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后 ！
第71章
慶福宮。
得知宋驍來，德妃并沒有刻意準(zhǔn)備，只吩咐御膳房多添了兩道宋驍愛吃的菜。
“妾身給皇上請安。”德妃笑盈盈的等在了殿前，禮數(shù)周全。
兩人一道進(jìn)了殿中，慶福宮比起總是熱鬧的景和宮、昭陽宮來顯得格外安靜，宮人們也都是輕聲細(xì)語。想來是隨了德妃的性子，只有淡淡的藥香縈繞。
“前些日子忙，沒顧得上來看你。”宋驍隨意的在軟榻上坐下，溫聲道：“已經(jīng)好些了罷？”
德妃含笑道：“妾身這是舊疾了，每年必犯兩次的，您不必?fù)?dān)心。如今前朝后宮事情都多，您要留意保養(yǎng)龍體。”
比起皇貴妃和淑妃相爭，德妃這話就讓人熨帖舒服多了。
衛(wèi)吉勝服侍在一旁，想起了方才在福寧殿，鎩羽而歸的淑妃。
她看似大度的要舉薦人侍寢，可皇上哪里是能任由她擺布的人？
淑妃這次大度也沒裝成，皇上也沒給她好臉色。只是看在李統(tǒng)領(lǐng)的顏面上，沒有說難聽的話。
果然宋驍神色緩和了許多。“你們先都下去，朕跟德妃有話要說。”
落葵帶著宮人們下去，衛(wèi)吉勝也跟著出去了。
“前些日子朕夢到了天朗和你哥哥。”宋驍說起舊日好友，神色中也添了幾分傷痛。
自他還是不得寵的皇子時，三人交情便極好。后兩人又是戰(zhàn)死沙場為國捐軀，他還記得謝宣臨去前把謝柔托付給他時的情形。
細(xì)想起來，他并沒有照顧好謝柔。
“邊關(guān)大捷，想來哥哥和陶大哥也是欣慰的，這才又來看您。”德妃神色黯然，面上卻強撐著笑容。
宋驍望著她，輕聲道：“先前朕說許你離宮，因著事情多只是口頭上說說，并沒來得及辦。如今朕想問問你的意思，你可想離宮，還是繼續(xù)留在宮中？”
德妃聞言，神色微變。
“若是不麻煩的話，妾身愿意。”她眼神中閃過一抹復(fù)雜，很快垂眸掩去。“只是妾身有些遺憾，終究還是沒能報答皇后娘娘的恩情……”
“若皇后還在，也希望你幸福。”宋驍安慰道：“她亦是跟朕提過，該讓你有自己的人生。”
德妃再抬眼時，只見她眸中閃著水光。
“娘娘仁心，妾身受照拂頗多。”德妃提起懿賢皇后，面色傷感。“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在宮中，一直以來都是娘娘護(hù)著妾身……”
說著，她像是自悔失言一般住了聲。
“皇上，妾身沒有別的意思。”德妃忙道：“在諸位姐妹中，皇后娘娘多關(guān)照妾身些。”
宋驍擺了擺手。
淑妃和皇貴妃當(dāng)初聯(lián)手排擠德妃的事，他后來聽說了。是懿賢皇后出面，才平息了此事。
“既是你拿定了主意，過些日子朕就讓人——”宋驍話沒說完，德妃便打斷了他。“皇上，不必特意麻煩。等您出宮巡幸時，帶上妾身便好，在外頭也更容易些。”
若是沒有江皇后薨逝，原本今年宋驍是準(zhǔn)備巡幸江南一帶的。
“江南？”宋驍想把她放在京城附近，也方便照顧。
不過也好，等到了另外的地方，給她重新安排個身份，等她想通之時，照樣能嫁人生子。
“也好，朕知道了。”見德妃點頭，宋驍痛快的答應(yīng)下來。“只怕朕沒法立刻安排，要你再等些時日。”
德妃識趣的道：“左右這些年都過去了，也不在乎這一年半載。”
在后宮之中，除了皇貴妃便是她位份高，自是再沒人能欺負(fù)她。
因怕人看低她，宋驍留宿了慶福宮。
為了不讓外人察覺，等到宮人們都退下后，宋驍才拿著被子睡在了軟榻上。
寢殿中很是安靜。
宋驍卻驀地想起昨日在瑤華宮，有熠兒在中間鬧騰不肯睡，后來熠兒睡了他跟念善又稍微有點動靜就醒，實則是沒睡好的。
可此時他卻沒什么睡意。
當(dāng)初那個雨夜，念善也是無辜被牽連進(jìn)來的人。
自己能給她的補償，也僅是等她生下公主就準(zhǔn)她撫養(yǎng)，再提個位份。
他能放德妃自由，可念善卻不行。
宋驍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已是皇子生母，留下名正言順。
僅此而已。
……
瑤華宮。
映月告知念善，蘭心和蘭蕙被江皇后安排在了藏書閣。
這里確實是個好地方，與后宮無干，且這里清靜輕易不會有人來。
“映月姐姐能替我向皇上問一聲，我能去藏書閣看書么？”念善沉吟片刻，仍選擇了直接求助宋驍。
果然她很快就得到了答復(fù)，讓她第二日午膳后去藏書閣。
除了宋驍以外，其他人并不能隨意進(jìn)去，故此便是有心制造偶遇的宮妃，也鮮少選在這里。
念善穿過御花園，幾乎是暢通無阻的走了大半路程。
忽然她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淑妃一行人，似是有爭執(zhí)聲。淑妃這些日子正針對她，原本念善是不想淌渾水，可淑妃已經(jīng)看到她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敬妃妹妹也太不小心了，善嬪妹妹能作證，這琺瑯報時鐘是懿賢皇后賞的。”沒想到這次淑妃針對的目標(biāo)不是她，而是敬妃。
念善低頭看去，果然見兩個宮人捧著的托盤上，是被摔散了的一座琺瑯報時鐘，不過看起來只是零件散了，并不嚴(yán)重。
“妾身不是有意的。”敬妃知是淑妃有心刁難，只因皇上那日午膳是在她宮中用的，而淑妃卻遲了一步?jīng)]請到皇上。
“你這意思是，本宮污蔑你？”淑妃眉梢揚起，面色微沉：“本宮已告知你這是懿賢皇后賞賜，你仍是不小心碰壞了。”
敬妃的父親此番亦是立下戰(zhàn)功，淑妃怕她會因此得寵。
唯有懿賢皇后能牽動皇上，淑妃正好碰上敬妃，便靈機一動出此下策。
“妾身斷不敢對懿賢皇后不敬。”她徒勞的解釋道。
敬妃也不過十九歲的年紀(jì)，家中只她這一個女孩兒，平日里嬌養(yǎng)多些，且她的兄長和弟弟俱是嫡出，父親僅有兩個通房，她娘牢牢握著后院，她于這些上頭并不精通。
先前懿賢皇后在，并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
“可你已經(jīng)行了不敬之事。”淑妃神色冷冷的道。
雖是念善沒看到前情，如今卻也都看明白了。
“善嬪覺得本宮冤枉敬妃了么？”還沒等敬妃說話，淑妃的矛頭卻轉(zhuǎn)向了她。
念善心中已有決斷。
她在后宮中，不可能一直被動的等著人來尋事，等著淑妃和皇貴妃孤立她。
眼下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淑妃娘娘自是不會冤枉人，您不過是心急懿賢皇后的賞賜被弄壞了而已。”念善神色溫婉道：“敬妃姐姐也應(yīng)該是無心之舉。”
她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淑妃才要皺眉，只見念善上前，翻看著散落的零件。幸而看著厲害，僅有兩三個不起眼的小部件壞了，淑妃臨時起意，應(yīng)該看不那么仔細(xì)。
她看了一會兒，拿起了零件，三五下就給拼好了。
“既是您兩位只是希望這報時鐘無礙，這就好了。”念善把時辰鐘捧到了兩人面前。
原先她在定王府時，她好奇報時鐘里的琺瑯小鳥，小姑姑便帶著她拆了。拼好之后她便再不好奇，收到了庫房中。
后來怎么賞人的，她倒是不記得了。
淑妃和敬妃俱是一愣。
淑妃微揚下巴，顯然是不滿；而敬妃看向念善的眼神則充滿了感激，這事可大可小，而念善直接將小事化了。
這下淑妃沒了理由，只得對念善刁難道：“你這可都裝好了？”
念善讓淑妃身邊的琥珀去調(diào)了，果然在整點時，里面的琺瑯小鳥照常出來報時。
琥珀有些不安的看著淑妃，不敢再動。
“罷了，本宮可是要找人去看的，若因此有損傷，對懿賢皇后失了尊敬，本宮是不會輕易揭過的。”淑妃最后還要強辯一句，這才帶著人氣沖沖的走了。
“多謝善嬪妹妹。”敬妃連忙道謝。“若今日不是遇到你，怕是淑妃娘娘不會放過我。”
聽她能如此直接的說出來，便知她不是個心機深沉的。
念善笑笑，道：“敬妃姐姐不必客氣，小事而已，以后留意些便是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念善只同她寒暄了兩句，便各自分開。
等念善到了藏書閣時，比原定的時間已經(jīng)遲了些。
她進(jìn)了院子，竟發(fā)現(xiàn)衛(wèi)吉勝在外頭。
念善立刻便想起了一年前，也是她借口替小姑姑取書，來了藏書閣見宋驍，求他放過自己。
想到這兒，念善神色間有了兩分恍惚。
果然她被衛(wèi)吉勝帶到了藏書閣中存放孤本的天祿閣，宋驍正在里面。
那時她曾跪在宋驍面前，求他讓自己去什么廟里道觀里都好，宋驍神色冷漠，說是讓天意決定她的去留。
后來她被發(fā)現(xiàn)有孕，如今又生下了大皇子，入宮被封了嬪。
“善嬪聰慧機敏，淑妃在你面前也討不到好處去。”宋驍見她來，語氣中隱約透著嘲諷。“原本她想拉攏淑妃”
聽他這話的意思，在半路上自己管了敬妃和淑妃的事，已經(jīng)被他看在眼中。
念善聞言，坦然的抬起頭，解釋道：“妾身承認(rèn)，前因后果妾身沒看見，妾身也有心偏幫敬妃。”
宋驍挑了挑眉，顯然沒想到念善直接就承認(rèn)了自己的私心。
“妾身雖不知道前情，卻不想聽淑妃娘娘口口聲聲借著懿賢皇后的名義，去打壓宮妃。”念善忽然低了聲音，垂眸道：“小姑姑從不會做這樣的事。”
她倒不是有心要糊弄宋驍，她肯幫敬妃最要緊的一個緣由，就是不想小姑姑死后，還要這樣被人利用。
宋驍神色微怔。
他沒想到念善的理由竟是這個。
“朕知道了。”
先前再艱難的時候，念善也從沒搬出過江氏給自己謀利。她跟江氏感情極深，對這樣的事肯定難以接受。
她不去掩飾自己有心機，卻能找到讓他不會責(zé)怪的理由。
宋驍看著念善。
念善落落大方的任由他審視。
比起江氏，他忽然覺得念善更適合留在這宮中。
“你為何要見蘭心和蘭蕙，既是懿賢皇后沒把她們留給你，必有她的理由。”宋驍?shù)_口道。
念善早就想好了回答。“當(dāng)初妾身心有芥蒂，懿賢皇后偏著妾身才如此安排。”
當(dāng)初心有芥蒂，那如今是沒有芥蒂了么？
“妾身覺著這一切自有因果，都是天意。”念善對上宋驍質(zhì)疑的目光，神色淡然道。
宋驍盯著她看了良久。
“天意”這兩個字，她又還了回來。
“如此甚好。”宋驍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道：“有件事，正好要交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