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
我沒看日歷,只是覺得這樣的暴風雷雨天氣應該出現在夏天。
分手吵架時打雷下雨,真是應景。
我在前臺付了錢,出門約了個出租車,離開了清吧,將林悅獨自扔在了樓上。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繼續談下去,只會說出更傷人的話,只會翻舊賬,只會相互怪罪。
不如干脆一點離開。
就像當初我看見趙峰和林悅在沙發上滾成一團,甩手直接離開,彼此連面對面對峙的機會都沒有,我拜托羅源將我所有的東西拿回來,連同工作室和林悅一并扔給趙峰,不再去管。
自己租了個房醉生夢死,好久好久才緩和過來。
又找了個中學老師的閑差,郎當度日。
很多事已經心知肚明,不用把話說的那么清楚。
想必,林悅能明白我全部的意思,以后就不用再來往了。
暴雨越下越大,起了北風,有點像是夏末初秋的感覺。
司機師傅詢問著,“哎哎,小伙子!小伙子,你是不是喝多了,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身上散發著一股酒味,但沒有喝多。
“能抽煙不?”
“能,想抽多少抽多少,但你要先給我說去哪兒。你是不是想不起來了?來來,把身份證給我看一下,我幫你回憶回憶。”
我拿出香煙,遞給出租車司機一根,苦笑道:“沒有,沒喝多,只是一時間不知道去哪兒。”
“咋的,這是被老婆趕出來?”
我沒有回答,靠在椅背上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
我不想要回家,即使它是我一手裝修打造起來的,可清清冷冷的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
不想回公司,公司里面還有一個冤種。
能回哪里去?
司機師傅一路把我送到了開發區安置房,看著我推門下車,他叫住我,從座位底下給我拿出一把雨傘來,我擺擺手,拒絕了。
雨下得很大,似乎在用一場傾盆大雨宣告夏天的來臨。
豆大的雨點砸在深山,隔著單薄的衣服總感覺渾身被砸得疼,頭發很快就被雨水淋濕,軟趴趴的貼在腦門上,遮擋著視線,極其不舒服。
風很大,呼呼地吹著,幾乎能把人吹走。
我在樓下站了沒有一分鐘,全身的衣服都已經濕透。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回來這里,實際上,我已經沒有資格回來了,我將房子給了莫一寧,承諾絕對不會來,兩個人又沒有復合,根本沒有回來的理由。
可是,我想……
在我漫長的人生中,除了老家那棟灰撲撲的分配的單位房,有家的感覺,有爸爸有媽媽,再者就是這棟寒酸的安置房,有永遠等待的桔黃色的光芒,有火鍋的香味,很小,兩個人住能將所有的地方都塞滿,但又格外的溫馨。
人生無常,真是……
我抹了一把臉上水,既沒有勇氣上去瞧瞧,又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只能像個傻子一樣在樓下站著,雨水淋濕,水順著頭頂一路從腳下流走,冷風一吹,凍得五臟六腑都疼,但站的時間一久,卻又沒那么疼了。
身體像是壞掉一樣,出現與之相反的感覺,慢慢的全身都開始發熱……
完了,等明天肯定感冒。
我為了跟某個制片人見面,吃巨資新買的皮靴泡壞了,今兒剛剛買的煙也破壞了,手機應該沒事,記得剛買的時候,營業員說是防水的……
說起防水的手機,最厲害的還是王叔的老年機,放在池子里跑著都照樣用。
想起王叔,我自然而然的想到他跟母親的感情,要不然下次打電話的時候勸他們把結婚證領了,就算是不辦酒席,好歹在法律層面上確認這件事。
否則有一方生病了,另一方都沒辦法簽字。
我苦笑兩聲,嘲笑自己腦子里亂哄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抬頭看了一眼熟悉的窗戶,窗戶亮著燈,已經凌晨時分,莫一寧還沒有睡覺?
我再次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轉身往外走,記得門口地鐵站又能臨時避雨的地方,現在這個點好不好打車,打到車司機會不會栽他?
早知道就不來看著一眼,真是麻煩。
我轉身走了沒兩步,突然聽到身后大喊,“方成!”
來不及回頭,一把雨傘突然出現在我的身上,旁邊站著扎著丸子頭身穿睡衣的莫一寧。
她眉毛皺成一個疙瘩,眼中那股夾在著憤怒和心疼的情感,就像是看自家小孩在雨里玩水。
她一把揪住我的胳膊,拽著我直接進了樓梯。
我慌張無措的狡辯道:“不是,我……我恰好有事,我來這邊辦事,一不小心從這里經過,沒有帶傘就,就,我那個……”
莫一寧撇著嘴,似乎根本不想聽我解釋。
電梯很開到達樓層,打開的瞬間,一股致命的熟悉撲面而來。
她甩著雨傘的水,放在門口,打開門走了進去,“站在門口別動,把衣服全部都脫下來放在盆子里,我給你拿毛巾和睡衣,別動哈!我屋里新買的地毯,你千萬不要給我弄臟了,對,就站在這里。”
我跟一個被揪著耳朵拽回家的狗子一樣,乖乖的站在門口巴掌大的地墊上,皮鞋滲出來的水很快流了出去。
我心虛的看著,看著水流在潔白的瓷磚上流動,馬上就要碰到粉紅色的毛毯,急忙拿起旁邊的衛生紙,想要擦一擦。
沒想到這么一動,頭發和身上帶著的水更多,直接灑到了粉紅色的毛毯上。
我聽著里屋傳來的動靜,立馬站直,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
莫一寧拿了個大塑料盆子,示意我將衣服脫下來扔到盆子里。
我猶豫了下,看著面前坦坦蕩蕩站著的她,指著不遠處的衛生間,“那個,我能不能自己去里面搞?這樣看著,我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快點脫!雨水都要漫過來了,我的毛毯!又不是沒見過,大老爺們有什么不好意思了!不是你當初騙我上I床的時候了!快點!”
看來,這粉紅色的毛毯不便宜。
我被吼了兩嗓子,不再矯情,麻利的開始扒衣服。
就在扒到最后一層的時候,莫一寧紅了紅臉,將毛巾扔到一旁衣架上,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