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酒喝完了兩斤。
王叔喝的迷迷糊糊,身體直晃悠,我喝的腦子跟著有點蒙。
是時候了,是時候進正題了……
“就……那個魚這么大這么老長!我天爺!什么時候見過這么大的魚,這要是給釣上來,我在這十里八寸的就徹底出名了!”
“那釣上來沒有?”
王叔一拍桌子,將碗里的白酒一飲而盡,“這不是沒在十里八村出名嗎!”
我哈哈大笑著,順便給他添酒。
王叔捂著杯子,“不行不行,不能喝了!你媽還吩咐我,晚上給你媳婦燉什么燕窩,說那個東西吃了能讓人長得好看!
你說說,你媳婦都那么好看了,還變好看干什么!應(yīng)該讓你媽吃!”
“對對,讓我媽變好看點!”
瞅準(zhǔn)一個縫隙,我立馬給王叔杯子里倒?jié)M了酒。
王叔捏著杯子,仔細(xì)的摩擦著,“其實,你媽長得挺好看的,就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也不需要再變得好看,當(dāng)然,捯飭捯飭也是好的?!?/p>
我笑道:“你恭維我媽了,跟王嬸比起來,我媽可真不怎么樣!”
當(dāng)初年輕的時候,我媽跟王嬸站在一起,那差距大概就是莫一寧跟她的小助理。
明星跟普通人之間是存在巨大差距的。
王叔笑著擺擺手,“不一樣的,人??!皮肉固然重要,但是性子……就,就你們年輕人常說的靈魂更重要。
你媽是靈魂漂亮,特別的漂亮!為人善良忠誠,說話算數(shù),通透聰明,又肯吃苦!
當(dāng)然,你王嬸也好看,你媽也好看,她們不一樣的好看!”
“我明白明白。”
“不,你不明白?!?/p>
王叔嘆氣,端著酒喝了一口,“當(dāng)初小蕓剛剛死的時候,我心憋在胸膛里,憋的整個人都要炸掉,跟你透個底,我當(dāng)初都不想活了。
沒幾天,你父親就出了那檔子事,這樓上樓下的,數(shù)咱們的關(guān)系最好,小蕓生病的時候,你媽天天上門看她,還經(jīng)常做飯給我們吃。
你家有事,你又小,不能沒有個男人,我就想著,等把你家的事處理好之后,我再死。
一忙忙了好幾十天,終于靜下來之后,我又開始向小蕓。
那天,人都走!光了,我拖著腿想回樓下,你媽突然叫住我,就坐在這張桌子上,下了兩碗面條,她看著我,我看著她,誰都沒說話。
你媽率先捧著碗開始吃苗條,一邊吃一邊哭,一邊給我說這是誰家誰家的面誰家誰家的香油,特別好吃。
我看著,我也跟著吃,一邊吃也跟著一邊哭。
吃完之后,你媽跟我說,只要餓了,就能來你們家門,你媽就絕對管飯?!?/p>
王叔又喝了一大口酒,眼中已經(jīng)開始翻起淚花,“小成,我可以對著老天爺發(fā)誓。
剛開始,我真的一丁點想法都沒有,小蕓剛死,你爸爸的周年墳還沒結(jié)束,活著的人只顧著傷心,誰有空去管這個!
我們就是同病相憐,大雪天里快要凍死的兩只螞蚱,互相扶持的走下去。
我需要人照顧,有人做飯洗洗衣服,你媽需要有人搬個東西,教訓(xùn)教訓(xùn)你,互相幫助。
后來慢慢地,不知怎么的,我們就開始避諱。
你知道,有些事坦坦蕩蕩的不容易出事,但一避諱一在意,就準(zhǔn)出事?!?/p>
我深呼吸著,陪著王叔繼續(xù)喝酒。
本來還打算慢慢的把這檔子事給勾出來,沒想到喝醉之后的王叔竟主動說了出來。
王叔故事伴著酒,不打自招的竟全說了出來。
“我們都不知道啥時候開始,慢慢的就開始避諱,就開始不好意思。
當(dāng)初,人剛剛死,我跟你媽相互扶持的那段時間,小區(qū)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最盛,可我們從來不管,因為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問心無愧。
等后來過了幾年,沒人再說閑話,我們卻自己開始心虛。
我們之間的感情慢慢的發(fā)生變化,日久生情,誰也離不開誰,我一直想著,想著找個機會給你媽好好地聊聊,如果可以的話就兩家人并成一家人,這該多好啊!”
我點點頭,“對,挺好的!”
我笑著說道:“挺好的,我常年不在家,我媽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無論怎么選,您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從心底特別贊成你們在一塊,怎么沒在一起塊?”
王叔聽著,舉著酒杯看著我,恍恍惚惚的,突然問道:“你剛才說啥?”
“我剛才說,你們怎么沒在一塊?”
王叔哈哈大笑,突然笑了起來,“就是因為你啊!”
“我媽顧忌我,害怕我不同意?”
王叔將被子里的酒一飲而盡,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這種破釜沉舟的架勢,這種無論以后發(fā)生什么事,老子都不后悔此時此刻決定的眼神,我似乎在誰身上見到過。
這次不用我勸酒,王叔自己又倒了一杯。
“記得你上高三的時候,文化課需要補課,藝術(shù)課需要考試,當(dāng)初你整個人都特別的焦躁和焦慮,我不敢多說什么,你媽更是害怕影響你高考發(fā)揮。
記得,春季招生的時候,你藝術(shù)考試結(jié)束,跟著所有學(xué)藝術(shù)的同學(xué)外出聚會,一不小心喝多,晃晃悠悠的醉酒回家。
你媽見你不成器的模樣,忍不住罵了你兩聲。
當(dāng)初,我就在家里等著你,害怕你喝的不行人事,萬一吐到身上等等,我能搬得動你,也能給你換衣服,伺候你洗漱。
你媽罵你,我上前去勸,剛勸了兩句。
你突然指著我,開始大罵道,罵你為什么不愿意回家,就是因為家里有個外人!
我又不是你爹,憑什么天天待在你們家!
罵我跟你媽在一起,生個小的,再也不管你了!
罵我,別讓你看見我,看見我,你就不會回家!”
王叔嘆了口氣,再次喝酒,又是一飲而盡,“其實,這次被你發(fā)現(xiàn)我在你家,我其實挺害怕的,一直想著找機會給你解釋。
但你白天替我出頭,認(rèn)我當(dāng)?shù)疫@個心又感覺重新燃起希望,我真的!”
他攥著我的手,一句話沒說,眼淚直接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