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黃沙, 遍野無人, 耳邊只聽得到呼嘯而過的風。
    鄭菀站在其中, 只覺得心臟仿佛被一股她無從抗衡的力道給迅速地攫緊了——
    不痛,卻有股說不出來的茫然。
    無緣?
    何謂無緣?
    若照命數, 她早在一年多前,便該死了。閻王殿生死簿上,她早除名了。
    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
    她對著崔望撒嬌賣癡, 為了區區一碗生辰面,逛遍大半個坊市, 從買米到選材,事事親為, 連對阿耶阿娘都沒那么盡心過, 可最后呢?
    崔望沒吃。
    這碗面被丟給了一個木頭人。
    她害怕被拋下,可崔望明明答應得好好的, 卻在接到消息后,隨手將她拋了。
    她憑著一股沖勁兒闖過來,賄賂守衛, 對著崔望撒嬌威脅樣樣來,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進入罅隙的機會——
    可現在, 老天爺卻跟她說無緣?
    從此后崔望自有美人相伴, 有麒麟相隨,他往后前程似錦,待她之種種特殊, 將由旁人分去,她……
    鄭菀越想越委屈,想到后來竟一屁股坐下,抱臂抽抽噎噎起來:
    “好、好歹還花了一塊上階元石的……崔望這混蛋……”
    她哭得太專注,太傷心,以至于忽略了旁邊突然出現之人,直到哭累了抬頭,才發現書遠安安靜靜地在旁坐著,手里不知從何處摘了一株蒲浦草在編。
    一只青翠欲滴的螞蚱在他白凈的指尖成型。
    北冕門淺藍色七星法袍隨意地散在黃沙上,成了天地間一抹亮色。
    “鄭真人。”
    鄭菀揩了揩眼淚,粗聲粗氣地道:
    “干嘛?”
    “喏,給你。”
    書遠將編好的綠螞蚱遞來,彎起眼睛笑了起來,兩只梨渦隱約現出:“我阿弟哭的時候,我就用這個哄他。”
    鄭菀接了過來。
    螞蚱編得極其精致,活靈活現,她看了眼,便放進了儲物囊里:
    “謝謝。”
    “你也進來了?此處是何地?”
    書遠看了眼她紅彤彤的兔子眼,搖頭:
    “我亦不知。”
    “只是不知離微真君他們都去了何處。”他瞇起眼,看了看頭頂照得人心頭發慌的太陽,“不過我猜,我們與他們應該不是在一處。”
    “為何……”
    鄭菀完全想不起來夢中那些細節。
    但隱約記得,夢中當沒有這一出。
    不過猜想,若此處是麒麟獸擇主之地,她又被隔絕到了遠離崔望之處,投了“無緣”二字,怕是指她與麒麟獸擇主的條件不符。
    只是方才的失態……
    此地有古怪。
    鄭菀拍拍法袍上沾著的黃沙,站了起來:
    “算了,先找找看有沒有出口。”
    脆弱的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她不一會兒便恢復了沒事兒人的樣子,率先往前走,倒惹得書遠連連看了她好幾眼。
    “怎么了?”鄭菀摸了摸臉,“我臉上沾到沙子了?”
    書遠挪開眼:
    “第一次見鄭真人穿法袍,很、很好看。”
    他面向著鄭菀的一邊側臉染上了緋霞。
    “是嗎?”
    鄭菀想起送這件法袍的崔望,此時怕是正在英雄救美,不陰不陽地“呵”了一聲:“我倒覺得很一般。”
    “……哦。”
    書遠訥訥地撓了撓腦袋,心想那小倌說的法子不太奏效,也是,這位先天道種本來就跟玄蒼界一般女修做派不大一樣。
    他干脆閉嘴,從儲物囊中拿出羅盤:
    “我們向北走試試。”
    鄭菀便跟在他身后,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黃沙地里走。
    誰也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在等著兩人,是以全都留著元力應付可能會出現的突發狀況。
    鄭菀沒什么心思說話,書遠又慣來是個安靜的,只是這黃沙地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盡頭。入眼可見,全是漫漫黃沙,只余頭頂一輪旭日高照,單調得像一副默畫。
    只是,越來越熱了。
    鄭菀自修道以來,便自清涼無汗,而身上的法袍還有冬暖夏涼之像,可這太陽,倒像是作用在心理,讓她汗出如漿。
    她以袍袖揩了揩額頭的汗,瞇起眼:
    “怎么越來越熱了?”
    書遠也一臉汗:
    “我懷疑我們是入了四時陣。”
    四時陣?
    鄭菀面色一凝,她在藏書閣的冊子上見過這種陣,據說一入四時陣,一日遍嘗春夏秋冬,春有花時,夏為流火,秋為果藏,冬為寒霜。
    每一季,都有絕殺,唯有四時都闖過,才能順利出陣。
    她停下腳步:
    “那不走了。”
    走也無用。
    書遠也是此意,他將羅盤一收:
    “再等上一刻,若旭日變為火輪,便可以確定了。”
    鄭菀搖頭:
    “此時便能確定了。”
    她將皂靴從黃沙里拔出:
    “難道書真人沒發現,腳底的黃沙已經可以燙死凡蟻了么。”
    粉糯糯的漂亮皂靴上,死了十幾只黑色的凡蟻,看上去像是黑色的蕊芯,這皂靴還是崔望給她買的——鄭菀垂下眼,嫌惡地將凡蟻尸體抖落。
    “這般稱呼來稱呼去未免麻煩,鄭真人便叫我書遠吧。”
    書遠提議。
    鄭菀想了想,同意了。
    現在她還指望靠著這個北冕門擅陣的陣修出陣呢,不過是個稱呼,無甚大不了,她笑了笑:“書遠也可叫我鄭菀。”
    書遠笑笑,從儲物囊中重新取出一個圓形的陣盤,放了四枚下階元石上去,陣盤“嗡嗡嗡”響聲大作,他道:
    “夏時有流火,到陣法最盛之時,旭日便會化為重重流火,將陣內一切焚盡,我們需盡快找到陣中陰眼之地,據地鎮守,否則……”
    “鄭真人,啊不,鄭菀,你隨我來。”
    聽到“鄭菀”二字,鄭菀竟是愣了一會,才抬腳跟了上去。
    在鄭菀尋找陰地之時,崔望也遇到了一項難題。
    他牽在掌中的鄭菀不見了。
    魂識四顧,卻發現原來展開能有十來里的魂識只能離周身兩尺,元力被禁。
    無元之地。
    “離微真君?”
    便在這時,身后傳來一聲驚呼,帶著驚喜:
    “真君也落到了此處?太好了。”
    “原來是千霜真君。”
    崔望略略頷首,眉微簇,看著前方長長的甬道,只覺得此處分外眼熟。
    千霜看著待她格外冷淡的劍修,心中自失,倒也不再說什么,只安安靜靜地跟在崔望身后,兩人往甬道外走。
    甬道內一片漆黑,唯有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在耳邊回響。
    “呀——”
    千霜被驟然淋到頭頂的一滴濕冷嚇了一跳。失去習慣已久的元力讓她不安。
    “離微真君,未免你我二人失散,可否能讓我牽著你,袖子……”
    千霜知道,傳聞中離微真君從來不讓陌生人近身,尤其是女子。
    但想來,一截袖子還是無妨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八點半直接更新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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