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扇靈館的大門再次敞開。</br></br>那個穿紅衣的女子走了出來，望著底下熙熙攘攘的眾麗人，笑容恰到好處。“各位小姐辛苦了，我是靈扇公子的侍女霜紅。聽公子吩咐，應(yīng)征馬上就開始了，請各位小姐依次到館內(nèi)稍作休整。”</br></br>霜紅的目光在眾人之中掃視了一圈，突然定格在最前面那一名樣貌丑陋衣著不整的姑娘身上。眉頭微微一皺，然而，那名“牛糞少女”在霜紅望向她的時候，突然展開一個璀璨的笑容，直曜云輝。</br></br>她竟然被震了一下，這樣的笑容嵌在這樣一張臉上，竟如此怪異。</br></br>底下的喧囂聲停了片刻之后再次響起，各位佳人已經(jīng)按照排好的次序一一進(jìn)了扇靈館。走過陳列成品精扇的店堂，再往里面是一條長廊，霜紅將諸位麗人安置在長廊邊的側(cè)廳里。</br></br>“請大家稍作安息，這次應(yīng)征所需的扇面美人只有一個名額，所以，對于各位小姐積極參與本次應(yīng)征，扇靈館十分感激。”在侍女們魚貫而入，上了茶之后，霜紅才微笑著說道。“所以，霜紅會首先根據(jù)扇面美人的初步要求，查視一下各位小姐是否符合，如有冒犯，還請見諒。”</br></br>底下坐著的，基本上各個都是有家世的小姐，向來是嬌縱慣了的。然而聽了這席話，竟無微辭，想來她們將應(yīng)征之事，看得極為重要。</br></br>“扇面美人，歸其核心，在于美人二字。古人有云，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tài)，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以翰墨為香。所以，美是內(nèi)在與外在的兼容……”霜紅抬眼掃視了眾人一眼，在看到“牛糞少女”的時候，仍然是一頓。“而在座的各位佳人幾乎都是花容月貌，溫柔婉約，如萬花開于庭，直叫目不暇接。既然個個都是難得的佳人，外在無可挑剔，那么，就從作詩開始吧。”</br></br>作詩？底下眾人聽到此語，不禁再次低聲討論起來。</br></br>“不是說選美嗎？怎么還要作詩，我可從來沒讀過《詩經(jīng)》《楚辭》。”</br></br>“只有這樣，才能體現(xiàn)出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嘛。”</br></br>“去……不過一個小小縣官的女兒，風(fēng)范從何得來？”</br></br>“縣官的女兒怎么了？這里可是連推牛糞的人都有哦。”</br></br>說到這里，坐在東面的人紛紛往西邊看去，那個黑黑的牛糞少女正低頭沉吟，像在思索著什么——該不會是在想詩稿吧？哈哈，她那個樣子，要寫也只會畫個烏龜吧？</br></br>可是，那名少女突然站了起來，對著紅衣大侍女道，“霜紅姑娘，可否請你幫個忙？”</br></br>正低頭翻閱著宣紙的霜紅突然抬起頭來，客氣地一笑，走到她面前，“請問姑娘有什么事？”</br></br>“我叫沐辰光。”少女說道，又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卻完全沒有怯意，朗朗然道，“因?yàn)榻裉焓峭婆＜S過來的，所以身上有股子味道，我想去清洗一下，可以嗎？”</br></br>——那個推牛糞的少女？再細(xì)細(xì)地去看那一雙秋水杏仁般的眸子，果然是聰穎過人啊，這個襤褸的女子，不同凡響。霜紅瞇了瞇眼角，已然轉(zhuǎn)頭吩咐身后的丫頭，“帶沐姑娘去溫池沐浴，準(zhǔn)備一套換洗的衣服。”</br></br>“是。”</br></br>“沐姑娘，您洗好了叫我，我現(xiàn)在去幫您拿衣服。”</br></br>“去吧去吧。”辰光愜意地?fù)]了揮手。</br></br>方圓三丈的溫池里，寒熱適宜的溫水自泉眼中不斷涌出來，侍女剛剛采下的薔薇花瓣飄浮在上面，如同粉的浮萍柳絮。叫人頓生漫步云端的自在寫意之感，辰光仰起頭，對著天邊的彩霞滿足地一笑。</br></br>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了？自從離家遠(yuǎn)赴隴城，就一直風(fēng)餐露宿，為了不引人注目，連馬車都沒有雇……若是讓娘親知道自己受了這樣的苦，還不將她摟在懷里心肝寶貝叫個不休？</br></br>“嗤——”悠哉的辰光突然笑出聲來。</br></br>溫池的簾外突然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辰光武藝不精，卻明顯地感覺到了水波的震動。片刻之后，人聲傳來。</br></br>“你們幾個，去那里看看！”——是官兵的聲音。</br></br>“是。”</br></br>“你，還有你，去那個假山后搜索！”</br></br>“遵命。”</br></br>“那里是什么？”為首的軍官不知指著什么地方問了一句。</br></br>一個女子的聲音回答道，“回大人，那里是館內(nèi)的溫池，是公子沐浴所用的，女子極少入內(nèi)。”那是扇靈館除了霜紅之外的另一位大侍女，名喚云白。</br></br>“是嗎？”那軍官顯然不信，“你帶幾個人去看看，有沒有那個姑娘的線索。”</br></br>“是。”</br></br>可巧的是，這個陪著軍官來搜索的扇靈館內(nèi)女子剛好不知道辰光在內(nèi)沐浴，所以，未多阻攔。辰光一聽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衣裳……衣裳呢？那個去拿衣裳的侍女怎么還沒有回來？</br></br>而來時的那身破爛兒也被自己遠(yuǎn)遠(yuǎn)地扔在了另一個地方，如果現(xiàn)在起身去拿，那豈不是全身上下被那些個軍士們看了個精光？即便沒有被看到，也會打草驚蛇，弄出動靜惹他們懷疑……這樣的情況下，辰光低了低頭，突然間整個人往水里滑去——希望那些人不要逗留太久才好，否則，只怕自己會窒息而亡。</br></br>一隊軍士走過來，扯開溫池四周帷屏的一扇門，看了看飄著花瓣的水面，又沿著池沿走了一圈。“稟報大人，溫池里一個人也沒有。”</br></br>“哦？”那名軍官首領(lǐng)四處看了看，突然眼光觸到離帷屏一里之外的一堆衣物上。走過去細(xì)心地檢視，雖強(qiáng)力忍著，卻還是被隱隱的牛糞味道薰得暗自鎖眉，回頭問那名隨之而來的館中女子云白，“這是什么？”</br></br>“這……”那女子顯然未曾見過此物，而且館中之人即便是今日來應(yīng)征的扇面美人，也都是衣著整潔服飾華美的，怎么會有這樣的東西在這里？如若被公子看到，只怕負(fù)責(zé)溫池看管的丫頭又要受罰了吧？“扇靈館中沒有任何與牛有關(guān)的東西，這個，只怕是自館外流失進(jìn)來的。”</br></br>“對啊，大人，剛剛進(jìn)來的時候，我看到扇靈館外有一架木車，上面滿滿一車牛糞。這個應(yīng)該是木車上的東西，該不會是被風(fēng)吹進(jìn)來了吧？”另外一個軍士突然間說道。</br></br>為首的人思慮了一下，微微點(diǎn)頭。“其它地方都搜過了嗎？”</br></br>“回大人，都查看過了，沒有任何可疑之處。”</br></br>“撤兵。”</br></br>“是。”</br></br>帷屏內(nèi)的兩名軍士中到這個命令，也立馬走了出來，然而在打開那帷屏門的那一瞬間，為首的軍官突然喝道，“慢著！”</br></br>此語一出，在場的諸人皆驚。</br></br>那為首的軍官突然快步走進(jìn)帷屏里面，眼神冷峻而淡漠地掃視過整個溫池，“沒有人在這里洗澡？那么，這些花瓣是怎么回事？”他突然轉(zhuǎn)回頭來，對著那個館中的女子問道，語氣中帶著不容輕視的凜冽味道。</br></br>“大人多慮了，那些花瓣不過是為了保持溫泉之水的清香而置，日日夜夜從不間斷。每隔三個時辰，就會有侍女來這里更換一次。”云白顯然是多經(jīng)風(fēng)霜的，在軍官這樣的凝視下，仍然臨危不懼。</br></br>“是嗎？”軍官審視地看了她一眼，這個扇靈館可真是疑點(diǎn)重重呢！</br></br>氣氛正在僵持之間，突然一個年輕的侍女自另一個方向跑過來，手中攤著一套女子服飾，看到眼前的陣仗，顯然在預(yù)料之外，整個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猶自氣喘吁吁。</br></br>“呵——云白姑娘，看來，這個小丫頭很不配合你說的話呢。”那名軍官看著來人，嘴角微微一揚(yáng)，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看向那名侍女，“你這套衣服，是送給誰的？”</br></br>名喚作云白的館內(nèi)女子臉色變了變，還沒來得及說話，軍官已經(jīng)接著道，“溫池里面有人沐浴，對不對？”</br></br>“這……”不知世事的小丫頭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作答。</br></br>云白連忙道，“大人，她不過是一個新來的丫頭，恐怕是一時迷路跑錯了地方。”</br></br>哪知那名軍官已經(jīng)沒有耐性，淡淡揮了揮手示意她停止說下去。“把這個溫池里的水全部放掉，我不相信那個人還可以藏到地下去。”</br></br>“是！”</br></br>幾番起落，這個明察秋毫的將軍還是注意到了什么嗎？辰光在水里面已然奄奄一息，只盼著這些人趕快離開，誰知道竟然聽到了這樣的話……今天難道是在劫難逃了嗎？</br></br>突然之間，溫池外的風(fēng)強(qiáng)勁了起來，只吹得池邊的林墻花枝亂顫。空氣中無緣無故地再涌起一股香味來，那是清郁的菖蒲味道。</br></br>繼而，一個湛藍(lán)色的身影自半空中落下，明明風(fēng)起云涌，可是在他落地之時，卻偏偏連一絲灰塵也沒有激起……那樣的輕捷靈便，如脫兔，如赤馬。來人手中一把聚頭扇，雙手置于胸前，風(fēng)將披散的頭發(fā)吹得微微揚(yáng)起，衣角翩躚，如同御風(fēng)而來。嘴角向上揚(yáng)起完美的弧度，一雙眼睛似笑非笑。</br></br>這樣厲害的功夫，仿似仙設(shè)。</br></br>這樣的人，如同天神墜世。</br></br>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云白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上前半跪行禮，“公子。”</br></br>這就是黑風(fēng)谷三弟子的武藝嗎？果真……不同凡響啊。那名軍官在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神驀然一變，幾乎要刺出劍來。“原來是靈扇公子回來了。”</br></br>蕭亦空華麗麗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