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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我美啊

    黑鐵令士紛紛領(lǐng)命而去。
    而大殿之內(nèi), 跪了一地的邪修干脆直接關(guān)入北冕門地牢,由北冕門與馭獸門共同看守。
    北冕門擅卦,馭獸門某些異獸于看守上有奇效,兩者常常配合,早習(xí)以為常。
    “我與小師弟猜測過,邪盟必是找到了一條密道, 直通我正盟地盤。”
    李司意從儲物袋中取出地圖, 手指在上面畫了個圈, “三年前西余山脈地動,導(dǎo)致邪氣倒灌, 這本便不尋常,不過是因著麒麟出世, 我等才忽略了……”
    “是以,密道當(dāng)還在西余山脈內(nèi)。”
    李司意話音一落,其余人皆一臉恍然。
    “這樣說來……”
    井宿道君道,“我等確實(shí)疏忽了。”
    崔望頷首:
    “還得勞煩道君, 想法子從這些邪修嘴里問出密道來。”
    “自然,自然。”
    在場諸位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早看明白了,這十二星會的進(jìn)程,全盤都掌握在這位年輕的后起之秀手中。
    從開始勸服書御道君,到后來勸服不成,反將了鹿厭道君一軍,不費(fèi)吹灰之力, 便讓太白門宗掌換人坐——
    這份心智,絕非常人所有。
    十二星會或許召開的突然,可他應(yīng)對起來,卻絲毫不亂,甚至這邪修之事,也不知私底下調(diào)查了多久,又在此時,恰當(dāng)?shù)財[上臺面——
    也難怪不到短短幾年,便坐到了十二主城大司卿位。
    天樽門宗掌哈哈一笑:
    “我正盟素來同氣連枝,離微道君若有任何需要,大可開口。”
    說起來,正盟與邪盟之間,這一筆爛賬,還要追溯到一萬年前。
    那時,邪盟出了一位驚才絕艷之輩,其修煉速度無人能及,短短百年,便修到了還虛境,可心性之酷烈,也同樣無人能及——
    僅僅為了摸索道法,他便屠戮了整整六個城池,不論修士還是凡人,俱是其手下亡魂。
    那時,血流成了海,淚匯成了河。
    正盟人人憤慨,加之邪盟修士行事無所顧忌,兩者之間摩擦越來越大——
    而至丹心門一大長老之女被邪修□□至死,雙方矛盾無可調(diào)和,彼此最終陷入不死不休之戰(zhàn)。
    “……那時候,邪盟不服管教、一盤散沙,可即使是這樣,我正盟要取得勝利,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井宿道君嘆道,“本君才十歲,便跟著師兄上了戰(zhàn)場,那場景,是血肉橫飛,人間烈獄。哪里有現(xiàn)在的太平。”
    “是啊,若非當(dāng)年我正盟十二宗最厲害的大能齊齊出手,將那邪修轄制住,我正盟如今在不在,還是兩說。”
    天鶴也道。
    “那邪修死了?”
    李司意第一回聽,好奇地問。
    “逃了,不過是重傷,后來便沒聽說了。而當(dāng)時,那十二位還虛境大能五死六傷,只剩下一位,便是現(xiàn)在的明光道君。”
    常嫵也記得。
    他們這些人,年紀(jì)都不算小了,有些是聽著長輩的敘說長大,有些年歲大的,干脆是親眼所見:
    “那些大能們,因著那邪修的邪氣侵染,后來不是重傷不治,便是根基受損,再未飛升。我玄蒼正盟,從此后便出現(xiàn)了斷層。”
    “那邪修當(dāng)年屠城摸索的,是什么道法?”
    有小弟子問。
    井宿道君這才斂了容:
    “便是那傀種寄魂術(shù)。”
    大殿內(nèi),一時陷入死寂。
    鄭菀聽著,面前不禁晃起書遠(yuǎn)與書晉的面龐,最后這兩張面龐全部匯聚成七殺道君那張邪肆而囂張的臉。
    ……莫非當(dāng)年那位屠城修士未死,最后化名為七殺?
    鄭菀不禁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大跳。
    拼命回憶起夢境,卻無論如何想不起夢里是否有出現(xiàn)這樣一人……
    不,不對。
    必是有哪里被她忽略過了。
    可人越急,便越什么都想不出,鄭菀正懊惱,袖口下的手卻被人握住了。
    崔望若無其事地站在她身旁,寬大的袍袖遮住兩人交握的雙手。
    鄭菀掙了掙,沒掙開。
    見紫岫道君瞥來一眼,立時不敢動了。
    場上還有人在繼續(xù):
    “諸位也不必杞人憂天,縱使傀種再現(xiàn),可依本君看,這般強(qiáng)大的術(shù)法,也是有后遺癥的。剛才那北冕門弟子不是說了么,那位七殺少主經(jīng)常神智冥冥,我等,還有離微道君這般人物,怕他作甚?”
    聽到此處,鄭菀忍不住看了崔望一眼。
    他并未回到座位,而是和李司意站到一旁,與她并排。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流暢優(yōu)美的側(cè)臉,緊繃的下頷線,以及鼓鼓的喉結(jié)。
    他直挺挺地站著,白袍舒展,沐浴于這夕陽斜暉之下,那金燦燦的流蘇一般的碎光,將他過分凌厲、又冷峭逼人的線條,渲染出了一絲散漫的溫暖。
    真真是個禍水。
    鄭菀心想著,卻注意到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些。
    她也忍不住將嘴角勾起了些,手指輕輕撓了撓他掌心,卻被他反手牢牢桎梏住。
    “……當(dāng)務(wù)之急,是三月后大日仙宗要開,我等必須守好門戶,不讓邪修潛入。”
    李司意接了一句,他專注于邪修話題,對一旁的勾當(dāng)一無所知,還當(dāng)師弟站他身邊,是要給予他支持:
    “師弟,你說,對也不對?”
    崔望淡淡頷首:
    “大日仙宗關(guān)乎上古仙門,確實(shí)重要。”
    有關(guān)大日仙宗的一則傳聞至今還在玄蒼界口耳相傳,傳聞,大日仙宗內(nèi),有一座大日仙府,誰能先得到大日仙府的認(rèn)可,便掌握了此界通往仙門的鑰匙,可一步登仙。
    可萬萬年來,眾修士連大日仙府的影子都沒看到。
    漸漸的,也沒多少人當(dāng)真了。
    ——但即便如此,讓邪修混進(jìn)大日仙宗里,大肆攫取珍稀材料,這對將大日仙宗視為囊中之物的正盟修士來說,也不那么美妙。
    鄭菀想起黑水之地被書晉取走的那枚鑰匙,七殺舍棄一具傀身,可那鑰匙……
    當(dāng)是轉(zhuǎn)移了。
    還需與崔望提一提才是。
    “門戶自然要守好。”天鶴道君將劍從桌上取了,站起,“接下來沒什么事兒了吧?”
    “沒事便散了散了。”
    他是急性子,早不耐煩了。
    “天鶴,你還是這急脾氣,什么時候能改改?”常嫵道君持劍站了起來,“有事傳音便是。”
    說完,干脆利落地率著弟子們往殿外走。
    隨著常嫵道君一走,其他人也開始紛紛往外。
    “徒兒,該走了。”紫岫道君也站起,他瞥了眼身后,“還沒牽夠?”
    鄭菀笑嘻嘻道:
    “師尊原來你知道啊。”
    “你師尊我什么不知道?”紫岫哼了一眼,負(fù)手往外去,“行了,別磨磨唧唧的,小兒女作態(tài)。”
    “我看師尊你是嫉妒。”
    鄭菀掙了一次,掙到第二次時,崔望才放開,她擺了擺手,笑得跟蜜一樣,“回見,崔望。”
    崔望站在原地,抿緊了嘴唇,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李司意錯愕地呆在一旁,他小師弟,方才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姑娘偷偷牽手?
    他張了張嘴,出口聲音有些虛:
    “小師弟,你……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崔望冷冷地瞥他一眼,拂袖:
    “走了。”
    ……這才對嘛。
    被凍慣了的李司意頓覺神清氣爽,他大跨步追了上去:“小師弟,小師弟,你跑這么快作甚?等等我。”
    崔望卻須臾,踏到了斗辰石階之上。
    抬目往前看了一眼,方才還跟在紫岫道君身后的紅衣女修被人攔住了。
    鄭菀蹙眉看著猛然間沖到面前之人:
    “明玉,你欲為何?”
    “我不甘心。”
    明玉突然道。
    她牛頭不搭馬嘴的一句,鄭菀卻明白了,她挑高眉:“你不甘心?”
    “是,我不甘心。”
    明玉頷首,“離微道君這般人物,為何歡喜的,會是你這般俗物?天底下,好女子千千萬——為何是你?”
    “真君其實(shí)是想問,為何不是你?”
    鄭菀氣死人不償命道,“啊呀,說起來不大好意思,原因只有一個——”
    她嬌聲道:“我、比、你、美、啊。”
    “你——”
    明玉揮袖,“你——俗不可耐!”
    “可依本君看,你這般,才是真真切切的俗物。”
    斜刺里,一道聲音郎朗如玉磬落泉,傳入兩人耳中。
    崔望徐徐從后走來,他白袍當(dāng)風(fēng),墨發(fā)以一白玉劍冠束起,五官冷峻,泠泠如清秋月,目涼似水:
    “真君一再對本君未婚妻出言不遜,本君只好代井宿道君教訓(xùn)一番門下弟子。”
    他拂袖便是一道掌風(fēng),明玉只覺迎面而來的,便是一陣?yán)滗J肅殺的風(fēng)——
    她被風(fēng)擊了個正著,猛地彎下腰去,吐了口血。
    “離微!”
    明玉急道。
    她勉強(qiáng)撐著抬頭,卻見離微已經(jīng)攬著那女子的腰往石階下走:
    “為何會是這人?”
    “若我換一張臉,你——”
    可會與我在一起?
    離微腳步頓了頓。
    “——不會。”他道,“無論你換多少張臉,本君都不會。”
    “便是比她美,也不會?”
    “不會。”
    崔望道,“世人如何看待本君,本君都不在乎。本君歡喜的,也不是她的皮相。”
    說罷,他轉(zhuǎn)身便走了。
    明玉怔怔地看著,突然道:“騙人,你騙人!”
    再說起,卻捂著胸口泣不成聲,那里,被打過的地方太疼了,好似汩汩往外流血。
    井宿道君走了來:
    “癡人。”
    明玉抬起頭來,帶著哭腔:
    “師尊,是徒兒不夠好嗎?他為何總看不到我?”
    井宿道君蹲下身來:
    “傻徒弟,人啊,要看得到旁人的長處。你覺得那女娃娃不好?師尊卻覺得很好。”
    “師尊覺得哪里好。”
    明玉吱吱嗚嗚地問。
    “哪里都好,那女娃娃啊,就像是紅塵浮世里,最嬉笑怒罵的人。人好不好?好。”
    明玉聽不懂。
    井宿溫柔地摸了摸她腦袋,道:
    “明玉啊,該照照鏡子了。”
    “師尊也覺得我丑么?”
    明玉幾乎將嘴唇咬破了。
    “師尊讓你照鏡子,是想讓你看一看,被嫉妒不甘折磨的臉,到底有多丑陋。該醒了。”
    遠(yuǎn)處,鄭菀捏著崔望腰間軟肉轉(zhuǎn)了轉(zhuǎn):
    “不喜歡我的皮相?我哪里不美不好看了?”
    “喜歡。”
    “那你還說?”
    “可你從前說,單喜歡你長相的男子,都十分的膚淺。”
    “那你便單只歡喜我的皮相?”
    “不——”男音靜默良久,才道,“我更喜歡你是你。”
    “徒兒,磨磨唧唧什么。”
    “哦——哦,”那聲音雀躍的,小聲地,“就來。”
    鄭菀踮起腳尖,趁人不備在崔望嘴角印了一吻,擺擺手:
    “獎勵你的。”
    她甜甜的笑著,一徑跑到了紫袍修士面前,消失在了石階之下。
    崔望怔愣愣站在原地,聽心口似海浪翻涌之聲:
    “老祖宗,起風(fēng)了。”
    老祖宗“呸”了一聲:
    “起浪還差不多,你小子哄人功力見漲啊。”
    “不是哄。”
    崔望道。
    “莫非你還想說,你是無師自通,有句話叫什么來著,‘美麗的容顏終將逝去,有趣的靈魂,卻是萬中無一’,你方才想說,是這個意思?”
    “老祖宗真真是我肚里的蛔蟲。”
    老祖宗臉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還在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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