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揚正在和劉燕談事,忽然“呼啦啦”一陣脆響,窗玻璃莫名其妙碎了一地,冷風(fēng)順著破洞吹進(jìn)來。只見一個黑影兔起鶻落,直直地從窗外跳了進(jìn)來。
是的,一點沒錯,是直著跳進(jìn)來的。
那模樣,據(jù)李揚描述,和電視里僵尸一模一樣。
洪辰穿著一身紅衣,披頭散發(fā),周身黑氣滾滾,眼神說不出來陰毒,直直盯著劉燕。李揚看情形不好,把劉燕擋在身后,對洪辰說:“姨媽師傅,你想干什么?”
洪辰周身顫抖,頭發(fā)全都披散開,臉上肌肉直跳。這人本來長得就丑,其時其景,更是乖戾可怖。
“小李,你閃開,我要那個孩子。放心,我不會傷害她的。”
李揚看看劉燕,嘆口氣:“姨媽師傅,我是不會把她交給你的。你現(xiàn)在有病,有很重的病。我認(rèn)識一些高人,可以聯(lián)系他們,為你看……”
“我跟你走。”說話的竟然是劉燕。李揚瞪大了眼看她。
劉燕頗有興趣地看著洪辰。洪辰微微一笑,一個縱落跳到她的近前,動作迅捷無比,李揚看的目瞪口呆。因為洪辰跳起來時,膝蓋是不打彎兒的,真活脫脫是個僵尸。
劉燕指著李揚:“我們就這么走了,他脫不開干系。”
洪辰呲牙笑笑:“好辦。”順手拿起個煙灰缸,“啪”砸在李揚的腦袋上,李揚當(dāng)時就干翻在地,人事不省。
“就是這么個經(jīng)過。”李揚攤開手。
我疑惑:“奇怪,劉燕為什么主動要跟洪辰師傅走?遇到這樣的事躲還躲不及呢。”
秦丹道:“會不會是這樣,洪辰需要劉燕來幫她度過成仙的關(guān)口,而劉燕也需要洪辰來幫她做什么。各取所需。”
我搖頭:“不可能。劉燕和洪辰兩人八竿子打不著,根本沒有交集……”說到這,我和李揚對視一眼,同時想起一件事,沒來由的心頭發(fā)毛。
劉燕確實和洪辰?jīng)]有交集,可是劉燕的前世是和尚,和尚曾經(jīng)交給姥姥戚燕三樣?xùn)|西,而這三樣?xùn)|西一直保存在洪辰的媽媽手里。這里面就有意思了。
至今和尚還有一本書落在佛堂里沒有取走。
李揚想了想道:“秦丹,你說的起乩,我想試試。”
秦丹苦笑:“起乩需要劉燕身上的東西,可咱們沒有啊。”
“誰說沒有。”李揚從兜里摸出一個小紙包,輕輕打開,里面裝著幾綹有些發(fā)黃的頭發(fā)。
“這是劉燕的頭發(fā)?你丫可真夠變態(tài)的,還有收藏小蘿莉頭發(fā)的習(xí)慣。”我笑著說。
李揚白了我一眼:“滾蛋,這是昨晚我遇襲的時候,臨昏迷前下意識抓了一把。醒過來時,覺得這些頭發(fā)或許有用,就收起來,果然就用上了。”
秦丹點點頭:“有它就好辦了,還需要幾樣?xùn)|西。”
我們找到一家文具商店,買了一摞子A4紙,和十根削好的2B鉛筆。為什么準(zhǔn)備這些,秦丹沒說,顯得非常神秘。
秦丹看看買來的東西,說道:“都全了,咱們找個地方起乩。”
我們給李副總打了個電話,說在外面辦點事。李副總告誡我們注意安全,也沒多問。我們?nèi)嗽谲囌靖浇伊艘患矣擅窬痈难b的小旅店,十分不起眼,我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開了一間小時房,我們?nèi)诉M(jìn)了房間。
辦理手續(xù)的前臺小姑娘,看我們二男一女進(jìn)一個房間,眼神有些不對。
我們當(dāng)下也不理會,徑直來到屋子里。這里還挺清靜,外面是野地,十分荒僻,應(yīng)該沒人打擾。
秦丹把包解開,從里面拿出一樣樣?xùn)|西,都是我熟悉的,有沙盤、香爐、長香、紅線、蠟燭什么的,看起來挺像那么回事。秦丹看看我們,表情非常嚴(yán)肅:“一會兒我要起乩,你們誰來當(dāng)乩童?”
李揚問:“這次起乩是什么效果?和謝師傅觀落陰一樣嗎?”
秦丹搖頭:“我這是道家小法術(shù),名為起乩追蹤,沒有觀落陰那么復(fù)雜。起乩后,乩童會畫下劉燕眼中所看到記憶最深的畫面。放心吧,沒什么危險。”
李揚道:“次次都是老劉來,我于心不忍啊,這次我來吧。”
“操,你是不是聽到秦丹剛才說沒危險,才想往上沖的。”我罵道。
李揚看我:“要不還是你來?我無所謂。”
“你來吧,也讓我當(dāng)一回觀眾。”
秦丹讓我把窗簾全部拉下來,屋子里的光線頓時差了很多,雖然是白天,卻有一種黃昏才有的隱晦感。
我把桌子搬到房間正中,秦丹和李揚分坐在桌子兩旁。作法的道具,零零碎碎擺了一桌子。李揚面前,還放著厚厚一摞A4紙,幾根鉛筆擺在旁邊。
按照秦丹的指示,我在桌子四角點上蠟燭。一切準(zhǔn)備就緒,秦丹開始念咒施法。她站在起來,圍著李揚繞圈,嘴里念念有詞。緩緩拿起玻璃杯,把劉燕的頭發(fā)在手上抖了幾抖,就像變魔術(shù)一般,那頭發(fā)“呼”一聲居然無火自燃,冒出徐徐白煙。秦丹把燃燒的頭發(fā)扔進(jìn)玻璃杯里,然后用紅線一圈一圈繞在李揚右手的食指上,繞到最后,食指最上面的指節(jié)紅腫高大,似鮮血欲滴。秦丹用小手指的指甲輕輕一劃,慢慢擠出一滴血,也落在玻璃杯里,那股火“騰”一下燃得更旺。
玻璃杯里是滾滾白煙,秦丹一手撫摸李揚的頭頂,一手拿起杯子,對著他的嘴就摁了上去。
李揚一臉驚恐,眼珠子瞪得老大,眼見得那股白煙順著他的嘴巴鼻孔全部吸了進(jìn)去。說來也怪,白煙就像是**霧,一被他吸收,整個人頓時萎靡不振,頭往下重重一磕,就要睡過去。
秦丹撫摸頭頂?shù)哪侵皇郑樦哪X干慢慢向下,來到脖頸處,也不知在哪使勁一摁,說了聲:“起。”
李揚的頭頓時又挺了起來。我看得直咽口水,這場景太滲人了,真像秦丹在操控一件木偶。再一看李揚,我心里更是發(fā)毛,這小子雙眼完全翻白,黑色的瞳仁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丹對我說:“老劉,把筆塞到李揚右手里。”
我趕緊顛顛過去,拿起一根鉛筆塞進(jìn)他手里。
秦丹那只手始終摁在李揚的脖頸處,也不知她怎么一動,李揚竟然像機(jī)器人一樣,動了起來,開始在紙上畫畫。
一根根線條出現(xiàn),一開始看不出是什么,越往后看情景越是逼真,這幅素描簡直就是黑白照片。有些事不信不行,寫字都像狗爬似的李揚,居然從他筆下能誕生出如此逼真的畫作。
秦丹凝神貫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那只掐在李揚脖子的手上,額頭漸漸浸出汗珠。她看我:“老劉,他畫的地方你認(rèn)不認(rèn)識?”
我看著第一幅畫,點點頭:“認(rèn)識。這是洪辰師傅開設(shè)的賣佛教用具的店鋪。”
第一幅畫場景是在店鋪的正堂,里面橫七豎八擺放著各色佛陀的雕像。這張畫的視角一看就是從小孩的眼睛里出來的,視平線非常低,能看到走在前面洪辰師傅的背影,她拉著劉燕的手,正要往后院去。
我問秦丹,這是即時直播嗎?秦丹搖搖頭:“這是劉燕被俘到現(xiàn)在,她記憶中最深的畫面。無法確定畫中的時間。”
李揚第二幅畫已經(jīng)接近尾聲,可是不知為什么,李揚手越來越抖,整個人也在搖晃,身體扭來扭去,就像是有一股暴戾的氣息在他體內(nèi)涌動。
秦丹滿頭大汗,女孩臉色有些發(fā)白。
我著急道:“要不收功吧。”
秦丹搖搖頭:“不行,要做就做完。頭發(fā)已經(jīng)燒沒了,我也有點傷元氣,如果這次半途而廢,我們就斷了一切線索。”
“啪”一聲,李揚手里的鉛筆竟然斷了,而他渾然不覺,仍在不斷地劃動。
我趕緊把新鉛筆塞在他手里,第二幅終于完成。
看到這幅畫,我徹底嚇尿了。畫里的場景很熟悉,就是洪辰師傅請清風(fēng)下地府尋人的那間屋子。熟悉的立式大柜,墻上的“萬馬奔騰”水墨字畫,老式的鐘表。
屋子中間的地上,橫躺著一把椅子,一看就是被踹倒的。房間的天花板上,一個穿著大紅衣的女人正吊死在那里。
那女人正是洪辰,她脖子套在一根粗粗的繩子上,頭低垂,長發(fā)全部散了下來,兩腳懸空,沒有穿鞋。
畫面的視角是從下往上看的,想象當(dāng)時場景,應(yīng)該是劉燕正在仰頭看上吊的洪辰,兩人隔空相望。畫里洪辰的表情描繪得栩栩如生,她的表情非常詭異,不像上吊,倒很像是做夢,正在做一個非常甜美的夢。
她的嘴角微微上翹,眼睛瞇著,臉上的肉十分僵硬,這個笑容怎么看怎么滲人。
這張圖根本無法長時間地看,滿張紙充斥著壓抑無比的負(fù)能量,讓人胸口難受,像是堵了什么,無法呼吸舒暢。
我把圖收好,李揚第三張圖也畫畢了。這張圖上洪辰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倒背雙手,眉頭緊鎖,似乎邊聽邊思考。
她的雙眼正在看向畫面,那目光似乎能直透畫紙而出,緊緊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