”君瀾道：“我才走兩天，你就爬上了許紹玉的床，就這么離不開男人嗎？”
    方淮掙扎著，想要掰開他的手，可君瀾的手卻像是鐵鑄的一般，無法撼動分毫，方淮的眼神逐漸變得驚恐，他對君瀾的恐懼早已刻進了骨子里，控制不住地發(fā)著抖。
    “現(xiàn)在才知道害怕？和許紹玉上床的時候怎么不知道想一想后果？”
    君瀾從銅鏡里，陰鷙地看著他身上遍布的桃花瓣一樣的印子：“這么多吻痕，看來你和許紹玉玩得很激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