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舒嘯坐在車子后座上，突然一反剛才見到厲函的反應，變得有些沉默起來。
    舒恬起初以為他是坐飛機不舒服，慢慢才察覺到，孩子不是不舒服，而是有了抵觸情緒，而這樣的情緒明顯不是針對她的，是針對于厲函的。
    車廂內有些沉默，偶爾厲函挑起一個話頭，小娃也沒什么想要接下去的意思。
    老男人忽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討好兒子，思忖片刻，他吩咐司機開車去J市最大的一個游樂園。
    舒恬明白他的意思，跟葉麗華發了條信息，說明吃完飯再過去醫院。
    一個小時后，車子停在游樂園里面的一家餐廳門口，泊車小弟將車子停好，舒恬和厲函領著小娃直奔最頂層的玻璃旋轉餐廳。
    經理親自帶領，找了一個視野最佳的位置，從這里看下去，幾乎能將游樂園的整個風光都盡收眼底，特別是晚上開園的時間還有煙火表演，下面整個都是燈光勾勒出的童話世界。
    沒有小朋友會不喜歡這里，舒嘯也不例外，但他只是看了兩眼還是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那種故作挑剔的模樣讓舒恬想要發笑。
    不過她到底沒笑出來，孩子現在心里有隔閡生氣了，總歸要給點面子的。
    點完單后，舒恬看著幾乎沒什么交流的爺倆，假借上廁所把單獨相處的空間留給兩人。
    厲函端起杯子抿了口水，找了一個話題，“這半年上學還適應嗎，聽說期末考試成績還不錯，都是A？”
    舒嘯撅了噘嘴，老大不情愿的回答，“數學和英語是A+。”
    “不錯。”厲函很欣慰的點頭，“跟爸爸當年水平差不多。”
    舒嘯沒搭話，眼睛看著四周，非常刻意的避開跟他對視，眼看著氣氛又冷下來，厲函繼續問他，“怎么不說話，爸爸回來不開心嗎？”
    畢竟是做家長的，身上那種長者的范兒一表露出來，舒嘯就有點嚷了，抿著小嘴低頭看著桌上的盤子，模樣跟厲函如出一轍。
    半晌，他才糯糯開口，“你答應我說來接我，結果過了這么久，你言而無信！”
    今天剛一見到爸爸出現在機場門口，舒嘯別提多開心了，整個人都無比激動，可是擁抱過后，看著孟時川離開，心里卻有些小小的敏感起來，不是生氣，而是落寞，孩子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只能強忍著憋著，不愿多說話。
    問了半天終于把實話說出口，厲函上松了口氣，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往前湊近幾分，“爸爸沒有言而無信，爸爸想回來找你和媽媽的，但是被耽誤了。”
    舒嘯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軟糯的聲音里帶著委屈，“什么事情比我和媽媽還重要啊？”
    厲函偏頭想了想，還是決定透露一點，“爸爸要回來的時候生病了，醫生說要康復了才能回來，爸爸一直都想著你和媽媽從來沒忘記過。”
    說完這番話，小娃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終于肯卸下防備，“生病？”
    “嗯，不過現在都好了。”厲函說完后，又十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自我檢討，“不過不管怎么樣，離開你和媽媽這么久，是爸爸不對，爸爸跟你道歉，對不起。”
    舒嘯一聽到他道歉就什么都不介意了，原本低落的小情緒一股腦的傾瀉出來，“你走了之后媽媽特別傷心，每次問起爸爸媽媽都會很難過的樣子，爸爸，你以后不要再離開媽媽離開我了，我不想讓她傷心。”
    舒嘯從小跟著舒恬長起來，起初他一直都是‘沒爸爸’的小孩，舒恬多么辛苦，他心里都是明白的，所以現在也格外在意厲函的離開。
    他不想媽媽傷心，也不想再一次成為沒有爸爸的小孩。
    厲函看懂孩子心里所想，心疼之余更加愧疚，“爸爸答應你，以后都陪在你身邊，你和媽媽說什么爸爸就做什么，全都聽你們倆的。”
    “真的嗎？”舒嘯將信將疑的仰頭問他。
    厲函想都沒想點頭，“真的。”
    “那好，我要吃香草冰淇淋球。”舒恬眼睛咕嚕一轉，指著菜單上垂涎已久的冰淇淋。
    厲函還以為他有什么高要求，沒想到竟然是這個……
    舒恬剛才才說了不準他吃涼的，怕剛從倫敦回來之后吃這些刺激腸胃不舒服，可是眼下這種情況，自己才答應了孩子，自然也不能反悔。
    厲函想了想，還是讓服務員上了一份冰激凌，看著舒嘯開心無比的用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里后，顛顛湊過去，“能給爸爸吃一口嗎？”
    舒嘯看了看自己的小碗兒，非常大度的將勺子遞給他，“可以。”
    厲函接過來，眼疾手快的將勺子舀下去，說時遲那時快，不怎么愛吃涼食的他直接將冰淇淋吞進了嘴里。
    舒嘯全程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全部咽下去之后，才后知后覺的瞅了一眼眼前裝冰淇淋的小碗兒。
    “……”沒了，就只剩下三分之一還不到了。
    舒嘯欲哭無淚，甚至有點沒反應過來，“爸爸……”
    “嗯，味道不錯。”厲函若無其事的將勺子重新放進小碗里，自己則坐回了座位上。
    舒恬推門進來時便是這樣一股尷尬中又帶著一絲詭異的氣氛，她心想上個廁所兩人怎么也要說開了，沒想到回來還是這股氣氛。
    她小聲問身側的男人，“怎么回事啊？”
    “沒事，都跟兒子說清楚了。”厲函說完指了指兒子面前的冰淇淋，“給他吃了一大半，估計正怨我。”
    舒恬這才明白過來，哭笑不得的看著一大一小面對面坐著，誰都不說話卻又彼此在意的樣子。
    無奈，卻也讓人心里暖烘烘的。
    一頓飯吃完，已經快要十點，舒嘯吃完便打起瞌睡，兩個大人也有些乏，無奈舒長磊還在醫院，送小娃回別墅后，又開車往醫院趕。
    到了醫院已經快凌晨時分，舒恬下車的時候打了個哈欠，厲函自然的牽過她的手帶著她往電梯走。
    “今天晚上別守夜了，我跟護工兩個人就夠了。”他擔心她身體會吃不消。
    “不用，我爸跟你怎么說也生分，我怕他有些事不好意思跟你說。”
    厲函沉吟片刻沒說話，大掌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你太累我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