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
    應該是正好合了她的意才對！
    可不知為何。
    她的心里，像是有一只大手在牢牢地攥緊，撕扯，剎那間，心臟處已經鮮血淋漓。
    這時——
    樓下傳來一陣吵嚷聲。
    像是有什么人不請自來。
    那道腳步聲不輕不重，不疾不緩地上了樓，一路上暢通無阻，最后臨近臥室邊，那人輕輕推開了臥室的門。
    倏爾——
    一只小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
    那只小手的指腹輕輕蹭過她有些濕潤的眼角。
    而后，一道稚嫩而又茫然的聲音響起，“媽媽……是哭了么？”
    席允笙回過神，轉眸向這邊看過來。
    是小祁越。
    小男孩看著她紅彤彤的雙眼，眸底涌上無措和擔憂，“媽媽別哭……是不是爸爸又惹媽媽不開心了……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我找爺爺奶奶給媽媽撐腰，好不好……”
    “祁越。”席允笙溫和輕緩的喚他。
    小家伙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媽媽……”
    席允笙：“你爸爸……沒有惹我不開心。”
    “真的么？”小祁越不信。
    “嗯。”她點頭。
    “那……媽媽怎么哭了？”
    “嗯……是剛才剛滴了眼藥水，所以你看錯了。”席允笙伸手，捏了捏面前小男孩的臉，柔聲轉移了話題，“今天怎么過來了？考試考完了嗎？”
    “還沒有。”小祁越說：“下個星期考。”
    “那你可要好好復習。”
    “嗯！”小家伙很聽話的點頭。
    良久。
    小祁越長睫顫了顫，眸底一閃而過紛亂的思緒，忽然張了口，“媽媽……”
    席允笙輕笑，“怎么了？怎么吞吞吐吐的？”
    小祁越抿了抿嘴角。
    半晌后。
    他抬起頭，看著她，忽然牽起她的手，說道：“你跟我來！”
    席允笙面露疑惑。
    隨后，她下了沙發，穿上鞋，跟在小祁越的身后，以為他要帶她去看什么有趣的東西。
    小祁越牽著她的手，邁步下了樓。
    他剛要牽著她離開客廳。
    傭人便上前攔住。
    “小少爺，對不起，先生吩咐過，不允許太太走出景園！”
    小祁越眸子微冷的掃過這群人，稚嫩卻又冷酷的聲音低斥道，“我爺爺奶奶讓我帶我媽媽回陸宅一趟，怎么，你們也敢攔？！”
    幾個傭人面面相覷。
    最后，是何嫂出來說話，“小少爺，那您的話，有什么依據嗎？”
    “——依據就是我。”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道西裝革履的人影，此人帶著一副無邊框的金絲眼鏡，模樣斯文，何嫂瞬間認出來，這是陸柏年身邊最親近的助理許東。
    許東走到這邊，微笑，“我奉陸董事長的命令帶走太太，誰還有問題嗎？”
    許東的權威性太強。
    一時間。
    眾人齊齊噤聲。
    隨后。
    許東恭恭敬敬的看向陸祁越和席允笙，俯首作揖，“小少爺，太太，請跟我來！”
    小家伙牽著席允笙的手踱步向外走。
    傭人無一人敢攔。
    他們闊步出了景園，外面有一輛車在等候著，許東走到后車座拉開車門，小祁越牽著席允笙坐了進去。
    許東開著車。
    引擎發動。
    車身離開景園。
    車內。
    席允笙看著車窗外急速倒退的風景。
    眼神有些恍惚。
    陸柏年夫婦必然已經知道了她傷了陸瑾寒的事。
    現在……
    應該是來找她興師問罪了吧。
    小祁越見此。
    眨巴大眼睛，輕聲問道，“媽媽之前很少出門嗎？”
    “嗯。”席允笙笑道，“謝謝寶貝今天帶我出來。”
    “不客氣。”小家伙也笑起來，“我永遠愿意為媽媽做任何事！”
    席允笙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這個孩子。
    怎么能這么討人喜歡。
    席允笙不知是不是有些暈車的緣故，忽然有些犯困。
    小祁越問，“媽媽是困了嗎？”
    席允笙輕聲，“還好。”
    “那媽媽睡會兒吧。”小家伙小手攥著她的手，“我在這兒守著媽媽。”
    “嗯。”
    席允笙后背倚靠著椅背，緩緩地闔上眼睛。
    小祁越就在她的身旁，將小腦袋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
    他沒睡。
    如他承諾那樣，一直守著。
    席允笙睡了大概有二十分鐘。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車已經停了。
    她抬眼看了眼四周，四下是個郊區。
    并不是陸家的富人區別墅。
    “媽媽，你醒了？”
    耳邊傳來小祁越軟糯的聲音。
    席允笙‘嗯’了聲，問：“我們這是在哪兒？”
    “在臨風渡的街角。”
    小祁越啟唇，“從這里下車，再向前走過一個紅綠燈路口，在那片沒有紅綠燈攝像頭的地方，會有媽媽的哥哥和父親來接應你。然后……媽媽就可以回家了。”
    席允笙驀地怔住。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小祁越。
    “你……你……”
    小家伙唇角上揚起微笑，“我知道，媽媽在這兒其實一點都不開心，對么？”
    他明明是八歲大的孩子。
    這一刻。
    卻顯得格外成熟。
    席允笙沒有說話。
    小祁越稚嫩的聲音，溫和又認真的說道，“可我想要媽媽開心，并且只想要媽媽開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我想要媽媽開心，并且只想要媽媽開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祁越……”席允笙神色怔怔，一時有些失了聲。
    “只要能夠幫到媽媽，我做什么都愿意！”小祁越臉上努力升起笑，“我護送你下車吧，要是再晚一會兒，壞蛋爸爸可能就要追過來了！”
    小祁越拉開一側車門下車，幫席允笙拉開車門。
    席允笙下了車。
    小祁越的小身子站在她的身前，仰臉看著她，輕聲、輕松，卻又凝重的說道：
    “媽媽，這一次，我看著你走，好不好？”
    晚風輕輕吹拂在耳畔。
    明明周圍熙熙攘攘。
    這一刻，空氣卻靜謐而又綿長。
    席允笙抿了抿唇。
    好半晌。
    她出聲，“……好。”
    在小祁越視線中，席允笙轉過了身，邁步向著另一邊的路口走去。
    夕陽照射在她的身上，將她纖細的身影無限拉長。
    小祁越看著她的背影。
    他的眼眶，紅了下來。
    終于在她要走遠之時——
    他終是忍不住向她跑了幾步，輕聲喊道，“漂亮媽媽！”
    席允笙身形一頓，回過頭。
    小祁越問：“……你還會記得我嗎？”
    會記得那個，從五歲開始，就依賴你、信賴你，在你懷里哭、在你懷里撒嬌，一直等著你回來的小朋友嗎？
    席允笙沖著他微笑，“會的。”
    “……那就好。”
    小祁越臉上笑開，沖著她揮了揮手，“再見。”
    他在心里補充了句：媽媽。
    席允笙也說：“再見。”
    她的聲音含混著風，很輕，很低，像是再也聽不見。
    隨后，她再次轉身。
    這一次，她沒有再回頭。
    小祁越站在她身后。
    他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拐角，消失在他的眼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
    許東在他旁邊提醒道：“小少爺，我們該回去了。”
    小祁越終于慢慢回神，“好。”
    小家伙小小的身子，一聲不吭的往回走。
    夕陽金燦燦的光線從他的側臉打了下來，小男孩眼眶中豆大的淚一顆顆的從眼角滾落，他抬手，擦了把眼角。
    須臾之間，他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