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星琢磨起她說這話的意思。
單就說話方式而論,‘就’字太值得推敲了,她是單純表示疑惑呢,還是出于對李一鳴的不屑?
明明身邊空無一人,又偏又靜,可穆子星愣有種被人群包圍的窒息感,又嘈雜又亂。
眼下本就是‘程雙可能喜歡她’的局面,她又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出現(xiàn),做著極其容易讓人產(chǎn)生誤會的事……所以程雙這人,她究竟在想什么?
還沒等穆子星想清楚如何回她,她第二條短信已經(jīng)發(fā)過來。
“在哪?”
穆子星急了:“你別來找我,這么多人盯著,難道還嫌緋聞傳得不夠廣嗎。”
消息一經(jīng)發(fā)出穆子星就后悔了。
依著程雙的意思,她就是要將緋聞傳播得更廣一些。
她這么說,相當(dāng)于直接給她遞了把梯子,她過來只要以一種厭惡的語氣說著她比她還要討厭緋聞傳播,只不過是礙于正事不得不如此,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以往她使這樣的手段可不少見。
她幾乎回回都要強(qiáng)調(diào),她討厭她,某些事她比她還要不愿,而又為顧全大局,不得不為之的無奈。
如果說穆子星先前還好奇程雙喜歡一個人會如何,那她現(xiàn)今已經(jīng)不好奇了。
還不如老死不相往來呢。
穆子星驀地聽見身后一陣極輕極快的腳步聲。
她疑惑回頭,還沒等看清來人,腰間突然涌來一股力,以一種強(qiáng)勢脅迫的姿勢就這么半攬半抱順推著進(jìn)了廁所隔間。
門咔噠一聲合上,整體動作一氣呵成,來人甚至還想到在穆子星叫喊的前一刻及時拿手捂住了她的嘴。
穆子星緊張得咽了口唾沫。
“抱歉。”她用氣音說的話,不細(xì)聽幾乎要聽不見。
穆子星瞪大眼,瞳孔還慌張著,等看清面前這人是程雙,下意識就要抬腳踢她。
她心有余悸。她剛剛真的快嚇?biāo)懒恕?br />
程雙敏捷躲開她的腳,以手抵唇噓了聲,緊接著半信半疑撤下蒙住她嘴的手。
穆子星已經(jīng)冷靜下來,自然不會亂喊亂叫,只是眉間依舊沁著冷意。
“就說一件事。”她依舊用的氣音。
許是靠得太近,她無論是呼吸還是香氣通通往她身上撲,穆子星不自在極了,她扭開頭,手指著另一側(cè)的墻壁:“你離我遠(yuǎn)點。”
程雙依言照做,離她很遠(yuǎn),一副求之不得的表情。
穆子星驀地想起她剛才攬人摟人的敏捷勁兒,暗冷了眸子,裝模作樣。
穆子星這厭惡來得莫名其妙,程雙猜穆子星是嚇著了才會如此,又道歉一次,這才進(jìn)入正題:“有一件事很奇怪。李一鳴只是律師,他父親李海也只是律師,為什么這么多布料廠商都主動向李家示好?”
幾乎是討好的程度。企業(yè)討好律師,這怎么看都不現(xiàn)實吧。
“朋友不行嗎?”穆子星語氣難免犯沖。
“我有調(diào)查過李海的背景,五年前才從國外回來的律師,一回國就能立馬站穩(wěn)腳跟并迅速開辦大型律師事務(wù)所,晉城里找不出第二個。”
穆子星不知道她和她說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聽說……”程雙停頓了下,“你父親和李海關(guān)系很好?”
穆子星聽明白了,索性將這一切攬過來:“以我父親的人脈,若是有意要扶持李海,做到你所說的這些應(yīng)該不成問題吧。”
“確實不成問題……”程雙凝眉看向她:“目的呢,你父親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眼看著穆子星又要炸,程雙先行一步穩(wěn)住她:“首先你得清楚,我提出這點并不是在故意針對什么。只是李海一家的牽扯實在太多,我們都不清楚這里面還有什么彎彎繞繞,只能一點一點弄清楚。”
“當(dāng)然,如果不方便說,就當(dāng)我沒問。”程雙補(bǔ)充。確實,要穆子星告訴她這些太過強(qiáng)人所難。
“我只知道他們是朋友,好朋友。”穆子星情緒突然就平和了。
程雙感覺奇怪,但也沒太在意,興許只是她從驚嚇那陣緩過來了。從此程雙對她貼的標(biāo)簽又多了一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女人。
“好,這一點我們暫時擱置。”
在隔間呆了太久,這兒又實在不是談話的地方,程雙手摸上門的開關(guān),走之前囑托一句:“李一鳴平時和你的接觸機(jī)會更多些,可以的話,盡量多觀察觀察。”
門咔噠一聲開了,程雙轉(zhuǎn)身背對著她,遲疑了幾秒,‘注意安全’四字就凝在嘴邊。
穆子星和李一鳴關(guān)系好,安全問題有保障,應(yīng)該不用她多言。
她徑直推門出去。
半晌,穆子星才怔愣著走出隔間,走到洗手臺前掬了好幾捧水潑在臉上,保持著頭腦的清醒。
她剛才那瞬間覺得程雙說得很對。
很多事情她都只看表面,顯得太過膚淺。她只知道她媽媽愿意撮合她和李一鳴在一起,她爸爸和李海是好朋友,而忘記去深究這里頭蘊(yùn)含的深意。
如程雙所說,李海五年前才回國,她爸爸無條件幫助他的原因是什么?
穆子星不認(rèn)為她家會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可這些事,就像是不慎落在人心坎上的羽毛,勾得人心癢癢。不將羽毛移開,永遠(yuǎn)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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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星曾佯裝無意的問過穆頌勤好幾次,得到的答案就是朋友。
說得次數(shù)多了,穆子星也覺得這關(guān)系沒什么可懷疑的。
興許李海一回國就無條件扶持他的并不是她爸,畢竟程雙也說挺多面料廠商都在討好李海,那就證明是這人自己有本事。
穆子星逐漸放下心來。
這天才洗完澡,穆子星脖頸間搭著毛巾趿著拖鞋走出浴室,見穆子空正坐在她桌前,舉著她手機(jī)喊她:“你老板打電話來了。”
穆子星一驚,佯裝平靜走上前,埋怨看他一眼:“你怎么亂看我手機(jī)。”
“你先接電話。”穆子空示意她。
穆子星遲疑著接通電話,程雙的聲音從那側(cè)傳來:“聚會就在后天晚上,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再確認(rèn)一遍流程。”
“嗯,好。”
穆子星的聲音聽來異常乖巧,程雙聽得一愣,還反復(fù)確認(rèn)她確實沒有打錯電話,這才打起精神道:“那后天下午,翠湖苑見面?”
“好的。”
乖巧中又透著幾分淡淡的疏離,程雙敲打節(jié)奏的五指停下,問她:“你不方便講電話?”
穆子星表情一瞬間怔忪,很快又繃緊了:“知道了。”
“了解,后天見。”程雙掛斷電話,穆子星淡定掐滅手機(jī),依舊冷臉看向穆子空。
結(jié)果穆子空的臉色比她還要冷。
“你哪里認(rèn)識的老板?”穆子空語氣鄙夷,她又沒出去工作,哪會有什么老板。
“你管我。”穆子星橫他一眼,徑直坐在那邊的床沿上擦頭發(fā)。
“是不是……”穆子空欲言又止,一副費解又復(fù)雜的表情:“穆子星你不像是會被錢騙走的那種女人啊!”
“你想什么呢!”穆子星氣得把毛巾甩在他身上,穆子空這是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之所以把程雙備注改成老板還不是因為她老板著個臉,真名又不能打,不就只能這樣了。
誰知道會引起這樣的誤會。
穆子空面色依舊嚴(yán)峻,隨手扯了張凳子坐在她對面,嚴(yán)刑拷打的架勢:“哪家公司的老板?”
“你別問了行不行!”
“我這還不是怕你被騙?!”穆子空被她吼得情緒也急速上頭:“都說了你這失憶的人就是要多長點心眼,你哪會知道你面對的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壞人。”穆子星眉頭擰成八字,她不是為程雙辯解什么,她只是單純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xù)和穆子空討論。
“備注成老板的能是什么好人。”穆子空嫌棄了聲。從稱呼上就看得出來,一強(qiáng)一弱,對方性格還不知道多強(qiáng)勢呢。
一想到他妹妹竟然要屈從于別人,他就生氣。
“……”穆子星無語了。
“我隨手打的,不是什么老板。”穆子星只能這么解釋。
“情趣?”穆子空眼神復(fù)雜看向她:“她讓你喊的?他媽的禽獸!”
“……”
他簡直就是無理取鬧,穆子星沉痛一扶額,幾近語無倫次:“我自己亂喊的,是我想這么喊,我就喜歡這么喊她行不行!”
她吼完竟有幾瞬間的沉默。
穆子空似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只表情比她還要痛心疾首,遲疑著喊了一聲:“子星……”
穆子星快被折騰瘋了,晃了晃發(fā)梢還滴水的濕發(fā),不耐抬頭看他:“你來找我到底干什么?”
穆子空將毛巾遞她,終于收斂了表情:“你后天去丁晗那個聚會?”
“嗯。”穆子星擦著頭發(fā),奇怪他怎么問這個。
“我陪你去。”
“……你去干嘛?”她和程雙還有事要做呢。
“怎么?看來是那老板在這里頭不想被我發(fā)現(xiàn)?”穆子空一談到老板面色就冷了:“你一個人還不定怎么受欺負(fù)呢,我陪你去。”
“哪會。”穆子空把她想得也太弱了。
“丁家站隊程家,到時候程雙自然也會去,你確定你能一個人應(yīng)付她?”穆子空明顯擔(dān)心她,穆子星卻想知道要是穆子空知道這老板就是程雙會有怎樣的表情。
反正聚會都是為了證明兩家隱隱有合作傾向,穆子空作為明面上的公司代表,他去比她去還要有代表性,穆子星自然同意。
只不過她向來喜歡裝勉強(qiáng):“行吧。”
穆子空掐著她臉頰:“到時候記得叫你那老板把尾巴給我夾起來,可別被我發(fā)現(xiàn)了,不然……”他冷笑一聲。
穆子星跟著笑一聲。她真是越來越想知道穆子空知道這人就是程雙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