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兒，只見一個女人哭哭啼啼地跑了出來。然后就是阿威停止了干活，把牛拴好，也哭了起來。

牛不懂這是為什么。后來才聽說是阿威娘死了。牛認識阿威娘，全村只有阿威娘對它好。現(xiàn)在阿威娘死了，牛覺得十分惋惜。

牛流了一陣眼淚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地疲倦。它現(xiàn)在終于清楚阿威是誰地兒子了。自然而然地也敬佩起阿威來——但這并不能改變牛地抱負。牛這么想著便喘了一口氣，叼了一棵青草。

牛站了起來，突然撒了一泡尿。人說自己撒泡尿看自己。“我看到了高大的體魄，看到了自己又老又結(jié)實的皮”。

牛看到自己的皮突然打了一個寒噤。因為它仿佛看到自己被人殺了以后皮送進了制革廠——牛也親自聽過有個女人說自己的皮鞋質(zhì)量不好，真皮。牛就想：如果不是我們的皮裝飾你們，你們能漂亮嗎？可你們他媽的卻忘恩負義，你認為你真的長得美嗎？屁，如果讓你們不穿衣服，全身＊＊＊＊＊的在人們面前走你會有什么感覺？哈哈，連自己的身軀都不敢給同類瞧的家伙居然說美。呸！呸！呸！——我們牛類沒穿衣服吧，照樣是美，美得高大。你嫌我們的皮子質(zhì)量不好，果真是我們的皮質(zhì)不好？廢話！大冬天，我們不穿衣服，難道就凍死了嗎？你們自己的同類以卑鄙的手段以假充真，從中牟取暴利，你們不去怪罪這號人，卻說我們的皮質(zhì)不好。牛這么一想，又覺得人太卑鄙了，沒有牛那么誠實。這一點，又促使了牛必須改變歷史命運的使命。

牛安靜下來，又叼了幾根春草。突然它聽到了驚天動地地哭聲。牛便回轉(zhuǎn)身，看到了阿威和他女人邊走邊哭。一副棺材被人抬著送進了阿威娘的院子里。牛明白了阿威娘真的死了，而且是死在醫(yī)院里。牛被阿威夫婦的哭聲感動了，忍不住又掉下了幾粒眼淚。但牛又突然看到好多跟著的人卻沒有哭——這一點又使牛認為人太不懂感情了。它感到十分的憤怒——我們牛就哭了，你們同類卻不哭。唉！牛又想：我干嗎要為他們流淚呢？他們還是人，我到底還是牛。我干嗎要為他們流淚呢？他們還是人，我到底還是牛。我哭了阿威理解我嗎？那家伙將來能保護我就像他老娘一樣讓我渡過晚年。牛這么想，想到自己將來了然一身，最終被送進屠宰場難過得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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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四川的風(fēng)俗，大凡死了的人都要給死者大操大辦。這天天下了一點小雨，板兒到外地請來了幾個陰陽先生給死者操度亡靈，道場做得很濃重。四川這個地方，不管你生時有多少仇家，但人一死，這個怨恨便隨著人得入土而煙消云散。因此全村男女老少對阿威娘的死都很悲痛，紛紛趕來參加葬禮。

不會哭的兒媳婦是不孝順的兒媳婦是不孝順的兒媳婦。四川的女人這么說。因此，做為兒媳婦的殊月今兒是非哭不可，而且還要呼天號地，拿出看家本領(lǐng)。四川女人哭的法子是千變?nèi)f化的，她們可以像背誦臺詞一樣把死者過去的一切都可以哭出來。你瞧殊月哭得多傷心，陪者無不流淚。還有對哭的，群哭的。何謂對哭？對哭就是由兩個女人你先哭一句，下一句我接著哭，旁邊的陰陽先生就敲一通鼓，有點像文人對對子的那樣，一直把死者的生平哭完為止。群哭與對哭不一樣，就像大合唱一樣有領(lǐng)頭的。領(lǐng)頭者必須是死者的親屬，陪哭的就是外來的親屬或親朋好友。但不是直屬親。還有“群英會”，所謂群英會就是死者的女兒和兒媳婦合在一起哭，看誰哭得最傷感，最感動人。往往是女兒由于想到養(yǎng)育之恩，哭的感情要比媳婦的深厚，哭贏的機會很多。阿威沒有姐妹，自然而然就沒有“群英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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