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后 ！
    第3章
    這次的緣由倒被吳氏猜中。
    趙老夫人問了宮中來傳話的人，方才知道是江皇后身體不適，想接念善過去住幾日。
    “皇后娘娘鳳體偶感風(fēng)寒，有些頭痛腦熱。”來人輕聲細(xì)語的解釋道：“娘娘特意叮囑奴婢如實(shí)轉(zhuǎn)達(dá)，說是也想五姑娘了，這才請五姑娘入宮，讓您不必?fù)?dān)心。”
    今日來傳話的并不是侯府舊人，趙老夫人不好多問，只得笑著應(yīng)下，吩咐人打賞。
    等她走后，趙老夫人立刻讓人去請念善。
    往常念善入宮是常事，可這次趙老夫人心中卻有幾分難以名狀的不安。
    江皇后還是王妃時(shí)曾懷過一胎，還不滿七月就小產(chǎn)了，那時(shí)便傷了身子，一直未能恢復(fù)。
    素日里江皇后又是個(gè)報(bào)喜不報(bào)憂的性子……
    很快簾外響起了通傳聲，說是五姑娘到了，趙老夫人才神色微松。
    “祖母。”還沒等念善行完禮，趙老夫人便朝著她招手。“善善，過來坐。”
    念善依言坐下時(shí)，發(fā)現(xiàn)祖母的神色有些不大對(duì)。
    “是皇后娘娘派人來傳話。”趙老夫人告知了念善皇后的意思，在她面前并沒掩飾自己的憂慮：“這次娘娘留你小住，怕并不是染了風(fēng)寒那么簡單。”
    說著，她攥著念善的手不由用力了些，道：“善善，你要多留心些，有消息及時(shí)送回侯府。”
    準(zhǔn)許女眷留宿鳳儀宮雖是皇上給小姑姑的特許，可小姑姑卻極少用，這次反常只能說明宮中有事發(fā)生。
    念善心里也隱隱覺得不安，面上卻仍是溫聲安慰祖母：“您先別太擔(dān)心，明日孫女過去后一切便清楚了。許是小姑姑許久沒見我，想我了才接我入宮的。”
    從九歲念善就在江皇后身邊，轉(zhuǎn)眼七年過去，縱然已貴為中宮皇后，平日里遇上什么事，江皇后也只愿意同她多說幾句。
    趙老夫人微微頷首，眼下也只能靠念善，她定了定神的道：“你說的是，是祖母才聽到這消息急糊涂了。你如今也是個(gè)大姑娘了，眼看就要說人家，你小姑姑怕是舍不得你呢！”
    念善俏臉飛紅，嗔道：“祖母！”
    “好、好，祖母不說了。”趙老夫人笑著拍了拍念善的手，柔聲道：“你先回去準(zhǔn)備入宮的東西罷。”
    兩人都知曉此次定然不會(huì)這樣輕快，卻都掩飾得很好。
    望著念善離開的背影，趙老夫人叫來了碧云。
    “把英國公夫人的意思透給三太太，讓玉青來見我。”她說完又壓低了聲音，叮囑道：“把那東西收拾好，交給五姑娘帶入宮中。”
    碧云答應(yīng)著去了，趙老夫人轉(zhuǎn)動(dòng)著腕上的佛珠，微微闔上了眼，看起來神色安詳靜謐，實(shí)則心中焦灼得厲害。
    阿萱，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
    念善看著意溪和銀星收拾好了入宮要帶的東西，便想著去知會(huì)娘親和妹妹一聲。
    落云軒。
    因心中存著事情，她走得便慢了許多。當(dāng)走到廊廡下時(shí)，小丫鬟采蓮撩起簾子來。“五姑娘您來了！太太正要去看您呢！”
    她聞言忙快走了兩步，果然見娘親鄭氏已經(jīng)迎了上來。
    “善善，你祖母叫你去可是說了什么話？”鄭氏見了念善，便迫不及待的道：“娘方才得了個(gè)了不得的消息，聽說英國公夫人想替世子求娶的人是你！”
    念善眉梢微跳，很快神色平和的笑道：“娘您先別急，坐下來說話。”
    “小姑姑讓我明日入宮，祖母囑咐我?guī)拙湓挾眩瑳]有旁的事。”她和鄭氏在臨窗大炕上坐了，不疾不徐的道：“這消息娘是從何處聽說的？”
    鄭氏見念善竟毫無驚訝之色，有些忐忑道：“就在剛剛杏枝聽到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私下里說的，娘才聽到就立刻來了，莫非這消息是假的？”
    平日里鄭氏秉性柔弱，三房的事情都是念善拿主意，她習(xí)慣依賴女兒的同時(shí)，也懂得小心謹(jǐn)慎不給女兒惹麻煩。
    “怕不是假的。”念善想起祖母的話，不由覺得有些頭疼。“若不是祖母授意，那些丫鬟如何敢得罪長房來說這些話？杏枝是您身邊的大丫鬟，這是祖母有心傳消息給您。”
    祖母和大伯父，都會(huì)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選擇。比如當(dāng)年小姑姑嫁到定王府，比如與英國公府的聯(lián)姻……
    鄭氏不由緊張起來：“老夫人想讓你嫁給霍世子？”
    談?wù)撈鹱约旱挠H事，念善并沒有小姑娘的羞怯，大大方方的點(diǎn)頭，輕聲道：“興許有這個(gè)意思。”
    “善姐兒，你想嗎？”鄭氏并沒有為這喜事沖昏頭腦，小心翼翼的問：“且不論會(huì)跟四姑娘爭，你自己的意愿呢？”
    念善心中一暖。
    她輕輕搖頭，垂下眸子道：“我不想。”
    聽到女兒的話，鄭氏在松了口氣的同時(shí)，又不免心疼女兒。
    論起品貌來，善善比跋扈張揚(yáng)的四姑娘自是要強(qiáng)上許多。可四姑娘是靖安侯的嫡女，善善是無論如何都爭不過的。她說不想，也是怕自己替她擔(dān)心罷了！
    鄭氏十分愧疚，都怪自己無能，反而要女兒撐起來。
    當(dāng)念善抬眸時(shí)，見鄭氏面上的自責(zé)之色，知道是娘親想歪了。
    “娘，我不想嫁給霍世子，倒不是怕四姐和大伯母她們。”她耐心的道：“是因?yàn)橛蛉恕！?br/>     從英國公夫人的態(tài)度中，她已經(jīng)猜出了一二。雖只是片刻前從娘親口中確認(rèn)這消息，她早就權(quán)衡好了利弊。
    鄭氏不解，明明是英國公夫人的親自開口，哪怕是霍治臻求了自己娘親，想來英國公夫人也是認(rèn)可善善才來提親的。
    想起性格溫潤、人也生得俊朗的霍治臻，鄭氏私心里也覺得他和善善著實(shí)般配。
    “如今我的一切，都是小姑姑給的。”念善徐徐解釋道：“大家都知道小姑姑疼我，才捧著我。而英國公夫人，看中的更是娶了我之后，小姑姑為了讓我在國公府好過，會(huì)在皇上面前替英國公府說話。”
    雖是知道女兒早慧，聽她如此冷靜的分析，鄭氏覺得心里鈍鈍的疼。
    “若是娶了我不能達(dá)到英國公夫人心中原本的預(yù)期，我便是實(shí)打?qū)嵉母吲柿恕！蹦钌普\懇道：“往后有的是磋磨，縱然女兒不怕這些，卻也不想往后的日子都消耗在無休無止的后宅爭斗中。”
    怕自己娘親多想，念善又補(bǔ)充道：“不僅是我，便是四姐嫁過去也一樣。”
    鄭氏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連聲道：“你說得極是，寧可日子清貧些，也不要卷入后院的勾心斗角，太累了。”
    可是……她悄悄的望向女兒如嬌花般的面龐，想起曾遇上霍世子跟女兒說話，才及弱冠的他，看向女兒的目光里確實(shí)有著喜歡和溫柔的。
    善善會(huì)絲毫不動(dòng)心么？
    “這件事女兒心里有數(shù)，您不必?fù)?dān)心我。”念善溫聲道。
    鄭氏點(diǎn)點(diǎn)頭，遲疑了片刻道：“善善，皇后娘娘向來疼你，你的親事怕是她有打算了罷？這次入宮，你探探娘娘的意思？”
    她深知在侯府中能替女兒撐腰的人唯有江皇后，善善已經(jīng)十六，說親是遲早的事。她這個(gè)當(dāng)娘的是幫不上忙了，只盼著女兒嫁得良人有個(gè)安穩(wěn)幸福的一生。
    念善知娘親的心思，并沒有扭捏，答應(yīng)下來。
    “我不在的這幾日，您督促著妹妹好好讀書、學(xué)針線，讓她少往外走。”念善看著憂心忡忡的鄭氏，又補(bǔ)充道：“您也不必?fù)?dān)心四姐來惹事，我去宮中陪小姑姑，祖母亦會(huì)多照拂咱們。”
    鄭氏還欲再說些什么，便見簾子微動(dòng)，她身邊的大丫鬟杏枝快步走了進(jìn)來。“太太，老夫人房中的碧云姐姐帶著玉青姐姐來了。”
    老夫人房中的人鄭氏自是不敢怠慢，忙讓人請了進(jìn)來。
    “見過三太太、五姑娘。”碧云笑著行禮后，方才道：“老夫人命奴婢帶了玉青過來，說是七姑娘如今年紀(jì)也大了，往后出門身邊要有個(gè)穩(wěn)妥的人跟著，往后玉青便服侍七姑娘了。”
    鄭氏眼中的驚訝沒能掩飾住。
    要知道玉青是侯府的家生子，她爹是老夫人陪房的兒子，深得老夫人信任。玉青雖眼下是個(gè)二等丫鬟，明眼人都知道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碧月要放出去了，這個(gè)人人艷羨的位置會(huì)由玉青頂上。
    若是玉青給念善還說得通，竟給了念容……
    “多謝祖母關(guān)心疼愛，明日容姐兒再親去謝祖母賞賜。”念善眼底那抹愕然很快消散，她笑吟吟的道。
    送走了碧云，念善讓人帶著玉青去安置，對(duì)上母親的滿腹疑惑，念善在心里苦笑一聲。
    讓玉青來服侍念容，是告誡大伯母和四姐不許亂來；透給娘親英國公夫人的心思，怕也是祖母放的誘餌罷？
    祖母這是讓自己無后顧之憂的進(jìn)宮，去全力的幫小姑姑。
    念善告別了喜憂參半的鄭氏，回到了自己的琳瑯院。
    “姑娘可是累了？”意溪見她神色疲憊，低聲道：“奴婢替您按按？”
    念善搖頭道：“先沐浴罷，明兒一大早就得走。你跟銀星隨我入宮，今晚留采櫻就夠了，你們早些歇息不必值夜。”
    意溪應(yīng)了，服侍念善沐浴。
    縱然泡在熱水中極舒服，念善也并沒有貪戀太久，很快從浴桶中起身。
    等到床邊的帳子放下，她閉上眼睛，直到夜深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
    第二日卯時(shí)才過，因心里存著事，念善很快就醒了。
    她梳洗后換好了入宮要穿的衣裳，去了寧德堂給趙老夫人請安。
    今日念善穿了件藕荷色的褙子配著淡粉色的綾裙，雖是她生得明艷嬌媚，在淡妝時(shí)的氣質(zhì)格外溫婉柔和，讓人覺得很舒服。
    知念善是顧及她的情緒，處處細(xì)心，她看向念善的目光便透著幾分滿意。
    “你小姑姑最疼你，凡事也最肯聽你的，有什么事你多勸著她些。”趙老夫人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溫聲道：“有你在，祖母是放心的。”
    “還沒用早飯罷？”她招手讓念善坐在自己身邊，慈愛的道：“左右宮里還沒來人，你在祖母這兒先用些。”
    人上了年紀(jì)，難免會(huì)精力不足，念善分明看出祖母臉上的疲倦之色，看來昨夜祖母也沒有休息好。
    兩人默契的都沒提心中的憂慮。
    一桌子豐盛的早飯被端了上來，七八樣面點(diǎn)、四樣湯和粥，還有數(shù)碟爽口小菜，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谋环旁诖伍g的大理石圓桌上。
    念善喝了小半碗粥，吃了兩口金絲卷，略動(dòng)了兩筷子小菜就吃飽了。
    因她不是頭一次入宮，趙老夫人也沒多囑咐她什么話，等到江皇后派人來接的馬車停在了侯府外時(shí)，趙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念善一眼，終是沒忍住說了句“萬事小心”，念善神色鄭重的應(yīng)了。
    拜別了祖母，念善便帶著意溪和銀星上了去宮中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