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奎家教很嚴。
為安全著想,三個女兒從小就被要求天黑之前必須回家。
隨著女兒年齡增長,這樣的家規偶爾會破,但他也絕不允許女兒回家太晚。
趙雨荷已經在回家的問題上破了幾次家規,遭到了父親的多次警告和訓斥。
今天晚上又破了紀錄。
趙雨荷偷偷摸摸地溜進家門,看到客廳里亮著燈。
客廳里沒人,八仙桌上喝茶的茶具還在。
父親趙德奎用了三年的宜興紫砂壺,紅潤油亮,已經包漿,是大女兒趙雨諾從福建寄給老父親的。除了壺,還有四只建盞。
紫砂壺和建盞趙德奎平日舍不得用,除非家里來了尊貴的客人。
沿著墻根,趙雨荷躡手躡腳準備回屋,卻沒想到父親趙德奎就在自己身后。
趙德奎說:“站住,這么晚了,去哪兒了?”
趙雨荷站在客廳,低著頭說:“和高中同學出去了。”
趙德奎生氣地說:“你沒看幾點了?快11點了。我從10點就出門去找你,我還以為渭河發大水,把你和你同學沖走了呢。”
趙雨荷嘟嚕著嘴巴說:“你知道我和同學出去了,還問?”
趙德奎說:“不反對你和同學出去,但必須在天黑之前回家。明天你在家待著,王媒婆給你介紹了一個對象,明天見一面。”
趙雨荷驚訝地說:“啥?誰讓你給我介紹對象,我自己會找?”
趙德奎說:“你有本事,能給自己招個上門女婿?”
趙雨荷說:“我要嫁我喜歡的。”
趙德奎說:“你喜歡的,能上咱家門,能給我和你媽養老送終,能給我生個姓‘趙’的孫子?”
趙雨荷生氣地說:“你們光想著給自己養老送終,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趙德奎說:“你有什么感受?村里,鎮上的雙女戶,三女戶,哪一戶人家沒有招上門女婿?那一戶人家的日子不是紅紅火火的?啊!你大姐嫁出去了,你二姐嫁出去了,你也嫁出去,我和你媽老了,死在家里都沒人知道。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養大,翅膀變硬了,都成白眼狼了,不管自己的老爹和老娘了。問問自己,良心何在?”
趙雨荷被父親趙德奎這么一訓斥,眼淚又一次止不住流下來。
二姐趙雨晴從屋里出來,將妹妹拉進屋里去。
趙德奎坐在客廳的桌前,拿出了旱煙袋,點了一鍋煙,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頓時,客廳里彌漫著嗆人的旱煙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趙德奎出門買菜去了。
從上午九點開始,邵彩蓮就和二姐趙雨晴在廚房忙碌開了。
11點半,王媒婆領著一家三口走進趙德奎家。
眼前的一家三口,家在大秦省南部山區。山里窮,孩子多,娶不起媳婦的大齡男子大有人在。
到平原地區當個上門女婿,就能解決問題。
眼前這位臉色蠟黃個頭矮小的瘦猴猴男人,別說趙雨荷沒看上,就是趙雨晴心里也犯嘀咕:“我妹妹濃眉大眼,身材高挑,嫁給這個小矮人,真是一朵鮮花插進牛糞里。”
王媒婆卻一直在說小伙子的好,一家人的好。老實、勤快、能吃苦,地里的莊稼啥都能務勞。卻只字不提這是個連小學都沒有畢業,字都不認識幾個的文盲。
表情木訥,說話結巴,看見趙雨荷只是“嘿嘿”發笑,嘴里不停地說:“滿意,滿意!”
邵彩蓮把王媒婆拉到一邊問:“這娃看著有點憨?”
王媒婆說:“是有點憨厚老實。不過老實娃才知道心疼父母,知道過日子。”
趙雨晴把最后一盤菜端上桌,朝坐在茶幾旁的人說:“開飯了,快坐。”
八個人圍在八仙桌上開始用餐。
這個名叫胡來來的瘦猴猴坐在了趙雨荷旁邊。
趙雨荷將自己的凳子朝旁邊挪了挪,一臉的嫌棄。
胡來來還是一直盯著趙雨荷看,不時地嘿嘿一笑說:“滿意,滿意!”
母親緊挨著兒子胡來來坐著。看到兒子的憨樣子,用胳膊肘懟了一下兒子。
這胡來來不解母親的意思,直接問:“媽,你用胳膊懟我干啥?”
王媒婆眼睛滴溜溜一轉,忙解圍道:“你媽讓你敬酒,快把酒杯端起來。”
胡來來高興地說:“好,我敬酒。”然后轉過臉問:“媽,怎么敬酒?”
王媒婆又解圍道:“山里孩子沒喝過酒。”然后舉起酒杯給胡來來做示范說:“你把酒杯端起來,把你叔你嬸手里的酒杯碰一下,說向二老敬杯酒。”
胡來來說:“我會了。”
胡來來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用力碰了一下趙德奎和邵彩蓮手中的酒杯。
酒杯發出了“當,當”兩聲,三人杯中的酒均被碰灑了多半。
趙德奎愣了一下,還是微笑著將手里的少半杯酒喝了。
胡來來舉著手里的半杯酒問王媒婆說:“下來怎么辦?”
王媒婆趕緊說:“和你叔一樣,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哦!”胡來來說完,將杯里的酒倒進嘴里。
酒剛進嘴里,“噗——”胡來來就把嘴里的酒噴了出來,整個桌子上的菜都噴上了口水。
“辣啊,辣啊!”胡來來不斷吐著舌頭叫嚷。
趙雨荷實在忍受不了這個“差成”的人。
“啪——”將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說:“我吃飽了。”便起身離開。
趙德奎也覺得眼前王媒婆介紹的這個男人腦子不夠靈光,對于女兒的無禮表現,并沒有過多的指責,只是帶著歉疚的語氣說:“沒把娃教育好,讓你們見笑了。”
王媒婆倒是不介意,說:“感情這東西得慢慢來,急不得。咱們以前結婚,進洞房之前,才知道自己嫁的男人長啥樣子,不也過了一輩子么。能理解,能理解。”
趙雨晴雖然陪著一起吃飯,但始終沒有再用筷子夾菜,只是不斷地添酒添茶,招呼客人吃飯。
吃飯,大家都沉默不語。
出門前,王媒婆問趙德奎說:“咋樣?”
趙德奎說:“我看還是算了。”
王媒婆表情沉重,很是遺憾。
邵彩蓮拉著王媒婆的手,將裝著三十元人民幣的紅包塞給了王媒婆。
王媒婆象征性地推辭了一下,便將紅包塞進自己褲兜。很快,臉上便露出笑容,說:“也別著急,老三我看年齡還小,我再打聽打聽,后面有合適的,我再過來。”
遠處的一家三口還在五十米外的地方等結果,也不知道王媒婆和趙德奎一家談得如何。
趙雨荷騎著自行車從一家三口面前走過,滿臉的不屑,鼻子里發出“哼”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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