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姨又一次去醫院,是李二知和李知跟著去的。</br> 去之前,顧宥誠特意給李知打了個電話,囑咐了好多話。李知心里什么都明白,就“嗯嗯”答應著,后來李二知問他跟誰打電話呢,李知說沒誰,工作上的事兒。</br> 李二知一頭霧水,擁著慧姨去了心理診療室。</br> 馬教授還是跟之前一樣,讓她自己在屋里,其他人在外面等。</br> 李二知跟李知就在長椅上坐著等,兄妹倆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聊的都是小時候的事兒。</br> 慧姨剛到李知家里的時候,李知14歲,是個半大小子。</br> 當時因為李政入獄,他性格變了不少,從前也是挺活潑一孩子,后來越來越不愛說話。</br> 慧姨出院之后,也不會說話,兩個人經常在一起一坐坐半天,誰也不吭聲。</br> 等時間到了,該吃飯了,慧姨就給李知做點吃的。</br> 李二知年少,沒有那么多心思,李知心里犯嘀咕,其實曾經對母親救陌生人抱怨過一陣子,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有點排斥。</br> 本來三口人生活就夠困難了,又來一個,他都替自己親媽捏了一把汗。</br> 后來慧姨展現了驚人的烹飪天賦,李母的面館才越來越有起色。</br> 李知看著生活越來越好,也就不怨了。</br> 慧姨對他們很好,真的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br> 雨天送傘,雪天送飯,自從她來,盡全力不讓自己跟李二知吃苦。</br> 李知看著診療室緊閉的門,有些心不在焉,腦子里一幕幕的都是從前。</br> 更有不可思議在,真是沒想到啊,她竟然是顧宥誠的親媽。</br> “哥,你想什么呢?”李二知問,“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的。”</br> “沒有,就是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兒。”李知說,“二知,你說慧姨,以前過得到底是什么樣的生活?”</br> “我聽阿誠說,慧姨以前住富人區,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吧。”李二知畢竟是寫劇本的,腦洞賊大,“但是你說,既然是有錢人家的,找不到了應該發動全部力量尋找啊,怎么會就讓她這樣,默默無聞在我們家這么多年?”</br> “或許,有錢人的太太,也分很多種。”李知說,“我聽說,阿誠母親就是二房?”</br> “啊,對。”李二知點頭,“二房,然后多年前一場海難,人到現在是生死是不知……”</br> 李二知說到這里,突然愣住了。</br> 海南,生死未卜。慧姨,在海邊被發現,富人區……</br> 李二知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br> “哥,你說會不會,慧姨……”</br> “文慧家屬。”馬教授推開門,“已經好了,稍作休息可以回家了。”</br> 馬教授說完,李知趕緊站起來把慧姨扶起來,李二知也迎過來。</br> 慧姨剛睡醒,還有些飄。李知讓李二知扶著慧姨先去坐坐,然后自己要和馬教授單獨說幾句話。</br> 馬教授有些疑惑,李知跟他客氣握手。</br> “馬教授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比較追求細節,我聽我妹妹說,上次您建議讓她去,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看看,是吧?”</br> “對,這樣有助于她恢復。”馬教授解釋著,“如果能見到以前認識的人,更好,比如她的愛人、孩子。”</br> “馬教授是這樣,因為這個事兒已經過去太久了,所以……如果她不認識那些人了呢?”</br> “總會有讓她忘不掉的人。”馬教授說,“人的潛意識,就想海面下的冰山,里面會存很多很多東西,這些東西平時我們不在意,但關鍵時刻很有用,我們就盡量讓這些她有反應的人事物刺激她,就行。”</br> “好。”李知點頭。</br> 如果見到顧宥誠沒有反應,那大概是因為年頭太長,他從一個少年變成一個成年人,容貌身材都會不同。既然如此……或許只有一個人能戳到文慧了。</br> 那就是顧辰。</br> 一個女人,會對跟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印象格外深刻。</br> 這是科學常理。</br> 更何況這個男人跟她一起生活十幾年,給過她別人羨慕的寵愛,跟她一起孕育過一個孩子。</br> 可讓文慧貿然去見顧辰肯定不行。</br> 現在這時候,也不能讓她見。</br> 顧蔻的母親和顧宥誠的母親素來不和,見了,那必定天下大亂。</br> “好,我清楚了,多謝您了馬教授。”</br> “不客氣李先生。”</br> 馬教授很快要出國,文慧在他這里的治療算是告一段落。</br> 李知送慧姨回面館,李二知還是跟上次一樣,和慧姨坐后排。</br> “今天感覺怎么樣?”李二知問,“我看你每次來,都睡得很香的樣子。”</br> “嗯。”慧姨打字,“知知,我有點頭疼。”</br> 文慧每次想事情想多了都會頭疼。</br> 之前有人說,這是腦細胞在瘋狂運動,有可能讓失憶的人想起過去。</br> 李二知心情激動起來,看來馬教授,真得有點東西!</br> “讓你哥停車。”文慧突然拉住李二知的胳膊,李二知一頓,趕緊喊李知。</br> 車窗外是珠江壹號,曾經江城最高端的住宅,均價十多萬一平。</br> 里面都是大平層,面積五六百平。</br> 住在這兒的非富即貴,都是有身份的人。</br> “您,是想起了什么嗎?”李二知小心翼翼地問。</br> “沒有,沒事了,走吧。”文慧搖頭,放下手機閉目養神,前排的李知目光深沉,抿緊了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