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君澤終于看不下去，抬手阻擋他的動作，“阿函，你清醒一點，我知道你想要找到舒恬，可消防隊有消防隊的規(guī)矩，我待會讓裴昱帶自己的人過來，你想要找多久都沒關(guān)系。”
    厲函聽不進去，只知道如果現(xiàn)在放開手，那舒恬就要自己待在這里了，他不想。
    “你聽著！”見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令君澤加重了語氣，同樣一把扯住了他的領(lǐng)子，“你現(xiàn)在用力拽著的這個人，是剛才冒著生死危險沖進火海救舒恬的人，你不能這么對他，明白嗎！”
    說到跟舒恬有關(guān)系的，厲函終于聽進去一點，手上的力氣有片刻的松懈，也就是這個空檔，令君澤一把將消防隊長人拉到了一邊，沉聲道，“你們收隊吧。”
    “是！”消防隊長感激的道謝，“謝謝令先生。”
    說完，他看向厲函攥在手里的項鏈，屬于現(xiàn)場存留的物證，男人有些猶豫，“這項鏈……”
    令君澤抬手打住他的聲音，“留給他吧。”
    這個男人已經(jīng)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支撐，唯一跟舒恬有關(guān)的也只有這一點點，不忍心再剝奪了。
    消防隊長不在勉強，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消防警鳴聲漸行漸遠，最終一切都消失在這深沉的夜色里。
    風追過現(xiàn)場的慘狀，還好有了夜晚的黑暗，能夠稍微遮擋一下這份赤裸裸的生離死別。
    厲函慢慢轉(zhuǎn)過頭看向河面，蜿蜒盤繞的護城河再也沒了往日的動人，只剩下猙獰可怖，黑漆漆的河面和破損的車件張牙舞爪的躺在那里，像是在告訴他為什么舒恬不見了，是被他們吞掉了。
    厲函眼前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可怕的場景，一具燃燒到焦黑的尸體被打撈出來，沒了昔日的俏麗容顏和生氣，只剩下冰冷僵硬的觸感。
    厲函猛地閉上眼睛，往后倒退了一大步，差點站不穩(wěn)，僅剩的力氣也死死攥住掌心中的項鏈。
    令君澤擔心他現(xiàn)在的狀況，“我給你打個作用小點的鎮(zhèn)定劑吧。”
    厲函沒說話，準確的說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喪失所有正常人體功能了，只有觸及到舒恬這兩個字有關(guān)的才能喚醒他。
    令君澤朝一旁的人擺了擺手，示意將藥品拿過來，消毒，找靜脈，注射，一氣呵成，反觀被扎針的人卻像是什么都沒感受到一樣。
    這藥是令氏醫(yī)院自己研發(fā)的，作用很小，跟普通的鎮(zhèn)定藥物不同，也就是讓人的精神在成分作用下緩解。
    注射完后，令君澤將手里的注射器放進回收箱里，跟同行的醫(yī)護人員道，“你們先回去吧。”
    現(xiàn)場已經(jīng)寥寥，他留在這里就足夠了。
    醫(yī)療團隊也相繼離開，一切蕭條的可怕，好在沒過太久，裴昱便帶人趕到。
    黑色大型保姆車來了五輛，還有一輛單獨的作業(yè)車，車子停在路邊車門拉開，穿著黑色防護服的人陸續(xù)下來。
    裴昱穿了一件暗紅色絲絨的襯衫，V領(lǐng)的很招搖囂張，鎖骨都露著半截在外面，也只有他這樣一張臉才襯得起來，估計是來的著急，也覺得這顏色不合適，外面套了一個黑色的風衣，裹住一些。
    他大步走過來，褲腿褲被風吹的貼在腿上，人還沒到跟前便被眼前的場景震懾，擰眉看向令君澤，“君澤哥，這怎么回事？”
    令君澤將他拉倒一旁，小聲交代，“舒恬的押送車墜河了，消防隊剛走，派人下去找找吧。”
    裴昱點頭，立刻傳神去吩咐，這些人都是之前從業(yè)過或者退役的消防武警，他通過關(guān)系照過來，技術(shù)上并不一定比正規(guī)隊伍差。
    看著人員都準備就緒，裴昱有些擔心的看了眼自始至終都一言未發(fā)的厲函，“厲函哥……怎么樣？”
    “崩潰。”令君澤苦笑著搖頭，“剛給他打了一針鎮(zhèn)定好了些，如果這次舒恬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真怕他撐不過去。”
    向來不把世事放在眼里心里的裴昱，第一次明白無能為力的滋味，他一直以為沒有什么事是努力做不成的，可現(xiàn)在他終于能體會到這樣的感覺了。
    生死兩隔，饒是天大的本事也換不回。
    押送車出事的消息被上面攔著了下來，下了死命令不準報道，誰要是敢逾越后果絕對不堪設(shè)想，所以外界暫時不知道這里的情況。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付清童。
    她本來正在紅苑小區(qū)陪葉麗華和舒長磊吃飯，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接通之后才發(fā)現(xiàn)是季川祎。
    這個男人……
    她臉色頓沉，立刻要掛斷，然而不等她下手，電話那頭便傳來一個驚人的噩耗，“舒恬出事了。”
    付清童握著電話的手倏地收緊，“你說什么？！”
    “負責押送舒恬的車子出事了，車子墜河，爆炸，人還沒找到。”
    幾個詞語傳進付清童的耳朵，她甚至有一瞬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這樣的詞語她從來都沒想過，怎么會落在舒恬身上呢……
    可下一秒季川祎的話卻讓她不得不相信，“這件事被封鎖了，你誰都不要說，讓你知道只是為了萬一需要舒恬這邊的配合，你可以幫忙。”
    付清童說不出話，她抬頭看著面前的窗戶，玻璃上映著她蒼白的臉色和那雙異常通紅的眼眸，她只說了一個字便哽咽破音，“你……說什么？”
    季川祎聽著她的聲音，沉沉吐出兩個字，“別哭。”
    ……
    付清童趕到事發(fā)現(xiàn)場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晚上十點半，她打車到隧道的入口已經(jīng)限制通行，她便徒步走了過來，這一段距離并不近，她卻毫無知覺，就這樣一步步的走著。
    離著老遠就看到那邊應(yīng)急照明燈發(fā)出的刺眼光亮，她每靠近一步心頭就往下沉一分，因為越是離得近了越發(fā)現(xiàn)，季川祎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
    舒恬出事了。
    這五個字就像是刻在她腦子里一樣，直到她從出口走出，看到那殘破的欄桿，還有現(xiàn)場留下的灼燒痕跡。
    那一刻，她終于知道什么叫做五雷轟頂，什么叫做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