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有什么東西在腦袋里撞落，被子上，枕頭間，就連他的肌膚上都還殘留著她剛才溫柔的力道，可就在幾秒前，她卻說要去警局。
    厲函努力讓自己冷靜，壓著那份巨大的心慌問她，“你去那里做什么。”
    “自首？”舒恬一點都不像他那么緊張，她甚至說完還笑了下，“好像也不能這么說，應該說是配合調(diào)查。”
    男人鋒利如刀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這張白皙脆弱的面龐，他真想刨開這個女人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上一秒還繾綣萬分，下一秒就能說出這樣決絕的話。
    厲函無聲深吸一口氣，剛被情欲逼退的焦躁再一次燃起，他側(cè)過身精壯的肌肉從被子下露出，遒勁的長臂伸開拿過煙盒，挑了一只銜在嘴邊點上。
    灰白色的煙霧從男人性感的唇間散出，他聲音涼薄的像是寒夜間的露水，“你知不知道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了，意味著什么？”
    舒恬如實點頭，“我知道。”
    “呵，”聽到這樣干脆的回答，厲函倒是笑了，挑起的鳳眸中泛開危險的光，“惹我玩？”
    “我是認真的。”舒恬眼皮輕眨，幾分不安刻在眼底，“但是我相信你。”
    “你應該相信自己。”
    “這樣下去對你，對我，對令醫(yī)生和醫(yī)院都沒有任何好處。”舒恬抬手將口袋中的手機拿出來，如果不是她指尖顫抖的實在厲害，幾乎看不出她的情緒。
    她隨手翻開一個門戶網(wǎng)站的頭條新聞就是這件事，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找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眼前，她將手機遞過去擺在他身前的被面上，“這件事已經(jīng)捂不住了。”
    短短半天，鬧的滿城風雨，人盡皆知，喧囂塵上的時候如果繼續(xù)遮遮掩掩，那么所有人都會受到牽連，首當其沖的就是厲函。
    而舒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因為自己惹上麻煩。
    這不是一件小事，這是命案。
    厲函看著白花花的頁面上那顯眼的標題，充滿噱頭十足的吸引人，上面放的第一張照片就是令氏醫(yī)院和眼睛打了馬賽克的令君澤。
    男人薄唇微微勾起幾分，極度的嘲弄和諷刺，緊接著他抬手將手機拿起猛地摔了出去……
    ‘砰’！
    ‘咔’！
    手機撞擊到墻面發(fā)出不小的聲響，機體磕到堅硬的墻壁立刻變了形，落在地上散成三四塊，屏幕碎的像是玻璃碴子，墻面留下了一塊凹痕，可見力度之大。
    舒恬沒料到他會直接摔手機，嚇了一跳，“逃避沒有用！”
    她吼出來，眼睛霎時紅了一大圈，“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沒有做的事情就是沒有做，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相信警察會查出真相，就算他們靠不住我也還有你！厲函，我的確很害怕，可這是最好的選擇，我敢去因為我知道你會弄清楚一切，然后帶我回家！”
    如果這件事有別的選擇，她也不想去警局，她不是不怕，可是事情發(fā)生了，她是當事人就要承擔這一切，而不是躲起來讓別人替她承受。
    舒恬在用自己的未來賭對這個男人的信任。
    厲函因為她最后這段話陷入沉默，那只放在被子上面的手死死握著，青筋從胳膊側(cè)面鼓出來，賁張的嚇人。
    他多無能，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多么無能……
    似乎察覺到他身上這股巨大的悲哀和憤怒，舒恬上前一步，半條腿跪在床面上，俯身抱住這個男人原本驕傲此時卻低垂的頭顱，“不是你的錯，因為相信你可以保護我，我才會去。”
    “我不想讓你去。”去了會發(fā)生什么，面對什么，他都看不到也一無所知，既然他絕對參與其中，那么警方就算是找關系也不會跟他透露太多。
    看不見她，他心里根本就安定不下來。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舒恬已經(jīng)下了決心，非去不可，“你現(xiàn)在該做的是幫我洗清嫌疑，而不是把我藏起來，我沒做錯事為什么要藏起來？”
    更何況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就算他有心想要藏，也已經(jīng)藏不住了。
    厲函聽得心絞痛，他抬手緊緊死死的抱住她，鼻息之間全都是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一想到這個令人安心的女人要離開，他就如臨大敵，“我不能放你走，如果你發(fā)生意外，我該拿什么彌補……”
    這個節(jié)骨眼上，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允許做錯任何一個決定。
    讓她去警局，實在風險太大。
    如果有意外發(fā)生，他輸不起。
    舒恬微微松開他幾分，視線對上他的，“那你要一直藏著我，直到查清楚？除了你和我，令醫(yī)生怎么辦，醫(yī)院怎么辦，醫(yī)院里的病人怎么辦，你有想過嗎？我想過，所以我更不能躲起來，讓別人承擔這一切！”
    “那我呢？”
    舒恬神色復雜的看著他，心頭間涌起的酸澀快要把她吞噬，抬手撫上男人英俊的容顏，“我會沒事的。”
    厲函一把攥住她冰涼的五指，力道大的連同她的掌心也在顫抖，她是那么信任他，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由給他，可面對這樣的信任他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兇手不是她，就只剩下江楚婧，他該作何選擇？
    而舒恬早在之前已經(jīng)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她不想任何人為難，所以選擇為難自己，多么狠心的女人。
    警察來的時候，舒恬已經(jīng)收拾好坐在醫(yī)院的會客室中等，在她旁邊的還有那個讓人無法忽略的男人，厲函。
    案子牽涉的人員非同尋常，局長親自過來‘請’人，本以為要耗費不少力氣，沒想到舒恬卻出奇的配合。
    舒恬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自嘲的說了聲，“還以為會帶手銬。”
    旁邊兩名警員臉色微變，不知該如何往下接，局長頓了下很快緩過神來，笑著打哈哈，“舒小姐多慮了，我們只是帶你過去進行審問，又不是傳喚不用帶手銬，如果沒什么事，相信我們局警員一定會還您一個清白的。”
    舒恬低頭笑笑，眼底卻并沒有笑意，“謝謝。”
    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頭看向自始至終都坐在沙發(fā)上沒動的男人，強忍著眼底的淚水跟他道別，“我走了。”
    厲函將唇邊的煙拿開，動作發(fā)狠的在煙灰缸中按滅，起身步伐帶著凜冽的風走到她身邊，一把將人擁進懷里，聲音喑啞的在她耳邊承諾，“等我。”
    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兩個字的重量，舒恬鄭重點頭，“我等你。”
    厲函沒有耽擱太久，很快便將她松開，強忍著視線不去看她，轉(zhuǎn)身對一旁的局長吩咐，“麻煩照顧。”
    簡簡單單四個字，他何時那么低姿態(tài)過？
    局長當然是滿口迎合，“厲總放心，一切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