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預測,看此信者,應當是方成。
因著我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人,其他有瓜葛的人,會不嫌麻煩的幫忙處理我的后事。
若真的有緣人,再次說聲謝意。
一晃八十載,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
其實,我早就死了,死在了沒有激I情的日出,死在了碌碌無為的日落。
早年間不屑于人間煙火,總覺得俗不可耐。
等到老了,才知道父母之所以拼命的催婚,是因為他們老過,他們知道,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紀,看透人生,激I情退卻,人生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時候,只有兒孫滿堂的人間煙火氣能夠留得住你。
我已經死了,心滿意足的閉上了我的眼。
不管我何等原因去世的,希望你不必為我太過傷心,這是我很滿意的結局。
我遲到了三十年。
請你多多為送一些花,我想要帶著我的花,去尋找我人生中最喜歡的人。
方成,人生不要賭氣,人生不要自以為是。
你心中想的那個姑娘,就一定要把她緊緊地握住手。
命運是公平的,只給每個人一次機會,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
命運是殘酷的,等你真正后悔,真正低頭的時候,才發現錯過的時機。
若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大概會死皮賴臉的纏著她,一定要她嫁給我,生兩三個孩子,孩子也要早早地生孫子。
等到我的這個年紀孫子都長大了,我可能還待在娛樂圈,可能已經退休,但我知道,我身邊是無比熱鬧的。
方成,謝謝你給我生命的最后一段路途,增添了很多熱鬧。
我很羨慕你的父母,有你這樣的孩子。
當然,如果你能快點結婚的話,那我可能會更高興。
請你見諒,見諒我這么個與眾不同的人也會落俗套,跟著菜市口大媽一樣喋喋不休的催婚,只因為我吃過虧。
人生回望,似乎精彩的不可復制,美一段時間都有自己的追求,都已經追求到,都有自己的成就,炫彩奪目。
似乎有沒有那么的好,所有的成就都跟隨時代,消失在了時間長河中。
沒有什么好值得回憶的,只有一丁點微不足道的經驗傳授給你。
最后,我想說謝謝你。
再見,若真的有輪回,我們百年后再見。”
鋼筆的字跡非常漂亮,溫潤俊秀,一筆一劃都帶著文化的沉淀。
我看著這封信,不像是絕筆,而像是某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家中長輩寫給的我的一封普通家書,里面瑣碎的嘮叨著家長里短,催婚生娃,并且以自己年輕時候的教訓來教育我,溫暖,平常,且娓娓道來。
或許,鐘前輩真的已經看開了。
我撫I摸著面前的棗紅色大桌子,想必,這封信就是在這張桌子上寫的。
在某一天的同一時刻,在這樣的午后,懷著簡單而又復雜的情緒,寫下了這封信。
我靜靜的坐了多半個小時,將信封揣在懷里,拿走了桌子鐘前輩經常用的一支老式鋼筆。
以前聽鐘前輩說,鋼筆是他十八歲那年自己賣給自己的禮物,用的是自己掙的錢,鋼筆很老套很難看,寫起來很難受,卻因為情懷舍不得扔。
七十多年修修補補,幾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但他從心底固執的認為,這還是那根鋼筆。
從別墅驅車離開,我來到公司交接鐘前輩的雜物。
警局需要查看死者的物品,便從拍攝現場轉移到了警局,現在結案,又從警局運到了青銅時代的公司,堆放在三樓某個臨時會議室。
眾人表面上哀悼,但是有一些關系并不太熟的,還是覺得害怕或者晦氣。
早就吵吵著讓人將東西帶走。
鐘前輩的經紀人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叔,還是從藝人轉到的幕后,公司內所有的老戲骨都是他在帶,老戲骨綜藝不多,也不需要炒熱度,事情更少,一個人帶完全帶的過來。
再加上他年紀不小,能夠交流無障礙,宋西門便把工作全權委托給了他。
他將鐘前輩的所有東西一股腦的轉移給我,介紹道:“沒有什么值錢的物件,唯一有塊奢侈品手表,是隨身放在兜里的,發生意外的時候給炸毀了,需要當做證物出庭,警察局還沒給送過來。
剩下的大多是衣服、藥品以及書籍,還有一個錢包,臉面有不少的現金、銀行卡以及銀行的存單,還有一本日記本。
你清點一下?”
“沒事,我直接打包帶走。”
中年男人點點頭,“法庭開庭是下周一?”
“八點半,拿著身份證以及公司的證明就可以進,非開放式法庭。”
“好的,謝謝。”
我將東西收拾好,拎著正想走,打算回別墅收拾一下,將衣服和日常用品斂一下,全都在明天燒了,跟鐘前輩一起下葬。
我抬頭看著男人,疑惑道:“你有什么話要講嗎?”
“張導會受到處罰嗎?”
“不會,一個制片,剩下的全是打工人,至于張導,沒什么直接責任。頂多是他的劇組以安全隱患的問題罰點錢,就沒事了。”
“這也太……”
男人單手插兜,氣憤道:“當初在劇組的時候,鐘前輩好幾次發現了道具危險,道具師傅不上心的問題,提了好幾次的意見,可根本沒人管。
后來道具失誤,飛起的彈片還把一個小姑娘的胳膊給劃傷了,因為這事,鐘前輩還跟劇組導演吵了一架,差點沒有離開。
后來害怕給公司添麻煩,又咬著牙留了下來。
他一直念叨著太危險不重視會早晚出事的,沒想到這個事竟然出在自己身上。
哎,誰都知道!就是張導管理不行,可是,他……哎!”
我拍拍他的肩膀,叮囑道:“安全問題不是小問題,以后要是劇組里遇到這種隱患,直接離開,不能拿生命開玩笑。
等著我告訴宋西門一聲,給所有的經紀人開個會。”
他勉強笑笑,“只能這么做了,可惜,壞人還是沒有受到懲罰。”
“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