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出，光彩不照人卻醉人。</br></br>好容易處理好傷口，展眉鋪灑著如綢緞般的長發躺在榻上，斜斜的眼睛看著進門的冷玹。</br></br>“看，我給你帶了什么來？”冷玹自背后拿出一樣東西，齊齊盛開的花朵束在一起，顏色嬌艷無雙，散發著幽幽的香味。</br></br>“很漂亮的鳶尾花啊……”</br></br>冷玹若有所思地道，“林衛曾經說對女孩子示好，就應該送花，鮮花配美人。”</br></br>展眉菀爾，“林衛說……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其實，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歡花的，你真是不了解女人啊。”</br></br>“我就你一個女人，相處的時間也不多，哪有機會去了解？”</br></br>“那么——”本想問妙彤呢，可是想要出口的話突然間停頓下來，閉闔的嘴唇不再出聲。</br></br>而冷玹卻似完全理解她的心思般，回答，“妙彤只是一個路人，而你是我的一生。”</br></br>展眉低頭不語。</br></br>“展眉，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嗎？”冷玹笑著湊上來，在她耳邊呢喃。</br></br>“你……想做什么？”展眉眼大眼睛有些驚恐地看著他。</br></br>“為夫決定，今晚陪你睡覺！”冷玹懶懶地道。</br></br>“不行！”她回答地斬釘截鐵。</br></br>冷玹訝然，“不睡覺怎么生孩子？”</br></br>“孩子……你很喜歡孩子嗎？”展眉臉色一白，低垂著眼睫問，手中暗暗抓緊了被襦。</br></br>冷玹全然沒有發覺她的不自在，只是一手扶在她肩上，語聲溫柔而寵溺，“是啊——很喜歡，有時候看著曉巫的時候，會希望她是你跟我的女兒。”</br></br>展眉心中鈍鈍一疼，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其實曉巫，不是我的女兒。”</br></br>“我知道。”冷玹淡淡回答，手中暗中用力擁她入懷，聞著她頭發上的氤氳香味。</br></br>“呃，你知道？”展眉皺了一下眉頭，顯示心中的不悅。</br></br>“是啊，曉巫已經十歲了罷？而六年前我們那次……是你的初夜啊，她怎么可能是你生的。可是，你對曉巫的感情這么深，她的父母應該與你的關系非同尋尋常吧？”雖然這些天來，她一直聰明地回避和轉換著話題，可他還是迫切地想知道，她所經歷的一切。</br></br>果然，展眉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手中的棉被已經握得褶皺斑駁。“是的，曉巫是我哥哥的孩子，他臨死的時候，托付我照顧她。”</br></br>“所以，你是在盡一切所能來照顧她？只為了遵守一個承諾。”</br></br>“不……是因為，我欠他良多。”</br></br>——應該從何處說起呢，那一場變故，她的人生就此面目全非。</br></br>與楊宵成親的那天，賓朋滿座，幾乎整個巫鎮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為堂下客。她與楊公子可以說是那一年里最引人矚目的一對新人——巫鎮最富有的家族小姐與權利最盛的官家子弟，誰不說那是珠聯璧合？</br></br>那一天，嫂嫂笑得特別開心，細心地為她梳妝打扮，按照中原人的習慣，口中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根銀筍盡標齊……”</br></br>展眉在銅鏡里看著嫂嫂的笑臉，突然覺得恍惚，仿佛自己不是那個待嫁的新娘。而是一個……等待死亡的囚徒。</br></br>一個丫環走進來，托著一盞碧凝凝的茶，幽香的碧螺春，她鼻尖一動就能聞出來。腦中再次浮現出哥哥與楊宵的談話，本來心亂如麻的她竟然說不出地冷靜——香得叫人心寒的碧螺春啊！</br></br>展眉回過頭來笑得空谷幽蘭般蒼白而柔弱，雙手將茶端起來遞給原清綿，“嫂嫂，自你進門之后我還沒有沏過茶給你喝，現在就借花獻佛，這杯給你。”</br></br>“不……不……”嫂嫂有些不善言辭的樣子，“你是新娘子，這茶本來就是給你喝的。”</br></br>“呵呵——正因為這是新娘子喝的茶，我現在給你喝，才足夠有誠意啊。以后想對嫂嫂好，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不是嗎？”展眉慘然一笑，淡淡說道。</br></br>原清綿嘆了一口氣，將茶接過，“我知道你不想嫁，但是……你哥哥這樣做，也是逼不得已。”</br></br>直到親眼見著她將茶飲盡，展眉才放松了神氣，“我沒有怪哥哥，只是楊宵實非我所想。”</br></br>方才那丫頭將茶杯收好離開，另一名丫環又走進來，端端托著一盤點心，是展眉最喜歡的芙蓉糕。“大公子說一會兒去楊府中路途不近，婚禮儀式又繁鎖，不能空著肚子，讓小姐用些點心。”</br></br>“是嗎？”展眉不知為何笑容中有一絲譏誚，“哥哥想得真是周到啊。”</br></br>“小姐……”</br></br>“好，我怎么能辜負哥哥的一番好意？”展眉拈起一塊糕點放進嘴里，甜如蜜的味道融化開來，延伸至她的五臟六俯。“好了，你們都下去吧。”</br></br>片刻之后，站在身后的原清綿仍然動也不動，展眉回頭，“嫂嫂？嫂嫂？”而身后的少婦卻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目光渙散，是中毒的跡象——看來哥哥并沒有把茶中下藥這件事情告訴她。展眉迅速地脫下衣服，穿在原清綿身上，將鳳冠霞帔統統轉移到她頭上，待一切準備就緒，已近吉時。</br></br>展眉藏身于房中某處隱蔽的所在，看著丫環進來將“新娘子”帶走。</br></br>遠遠地聽見喜娘高亢的聲音，“新娘子起轎咯——”</br></br>***</br></br>在原清綿喝下那盅并不純凈的碧螺春之時，楊家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婚禮布置新房。楊家二老喜上眉梢，府中下人熱火朝天，唯獨楊宵淡定如常，一個人呆在房內，沒穿新服也未戴新冠。</br></br>“爺，事情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交待好了。”一個小廝跑進來，氣喘吁吁地向他稟報。</br></br>“具體位置定下來了？那些轎夫必須是自己人。”</br></br>“都已經安排好了，只是——”</br></br>“有話就說！”</br></br>“——只是，如果讓老爺知道……這畢竟是有損楊家聲譽的事情。”</br></br>“住口！我的事情，什么時候要你多嘴了？”楊宵不知為何有些怒不可遏，“顧展眉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拒絕我，給我難堪，我這樣做，是給她自找的。”</br></br>“算了算了，你下去吧，這件事情如果有什么差池，你們一家人性命難保。”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顯得陰冷無比。</br></br>顧展眉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