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推開。房間里的光線驟然一亮之后,又恢復(fù)了昏暗。</p>
秦月兒回過身來,凜冽的眸子上下打量著桑非晚:“你也想入夢嗎?大唐的盛世,貴妃的悲劇,皆是黃粱一夢。若是走不出我的夢境,便和我一起死吧……”</p>
她本想故技重施,把桑非晚也拖入那一場華麗卻又驚心動魄的死亡之夢中。</p>
桑非晚卻只是抬袖一揮,就把那濃郁的陰氣揮退。</p>
她快速走到了趙智勇身邊,手指一點(diǎn),便有一股靈力點(diǎn)入了他的額前。</p>
剎那間,窒息的感覺消失,他悠悠醒來。</p>
大夢一場,他親身經(jīng)歷楊貴妃的一生。</p>
那荒唐的、華麗的、凄慘的往事久久地縈繞,竟讓他一時之間忘記了今夕何夕,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貴妃,還是編劇趙智勇。</p>
“秦月兒”見桑非晚輕而易舉就破了自己的術(shù)法,警惕地盯著她:“你是誰?”</p>
“我是誰并不重要。”桑非晚幽幽地道,“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是誰嗎?”</p>
“秦月兒”掩著唇,輕輕地笑了,“本宮當(dāng)然知道,本宮乃是大唐的貴妃!”</p>
桑非晚漆黑如點(diǎn)墨的目光,望著她,輕而易舉地窺透她的真身。</p>
“你不是她。你最多只是她殘留下來的一抹幽恨,落在步搖之上,千年不散凝成的器靈。”</p>
“秦月兒”突然就慌了神:“不,不是的!本宮就是楊玉環(huán),楊貴妃!你憑什么說本宮不是?”</p>
“你當(dāng)然不是,你只是那支金步搖,壽王在新婚夜送給楊玉環(huán)的定情之物。”</p>
桑非晚的話,如迷霧中的燈塔,讓迷失的記憶回歸。</p>
“步搖,步搖。是啊,我是步搖,一步一搖,一步一念……”</p>
那段迷失的記憶,跨越千年的時光,再度歸來,依然讓她淚流滿面。</p>
她想起了那個洞房花燭夜,滿室紅光,映在美人臉上,那么嬌羞迷人。</p>
金步搖,躺在他掌心上,流光溢彩,如同玉環(huán)的容貌,美得不可方物。</p>
他的手是那么的溫柔,溫柔地將金步搖插入愛人的發(fā)髻。</p>
她微微抬頭,步搖流蘇搖曳,襯著她越發(fā)傾國傾城。</p>
……</p>
從壽王府離開后,她沒帶走任何首飾,只帶走這支金步搖。</p>
此后多年,她時常拿著步搖睹物思人。</p>
皇帝為討她歡心,于是令精工巧匠設(shè)計了諸多款式精美的步搖,殷勤地送到她面前。</p>
他以為她喜歡這樣的首飾,其實(shí)她念念不忘的只是送步搖的人。</p>
馬嵬坡前,被下令賜死的時候。</p>
她除盡華服珠翠,素衣散發(fā),唯獨(dú)袖里還藏了一支金步搖。</p>
在生命的盡頭,她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當(dāng)年的少年郎送她步搖之時,滿面含笑的俊朗模樣。</p>
他若是知道自己死了,可會傷心?</p>
他會不會來自己的墳前祭奠呢?</p>
長恨歌,恨悠悠,愛悠悠。</p>
芳魂消散,唯有那一抹愛和恨附在金步搖上,千年不消。</p>
她盼著等著,期盼著再見一眼昔日的愛人,她的壽王殿下。</p>
馬嵬坡前,一茬茬的草,青了又黃,黃了又青。</p>
她等啊等,等到改朝又換代,等到時光迷亂了記憶……</p>
那千年的時光啊,實(shí)在太過冗長。</p>
冗長得,讓她都忘記了本來的身份,只記得主人的執(zhí)念,癡癡地等著。</p>
直到不久前,這支沉睡了千年的金步搖,被人從地底挖掘。</p>
歷經(jīng)千年的光陰流轉(zhuǎn),金步搖既然流光溢彩,美麗如新。</p>
世人驚嘆她的美麗,卻又因為太新,而被定義為高仿品,收藏入了博物館。</p>
又在機(jī)緣巧合下,被帶到劇組,戴在了秦月兒的頭上。</p>
“我是步搖,貴妃娘娘最愛的步搖啊。”</p>
器靈的嘆息,隔著歲月滄桑,隔著重重遺憾。</p>
貴妃臨死前的心愿,是希望能再看一眼壽王殿下。</p>
可是壽王為什么沒有來,我等了好久好久,為什么他沒有來呢?</p>
器靈的執(zhí)念是替楊貴妃再看一次昔日愛人……</p>
于是,桑非晚道:“我可以讓你再見到他。”</p>
器靈的神色頓時激動了起來:“真的嗎?我真的還能再見他?替我的主人,再看一眼他?”</p>
說著她又遲疑了起來:“都過了這么多年,他還活著嗎?”</p>
“唐朝都滅亡了,壽王自然早就作古了。不過我可以把他的鬼魂召來,讓你見一見。”桑非晚看了看時間,“現(xiàn)在是晚上9點(diǎn),再等3個小時,到午夜12點(diǎn)就可以了。”</p>
“午夜12點(diǎn),對,那個點(diǎn)陰氣足,鬼魂容易被召喚出來。”作為一個存在了千年的器靈,她自然懂得多。</p>
桑非晚適時地提出要求:“我讓你見他,但你不能再傷人。”</p>
她說著看了眼旁邊的,還處于迷蒙狀態(tài)的編劇趙智勇:“經(jīng)歷過那黃粱一夢,他應(yīng)該能寫出你想要的劇本。”</p>
“好!”器靈答應(yīng)得很痛快,立馬就收了一切術(shù)法。</p>
這時,秦月兒的手機(jī)再度響了起來。</p>
器靈有些煩躁地道:“人類的東西真是討厭,昨天吵了我一晚上,今天又不停地響。”</p>
她說著就要動手把手機(jī)給砸了,卻搶先一步被桑非晚拿在手里。</p>
手機(jī)屏幕上顯示的是秦夫人的名字。</p>
桑非晚便按了接聽鍵。</p>
秦夫人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了出來:“月兒你怎么一直不接電話,消息也不回?剛給你的助理打電話,她也不回電話。你到底怎么了?要嚇?biāo)缷寢寙幔俊?lt;/p>
秦月兒的助理昨天卸妝的時候,因為想要取下金步搖,惹怒了器靈,現(xiàn)在還暈倒在酒店里。</p>
秦夫人擔(dān)心女兒,已經(jīng)準(zhǔn)備親自趕過來看看情況了。在離開之前,最后又試著打了通電話,沒想到這次卻接通了。</p>
只是接電話的并非她的女兒秦月兒,而是桑非晚。</p>
“秦夫人你好,我是桑非晚。”</p>
“啊,桑小姐!”秦夫人起初有點(diǎn)意外,后來才想起桑非晚和秦月兒是一個劇組拍戲的,在一起也不奇怪。</p>
她著急地問:“月兒到底怎么回事?從昨天開始電話就打不通,消息也不回。”</p>
桑非晚道:“不用擔(dān)心,她沒事。”</p>
秦夫人追問:“沒事怎么一直聯(lián)系不上?請把電話給月兒,我要和她說兩句。”</p>
桑非晚道:“她暫時不能接電話,因為她被陰邪上身了。”</p>
秦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