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雙和穆子星對視一眼,眼中除幾分擔憂及疑惑外,還隱約夾雜著興奮。
幕后人可能出現了。
盡管這只是猜測,但泰式菠蘿炒飯實在太過巧合,她們不信這兩者之間毫無關聯,她們寧肯相信這是幕后人迫不及待動手了。
死亡現場依舊很混亂,各種嘈雜的聲響不斷,但圍觀的人遲遲不愿離去,團團將飯店經理圍困在中央,似是想討要一個說法。
飯店除經理外,幾名安保也逐漸出現在視野中。他們個個人高馬大,光是站在那兒,就給人一種無形的震懾力。
經理揮舞著雙手主持大局:“為避免第一現場遭到破壞,請諸位移步到一旁的座椅上休息,共同保護案發現場。我們保證,我們飯店絕不會對現場做任何手腳,大家可以放心!”
西裝不知何時被他拎在手上,襯衫領口處的紐扣也被他解得很開,他聲音接近于嘶吼,叫人能看清他脖頸上顫動的青筋,根根分明。
但很顯然,自飯店出事后信任就在無形中消失了,現場沒有一個人照他所說的那樣做,依舊堵了個水泄不通。
程雙見狀,拉了拉穆子星的衣擺,率先往一旁的位置上坐著。
逐漸的,兩三個人也挪過來。漸漸,越來越多。
眾人休息的位置依舊在大堂內,是飯店臨時騰出來的一個角落。
似是為了公正公開的原則,這地方能清清楚楚監測事發現場,根本不存在動手腳的可能。也正因為此,程雙認為繼續僵持著沒意義,等警察過來一調查就知道了。
休息時間眾人也不敢放松警惕,有人自告奮勇充當監視者的角色,有人在小聲的討論整件事案發的過程。
耳邊不缺各種刻意壓低的議論聲,穆子星和程雙混跡其中,想法雖亂,但還算有條理性。
她們拿著手機交流著各自的想法。
穆子星:問題如果出在炒飯上,那這件事一定和飯店老板脫不了干系,就連服務員也有可疑。
程雙:我仍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穆子星頓了頓,拿手機敲字。
穆子星:那你覺得整件事是意外?
程雙:不是意外。
穆子星:那你……
字還沒敲打完,警察協同跑現場的法醫已經到了現場。
眾人如餓了幾天的鴿子,紛紛朝那邊撲了過去,行為很快得到制止,警察出于安全考慮劃定了一個圈,與現場無關的人紛紛被圈在外面,隔著距離觀摩警察現場辦公。
現場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偵查現場,法醫蹲在死者旁邊,戴著橡膠手套仔細檢查死者死亡的情況。
經理被警察叫到一旁問話,由于穆子星和程雙的位置優勢,她們能清楚聽見經理向警察所說的句句屬實,并無謊言。
很快,法醫起身了。
這意味著什么眾人皆知,人群中再次出現明顯的騷動,有一股無形的力朝程雙和穆子星的方向碾壓過來,頗有排山倒海之勢。程雙微微分開雙腳堪堪站穩,她努力穩住身形,倏地聽身旁的穆子星‘哎呀’一聲。
她扭頭望去。
穆子星臉上露出她從未見過的狼狽表情,顯然是被擠壓著不舒服了,程雙略一思量,稍往后退了退,以手虛環著穆子星的背部,低聲道:“你到這邊來。”
穆子星抬眸略為難看了她一眼,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突然又被后方的人一擠,她猛地扎進了程雙的懷里。
還是以小鳥依人的姿勢。
尷尬。
穆子星低著頭退出程雙的懷抱,努力忽略剛才她手不小心觸碰到的柔軟,正了正神色:“謝謝。”
程雙只得淡定平整已經被她攪亂的衣服,尤其是胸前的位置,她淡淡道:“沒事,你站穩就好。”
程雙的聲音就響在她耳后,猶如輕而薄的羽毛正拂在她的耳畔,穆子星驀地就有種她正被程雙圈在懷中的錯覺。
她記得她倆以往的照片中,很多張都是程雙從背后圈著她拍的,那時她似乎就很喜歡抱她,親她,蹭她……不能再想了。
穆子星勒令她停下這危險的想法,將注意力集中到面前法醫和警察所說的事情上。
程雙注視著穆子星的發頂有一會兒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就見警察領著法醫往飯店里面走,她不解問穆子星:“法醫剛才說了什么?”
說了什么?怎么這么快?她明明還什么都沒有聽到。
穆子星沮喪回頭看她一眼:“警察說這里人多眼雜,不太適合討論案情,就帶著法醫進去了。”
原來什么都還沒說,程雙稍稍放心。
在原地大概等了十分鐘,就有警察出來宣布結果了。
“經法醫初步檢查,死者并非死于毒殺,雖然飯菜還需進一步的化驗,但初步鑒定是死者本身的體質問題,可能存在與飯菜中的某物相克的情況……”
警察的話說到這兒,穆子星就沒繼續往下聽了。
她想起程雙說的那些話,扭過頭去問她:“你對菠蘿過敏是吧?”如果是這樣,那服務員的行為就很可疑。
程雙剛才也只是一時瞎扯,腦袋里依稀有過敏的印象,如今真遇上這種急需要確切答案的時候,她反倒遲疑了,她謹慎道:“我們都失憶了,具體情況也不了解,不如打電話問問家人,看看我們到底對什么過敏。”
穆子星點頭:“也行。”
人群還聚在一塊兒聽警察的發言,程雙和穆子星分散開來給家里人打電話。
大概過了幾分鐘,兩人復又聚集在一起,臉上俱是一臉復雜。
穆子星秀氣的眉頭緊蹙著,很謹慎的開口:“我問過我媽了,她說我對菠蘿過敏,一點都不能吃,吃完就起反應,類似嘴唇紅腫那種。”
雖然沒到嚴重致死的程度,但如果程雙也對這兩者過敏,那這問題就很值得深究了。
程雙像是怔住了,過了很久才心不在焉答:“哦,我也是。”
穆子星不滿意于她的狀態:“既然我們兩個都過敏,那你不覺得服務員的行為很可疑嗎?”
程雙試圖冷靜思考:“那他目的是什么,害我們嘴唇紅腫?”
沖動的話一出口,程雙頓覺不對,什么叫做害她們嘴唇紅腫,這是哪門子的不正經話。
她補充一句:“我沒有別的意思。”
穆子星只得點頭:“我知道。”
程雙還處于那種怔忪的狀態,穆子星做不了決定,問她:“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程雙強撐著精神回復她:“今天的事情巧合實在太多,很多個巧合湊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就算不能直接證明這是幕后人的手筆,但也不能輕描淡寫用意外來帶過。”
穆子星贊同點頭,聽她道:“案情的后續我會跟進,今天就先到這里吧,我送你回去。”
“就回去?”穆子星訝異地看向她:“我們不是來調查驪山老板的嗎?”
“出這么大的事,你有看到驪山老板現身嗎?”
“那如果警察要傳喚呢。”
程雙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說她天真:“我有查過這個人的身份,查不到。而且,同在這個圈子里,你難道不知道一些慣常操作?”
若是正主不想出來,他隨便找個人代替他就能應付警察了。
穆子星不喜歡她這種略含嘲諷的口氣,淡淡應了:“那行,回吧。”
兩人一齊往回走,回程路上的氣氛卻像是被烏云籠罩住的天空,直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程雙對穆子星的情緒有所感知,但她并不打算做什么。她正被另一件事擾得不行。
時間追溯到程雙給程維新打電話那時候。
她態度說得上是隨意的在問程維新:“爸,食物方面,我有什么不能吃的嗎?”
“沒有啊。”
說不上意外的答案,程雙接受了這事實,默默答:“哦。”那大概是她記錯了,她并不過敏。
“不過……”程維新許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沖她道:“你一直都不挑食,給什么就吃什么的,但去年……應該是去年吧,你突然就不吃菠蘿了。”
程雙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還聽見程維新的話響在耳邊:“還說什么怕別人過敏之類的話,反正我當時聽不太懂,只覺得你是不喜歡吃了。是會過敏嗎?”程維新擔憂問了聲。
鬼使神差地,程雙竟也這樣答:“是。”
“那我到時候和家里的阿姨說一聲,以后不能做給你吃了。”
“好。”
程雙怔忪地掛斷電話,滿腦子都是程維新所說的話帶給她的沖擊。
原來她不過敏,原來她是怕別人過敏。
這個別人,除穆子星外,她想不到第二個人。
尤其,她還詢問過,她確實過敏。
程雙可以說是再度陷入一種對過去的迷茫之中,有種悵然若失的錯覺。
過去的她,究竟是有多喜歡穆子星?
怎么也擺脫不了的過去,就算她再怎么掙扎也不得不承認的一件事,那場被她遺忘的過去對她的影響很深。
并且,正在逐漸加深。
而同樣確切的是,穆子星對那場過去毫不留戀。她比她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