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組很快將兩家設計方請到了一起開會。
項目組會議室里, 兩方的人分別坐在一左一右。
對于官方項目組最終找了兩家過來一同完成‘月亮湖生態治理’項目,寧夏雖然小小的意外了一把,不過對于項目組的決定還算能理解。
倒是環創科研院的人在來時, 面上還掛著幾分不滿。
——
會議開始。
坐在為首的位置上,一個帶著金屬框眼鏡,四、五十歲的男人先開口做了自我介紹。
——這人叫‘魯偉慶’,是這次治理項目組的負責人。
“我先來介紹一下。”魯偉慶看向己方的人, 開口道:“這邊參會的是我們項目組的主要部分負責人……”
魯偉慶依次介紹了他們的人,又看向寧夏和環創兩方。
“這邊三位分別是環創科研院的院長洪開城, 洪總, 以及兩位主任。”洪總是一個五十出頭, 頭頂發際線已經快到后腦勺的男人。
“這邊的是我們這次新邀請到的ning-x個人研究所的負責人寧夏, 以及研究所的工程師。”魯偉慶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寧夏等人。
“雙方可以認識一下。”
魯主任說完, 寧夏朝著對方點點頭。
同時, 洪開城也看向了寧夏,慢條斯理地點了下頭,眼里閃過一絲不以為然。
——之前聽項目組的人說打算讓兩家來做這個治理項目時,洪開城就在想, 另外一家是什么來頭, 居然‘空降’到了‘月亮湖’這個項目里。
直到今天, 見到ning-x研究所這個所謂的負責人。
洪開城先是有些意外:寧夏居然這么年輕。
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能搞出什么來?估計就是仗著家里有幾個錢,不當回事地搞了個研究所, 也不知道是靠著什么關系,擠進了這個項目里。
隨便搞個研究所就敢接官家項目。
簡直可笑。
洪開城冷笑,抿了口茶,余光看向寧夏, 面上閃過一絲不屑。
這時,魯主任又繼續開口道:“我先來說一下,今天將各位請到這里來的原因。”
“主要的,當然還是咱們‘月亮湖治理’的這個項目,官方對這項任務非常重視,是我們必須要在翻過年的3月之前完成的任務。”魯偉慶語氣嚴肅,一本正經的說道。
“項目本身的治理難度,我想在座各位也看到了,在提交方案之前肯定也都了解過,的確很不容易,而且工作量也很大。所以我們確定的方式是通過公開招投標,以此來招到對這方面治理有經驗、有把握的團隊。”
魯主任看向寧夏和洪開城兩人。
“二位的團隊提交上來的方案我們看了,都非常不錯,各有優勢。”說到這里,魯主任停頓一秒,又道:“因此,在經過討論之后,項目組決定讓二位的研究中心,來共同完成這項治理任務。”
“一來,月亮湖的治理體量大、時間緊,兩個團隊合作能夠更快的完成任務交卷。”魯主任神色嚴謹,語氣非常官方的道:“二來,你們兩方也可以將兩邊的方案進行對比、整合,取長補短,發揮優勢。”
“當然,這還是要看二位負責人的意思,如果你們覺得可以,那我們就進入下一階段的工作,不過,二位覺得還需要磨合、或者有什么問題,也可以提出不同意見來。”魯主任將決定權,交給了寧夏研究所和環創兩方。
最先開口的是洪開城。
“那我先來表個態吧、”洪開城一臉笑意地道:“我們環創雖然是獨立出來的科研院,但實際上我們是嚴格按照官方的路子走的,從成立到現在,我們接了那么多官家的項目,哪一個不是漂漂亮亮的完成了?”
“所以,請領導放心,這點政治使命感和團隊精神我們是絕對有的,所以,我們一切聽從組織的安排。”洪開城笑容不減的打了一頓官腔。
“組織讓我們干什么,我們就干什么。領導讓我們合作完成任務,我們就合作,并且保證完成任務。”
……
洪開城這話說得漂亮。
話音落下,寧夏好像聽到旁邊的易揚冷哼了一聲。
寧夏瞥了易揚一眼,挑眉——雖然但是,不過也別表現的太明顯。
“那么寧總這邊是什么想法?”魯主任視線轉移到寧夏這邊,開口詢問。
被負責人問到,寧夏也皮笑肉不笑的掛出了一抹程序性地笑:“我這邊也沒問題。”
至于那些太過于‘漂亮’的話就免了,太油膩,她怕說出來糊嘴。
魯主任點點頭,顯然對兩方的表態很滿意,笑道:“既然是這樣,那么這件事就這么定了,這個項目由兩位的團隊共同協作完成。”
“好的,服從領導安排、”洪開城最先附和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謝意,又道:“還要感謝領導關心,專門又安排一個團隊來協助配合這次的任務,挺好的,我們歡迎。”
洪開城這話說得似乎沒什么毛病,寧夏卻聽出了不對勁。
“是合作。”不是‘配合’,寧夏強調:偷換概念可還行?
聽到這話,洪開城干笑了兩聲:“我要說的也是這個意思。”
看向寧夏,洪開城眼底閃過一抹冷意——這個寧夏,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忽悠。
——
魯主任打斷了兩人的話:“關于項目,兩位可以說說自己的觀點。”
洪開城率先開口:“我們是為官家服務的企業,肯定會把事辦好,這個治理任務雖然重,但是在這一塊,我們已經有過很多次類似的成功經驗了,所以請領導放心,明年3月底前保證完成任務。”
“還有嗎?”魯主任微微點點頭,問道。
洪開城連忙回答:“我要說的就這么多。”
洪開城說完,輪到寧夏。
相比起洪開城的口號,寧夏說的‘干貨’了許多。
“我們的治理理念包括方法,已經在方案中詳細的做了說明,簡單來說,分三步走,第一步,解決現有污染問題;第二步,通過人為干預和生態修復,讓月亮湖的水質標準,和周圍土壤逐步恢復到40年前,未被污染時的標準和參數。”寧夏每個字說的都非常認真,而且有意義。
“第三步,這時生態合理化補充和針對性提升,讓整個月亮湖的生態圈再次‘活’過來。”
寧夏的話簡短,在座眾人卻聽得認真:這樣的治理方案很讓人期待。
就連洪開城臉上也浮出了幾分驚訝之色,不過很快又被冷嘲所取代——他認為寧夏的方案就是異想天開:說的好聽,能不能做到可不一定,讓月亮湖活過來?更是異想天開。
——
“今天只是一個初步的會議,后面我們還會組織專門的會議,也希望兩邊的團隊能夠多進行交流……”
魯主任的話不多,簡單交代了幾句便結束了會議。
會議室里,項目組的人先離開后,寧夏起身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時一旁的洪開城和他的兩個主任也站起來,走到了寧夏兩人面前。
“寧總,幸會幸會。”洪開城臉上掛幾分和善之意,對寧夏道。
“剛才領導們的話,要是沒什么問題,我們就照計劃開始了,相信寧總這邊也早就準備好了。”
與寧夏寒暄了兩句,洪開城又將視線轉向站在寧夏身邊的易揚,笑了笑。
“我說剛才看著眼熟,原來是你啊,怎么,到寧總這里來高就了?”
“……”易揚沒回答對方的話,只是冷眼看著這人。
洪開城狀似不在意地又笑了笑,
“可別再出什么岔子了。”洪開城意味不明的道,說完轉身離開。
留下寧夏和易揚在會議室里。
寧夏瞥了眼易揚——怎么感覺不太對?
不過,易揚不說,寧夏也不再多問。
——
另一邊,從會議室里出來,洪開城臉上的神情頓時像換了張臉一般,冷了下來。
在他兩側的主任也是一樣。
“這個寧夏什么來頭?居然讓我們兩家來合作搞這個項目。”其中一人沉聲道,語氣嚴重不滿。
“可不是,本來一家的活,讓兩家來干,這不是瞎扯蛋嘛。”這人每個字都透露出不情愿,看向洪開城:“老總,你看看這事怎么處理?”
“這么兩家攪和在一起,到時候別出什么岔子。”那人皺起眉說道。
洪開城冷哼:“慌什么?這個項目,咱們該怎么干就怎么干。”寧夏那邊,根本不用管。
幾人話音未落,項目組的人迎面走來,洪開城打住了剛才的話,朝著來人又是一臉笑意。
“張副主任這是出去?”洪開城狀似熟稔的詢問。
“出去送份文件。”張副主任說著,又道:“這次的項目,我們考慮讓兩家來做,主要是因為這個項目太大了,而且時間太緊了,這方面,希望洪總理解。”
聽到這話,洪開城立刻表現出了一副‘非常理解’的態度。
“張副主任你這話就客氣了,我們做這個公司,本身就是希望能為咱們b市做貢獻,巴不得能做這方面的團隊越多越好、越做越好。”
“我們辛苦一點,多帶帶新人,為b市多培養幾個這種團隊出來,也是應該的。”洪開城這話,說的相當大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活雷鋒本鋒。
——
這邊,寧夏還不知道她已經承蒙上了洪開城的“關照”。
從項目組辦公樓離開,坐在研究所的車上,寧夏見易揚還是一副憤怒不甘的模樣,這才詢問了原因。
易揚猶豫,又沉默了片刻,終于說出了緣由。
原來,這家環創科研院,就是北科院的某幾位高層出資建立的。
當初易揚在北科院工作,因為環創接了很多任務,需要大量的人員輸送,于是易揚就被抽到了環創工作。
在環創,一個項目的收入,90%落到了洪開城的口袋里,剩下的10%才是由他們真正干事的十幾個、甚至幾十個人來分,這其中還有不少洪開城安排進來,光掛名字不干事的人。
易揚因為不滿這種分配,所以找到環創的領導層理論。
可惜人單力薄。
維權不成,反倒將環創高層得罪了個遍。
再后來,易揚莫名其妙地就被扣上了盜取科研院研究成果的罪名,就連之前寫的幾篇論文,也被指出是抄襲。
環創以‘盜取他人研究成果’為由將易揚開除,并且還利用自身在行業內的影響力打壓易揚,讓他被整個行業拉黑。
“環創他們最喜歡的就是搞表面工作,能忽悠過去就忽悠,一心把利益最大化,根本不會考慮合理、長遠性的問題。”易揚黑著臉語氣嫌惡的道。
這才是他和洪開城幾人發生沖突最根本的原因。
之前在環創做的幾個項目,他想好好做,可公司卻強硬要求要按照最‘合適’的方法來做。
什么是最合適,不就是花最少的錢,做最花錢的事?
“我們和他們聯合做這個項目,可能在很多方案上,要被迫向他們妥協。”易揚說出了自己的顧慮,面色也越發難看。
“方案上我們要不要先做一些調整?”易揚試探的詢問,心里有些擔憂:他擔心到時候他們做了很多準備,結果真正要上手段的時候,方案反被否了。
就像他當初經歷過的一樣。
寧夏垂下眸子,沉思片刻。
“不用、”寧夏頓了頓,抬眼看向易揚:“方案該怎么來就怎么來。”
以問題為導向,在問題上就考慮問題,并且將之解決。
這是每一個科研技術者,應該要遵循的原則。
寧夏指尖輕敲文件夾:“回去之后,按照剛才會上魯主任的說法,再把方案繼續細化完善一下,同時把之前大體的治理方法也都再細分出來。”
“好。”易揚應下,語氣帶著堅定。
能夠有這樣一個堅持原則的老板太不容易,他能加入到寧夏的研究所,實在是運氣。
——
與此同時,在另一端的m國。
一場高層秘密會議正在進行。
環形桌前,坐著的都是m國幾家高端出口型醫療器械、和藥劑制造公司的總裁、或是執行董事,此時,幾人面色不佳,隱隱帶著怒意。
而他們談論針對的對象只有一個,那就是寧海集團。
——之前幾家醫療設備和制藥公司,在產品上的確存在部分競爭,但是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在出口價格上維持著同樣的規則。
也就是說,一項產品多少錢,他們說了算。
可是寧海的出現,打破了這樣的平衡。
寧夏引進了幾家m國本土設備和藥劑公司的產品進入華國,將價格大幅度壓低,這導致很多他們的產品,在貿易國市場失去了大量訂單,盈利額急劇降低。
利益受到侵害,這些人哪里還能坐得住。
“我不希望到下個季度,我們公司在華國市場的收益再創新低,所以這件事,必須要解決。”其中一人言辭堅決的道。
“沒錯,必須想到一個最好的辦法,恢復之前的秩序。”一旁另一人面色更是氣憤,他們的藥劑生意,遠比醫療設備生意遭受到的沖擊更加嚴重。
同比例降價,這是最有效的贏回市場的方法,可是在座的人,誰都不會愿意這么做。
‘將牛奶倒掉也絕對不賣給市場’,這是資本家一貫用以保住價格和利潤的手段。
“應該限制那幾家公司的出口條件。”又有人沉聲吐出一句話。
“這很難,你知道,現在他們的黨派聲援呼聲很高。”一開始大家都沒發現,現在才知道,寧夏當初尋求企業合作的時候,本身就有傾向性
“那就在華國市場上制造些麻煩。”那人緊隨其后道。
……
幾人一番討論過后。
最終得出一個決定——制裁寧海。
——
寧夏接到胡博文的電話趕去寧海時,已經是晚上。
快步走進會議室,寧夏沒有浪費時間寒暄,直切主題。
“怎么回事?”
“是這樣的副董、”寧海醫療的負責人開口,面色嚴峻:“按照一直以來的運營情況,我們這邊采購一般性藥物、和基礎醫療耗材的周期是2個月,另外進入冬季和春季感冒高發期,周期會相對縮短……”
“本來這部分的藥劑和耗材,我們是按照計劃進行采購的,結果在和幾家之前合作的公司進行對接的過程中都出現了問題。”負責人神色嚴肅的將目前的情況匯報一遍。
對方不愿意將藥物和醫療用品賣給寧海。
幾家說的是缺貨,有幾家更是直接,直接以種種原由要和寧海終止合作。
負責人說完,會議室里的氣氛變得凝重。
——像是葡萄糖、生理鹽水、一般性感冒藥、普通性止血止痛藥物還有手術耗材,這些最基本的藥物和醫療耗材,平時供貨正常時倒不覺得有什么,一旦供應渠道,以及供貨鏈出現了問題,種種麻煩就紛沓而來。
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沒有,寧海的醫療機構還怎么運行?
寧夏看向胡博文,微微皺眉道:“為什么那幾家企業不向我們供貨,查出原因了嗎?”
胡博文頷首,說明了原因。
“這幾家供貨出現問題的公司,除了經營普通型藥物和耗材之外,國內市場的一些進口藥物,也是他們在代理銷售……”
胡博文說的這個寧夏知道,大概就和鄒子凡他們家公司的運營模式相類似。
“應該是m國那邊的幾大醫療商要聯合制裁寧海,所以這些國內公司不敢將東西賣給我們,也有部分沒有將話說死的,應該是持觀望態度。”胡博文一邊匯報現在的情況,一邊說出自己的猜測。
利益優先,雖然那些普通藥物和耗材的銷量大,但價格便宜,真正利潤高的實際上還是那些高價藥物,尤其是部分進口特效藥。
兩相比較,這些公司自然寧可得罪寧海一家,也不愿意得罪國外的大型供貨公司。
只能說,m國科泰那幾家公司,這一手釜底抽薪實在是絕。
誰會想到,特效藥、處方藥沒問題,高端儀器沒問題,居然會在最普通的藥物和耗材上,出了這么大的岔子。
“我們現有的藥劑和耗材還能堅持多久?”寧夏手指輕輕敲著辦公桌,語氣平靜的問道。
“儲備的耗材還能維持大約半年。”負責人略微思索片刻,給出回答。
“但是藥劑這方面就不好說了、”負責人頓了頓,有些擔憂的道:“最近因為天氣影響,就醫人數增加,幾樣基礎藥劑的消耗量巨大。”
“而且現在已經有部分醫療中心在向總部這邊反應,部分藥物告急,最多可能再堅持半個月就要斷貨。”負責人越說,語氣越發凝重,眉頭也皺的更深。
負責人也沒有想到,他們的寧海醫療運行得好好的,竟然會出現這么大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