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志龍從不缺朋友,  盡管他覺得真正跟他聊得來的朋友三根手指都數得過來。
    常聚餐的飯館里，眾人推杯換盞，他出去抽了會兒煙,  回來時發現韓書靜來了。
    他問對方崔瞬浩來了沒。
    韓書靜：“停車呢他。”
    話一落,  崔瞬浩就從外面進來,  在餐桌前坐下，“我剛剛見到李星語了,  她還跟我打了聲招呼，女大十八變啊這姑娘，我一下都沒認出來。”
    權志龍之前參加a9k的大秀見過李星語，對方還跟他聊了幾句。
    “我記得她好像是志龍哥的飯來著。”大聲回憶著說。
    “哪個女孩沒有過花癡歲月。”崔瞬浩感嘆著說：“反正當初yg一半以上的女練習生都喜歡志龍。”
    “我現在過氣了，所以公司都沒有女練習生喜歡我了是嗎。”權志龍自嘲。
    在場的人大笑。大聲拍著權志龍的肩,  “別這么說,  哥，你還有錢,  大把大把的錢,  只要是女的，都會喜歡的。”
    “你說的女的，是你吧。”權志龍埋汰。
    大聲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忽而道：“志龍哥，你要是沒錢,  含章小姐當初肯定不會跟你在一起。”
    “你放屁！”權志龍笑罵：“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這么庸俗。”
    韓書靜驚愕地看權志龍：“你們說的含章是我認識的那個含章嗎？你跟她交往過？”
    權志龍點了點頭。
    韓書靜瞪眼：“你不是說你不認識她的嗎？”
    權志龍無奈：“她不準我說認識她。”
    韓書靜上下掃他一眼，由衷地感慨：“我好羨慕你跟含章歐尼交往過哦。”
    權志龍哭笑不得。說實話，他也羨慕曾經切實擁有過宋含章的自己。
    大聲笑著剛剛的話題：“你想啊志龍哥，當初你要是沒掙那么多錢，含章小姐肯定會覺得你窮，跟她不在一個物質層面上,  滿足不了她的生活需求，就跟你拜拜。”
    崔瞬浩笑，他想起幾年前權志龍還特地給了張宋含章副卡，叫她隨便刷，后面兩人分了手，她將卡退回給了他，里面用過的錢也一并還了回來。
    “她要是這種人，當初就不會跟我在一起了。”權志龍沉靜地說。宋含章喜歡上他的時候，他落魄潦倒，被公司雪藏，未來不知。二人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她背景的人，把她當成一個天真懵懂的少女，下意識覺得她經濟上依賴他，殊不知她也為他花了不少錢，上到跑車，下到皮帶，連他現在穿的外套都是她給他買的。他們在一起，從不談論錢，因為他們會自然而然地為對方花錢，相互依賴，不去計較算賬。
    大聲服了他，偃旗息鼓。“是是是，你說得對。”
    -
    宋含章向來容易跟職員打成一片，今晚a9k的同事聚餐，她也一同去了，姜睿希則沒去，她交友聚會，只跟同一階層的人。
    宋含章沒想到剛于飯店落座幾分鐘，就看見了權志龍、崔瞬浩一伙人，她只覺首爾真小，出來吃個飯都能碰上。
    a9k作為時尚領域的尖子層，常跟權志龍、李洙赫這類的藝人打交道，這下碰見了，其中一中層干部就提議干脆兩撥人湊一桌，他攢個局，俊男美女這么多，有看對眼的也算是促成一段佳緣，這很符合韓國人熱愛聯誼喝酒組飯局的愛好了。
    于是一伙人浩浩蕩蕩地去了個超大包廂。宋含章不想跟權志龍共處一室，便給鄭元發了條簡訊，問他有沒有空，有空的話，半個小時以內來接她。她將地址分享了過去，和妮娜、韓書靜挨著坐。
    妮娜過了一個月的試用期，媽媽身體又恢復了健康，最近春風得意的很，見誰都樂呵呵的。
    等菜上來的間隙，韓書靜出去接電話。斜對面的崔瞬浩看著宋含章感慨：“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還沒變樣。”
    時間仿佛對眼前的女孩望而卻步，讓她永遠停留在了過去。
    宋含章笑了一笑，“可能是因為我不顯年紀吧。”
    她還是跟崔瞬浩記憶里的一樣，笑起來甜得周圍空氣都在變甜。崔瞬浩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醫院，權志龍從海外開完演唱會火急火燎地回韓國跑去看哮喘發作的她。
    因為是第一次見面她在他面前表現得禮貌又端重，雖然微笑著，但略微矜持，靜靜地坐在床上，聽他活靈活現地講娛樂圈的八卦趣聞。
    聽到好玩的，她會睜大了那對嬰兒般干凈可愛的眼睛，扭頭和權志龍對視，眼里滿是求確認的驚奇和信賴。
    聽到好笑的，她也會轉頭和他對笑，眼波流轉間讓人怦然心動。
    她和權志龍的相視而笑，無言默契的眼神交流，慢慢地就讓他這個電燈泡停下了話頭。
    她時而明媚大方，時而天真爛漫，時而溫柔可人，時而欲迎還拒，沒有幾個男人能抵擋她的誘惑，他看著權志龍一步一步陷下去。
    想到二人如今形同陌路，他心里頗不是滋味。這二人來自不同的世界，陰差陽錯地有了交集，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雙方的不成熟和生活環境，讓原本濃烈又脆弱的感情經歷風雨飄搖，最后走向分崩離析。
    韓書靜很快接完電話回來，吐槽：“我不是在開自己的全球購網店嗎，合作方打電話那人跟我說話的時候，一句兩句都夾雜著英文，我書讀得少，都沒聽懂。裝什么x啊。”
    “跟你合作的是駐在韓國的外企吧。”她開的是全球購網店，宋含章猜測。
    “對。”
    “多接觸這種類型的企業就習慣了。”說到這，宋含章笑：“他們的商務電話基本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都能模仿，‘喂，kowon啊，能聽到嗎？你們整個team(團隊)都在嗎？ok  ok  ok~就還是關于我們那個y（春節）的campain（活動），現在的情況是這樣，我們的marketing  (營銷)，沒辦法說服我們的vp(副總)。”
    她點了下頭，繼續模仿：“對，我們目前最（擔心）的一點就是，之前給過去的brief（簡報）里面，需要highlight(突出)的一些key  message(關鍵信息)，現在這個project(方案)里面我們沒有看到，不，我們沒有在質疑anency（代理機構）的專業度，我們只是覺得，現在還沒有touch(觸碰)到消費者pain  point（痛點），所以想在這里clarify(澄清)一下，等一下，deadline（截止日期）已經很接近了，你現在跟我argue(爭論)我們的budget（預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我們現在只是需要一個r  to  b（相信的理由），這個項目的roi(投資回報率)是在我們預想范圍內的，否則就算我們項目boss直接去跟我們的vp當面battle也沒用，對，這件事你們不要再challenge(提出異議)我了，對，對，那先這樣哦～好的，好，ok，kowon謝謝你哦~byebye~”
    她語氣抑揚頓挫，表情更是拿捏到位，將商務電話模仿得惟妙惟肖，在場的人笑出聲。
    權志龍目光灼灼地看她，眼里蕩漾著明晃晃的笑意。她還跟以前一樣，跟誰都能聊，跟誰都能聊得歡，讓人舒服的同時特別可愛，也特別容易成為全場的焦點。
    菜肴和酒水皆被服務員安排了上來，有男生用公勺給宋含章舀了一小碗鮮美的魚骨湯，雙手端著放到她面前，熱情而殷勤，說這是這家店的招牌菜。
    權志龍直接將湯拿到自己面前，“湯里有香菜，她不吃。”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又好笑，男生有點尷尬，宋含章對男生禮貌地說，“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吃香菜。”
    男生笑笑，尷尬褪去幾分。
    宋含章有忌口的食物：香菜、蔥、大蒜、胡蘿卜、黃瓜、羊肉、牛肉、鴨肉、海生、竹筍、香梨、芒果、火龍果、榴蓮、香蕉。為此，權志龍以前還調侃她的胃是公主胃。
    宋含章隨便吃了幾口清淡的，就擱下碗筷不進食了，起身離席去洗手間。恰好，鄭元的電話打了進來，說自己已經到飯館門口了。
    “我馬上出來。”
    與此同時，權志龍的媽媽給他打來了電話，他起身出去，接起手機：“媽。”
    “我聽你姐說，含章回來了。”
    他沉吟，“嗯”了聲。
    “明天你爸生日，叫她來家里吃個飯吧，我跟你爸都挺想她的。”
    他笑著說好。
    結束通話，他看見從洗手間出來的宋含章，待她走近，他跟她說：“明天我爸生日，老人家叫你去家里吃個飯，他們很惦記你。”
    這種邀請作為晚輩不好拒絕。何況那兩年權父權母對宋含章一直很好。但她不是很想去。
    她不露聲色地說：“我什么禮物都沒準備，還是別去了。”
    “我替你準備了。”權志龍立即道。他早存了借著他爸生日約她去家里吃飯的心思，所以連她給他爸的生日禮物都準備了，免得她找借口不肯去。
    “你何必呢。”宋含章苦笑。
    “我也沒辦法。”權志龍執拗地說。
    宋含章還想拒絕他，電話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她狐疑地接起手機，那邊傳來一道慈祥的女聲：“含章啊。”
    是權媽媽。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微笑：“阿姨。”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么，權志龍看見她嗯了聲。而后沉吟片刻，柔聲說：“好，我明天會過去看望您和伯父的，待我向伯父問聲好，說我很想念他。”
    他笑，她向來禮貌得讓人贊不絕口，連他挑剔的媽媽第一次見她都喜歡上了她。
    客套了兩句，宋含章就跟權媽媽結束了通話。她握著手機，看向權志龍，胡謅：“麻煩你跟他們說一聲，我家里突然有急事，先走一步。”
    “你要回去？”權志龍愣了下，“我送你。”
    “不用，”宋含章冷淡地說：“我對象在門口等我。”
    權志龍哽住。宋含章和僵硬的他擦肩而過，離開了飯館。鄭元看見她出來，無聲地笑了一笑，瞥見她身后的權志龍，他笑意斂去幾分，面色微變。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強，男人亦如此。那日在俱樂部，他就感覺得到權志龍對他有股莫名的敵對，現在對方跟在宋含章身后，欲言又止。二人視線在空氣中交匯，都嗅到了那種專屬于雄性的競爭氣息。
    他下車，繞過車前，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紳士地護著宋含章坐進去，關上車門。
    他看一眼站在飯館門口的權志龍，后者目光沉靜，神色在燈光下晦暗不明。
    他嗤了聲，回到駕駛座，發動引擎，啟動車子離開。車廂彌漫著沉默，到了一個紅綠燈，車子暫時停下，鄭元雙手搭著方向盤，不動聲色地開口：“你跟gd很熟？”
    宋含章似乎在想心事，驀地聽到他說話，一下沒反應過來，干巴巴地接了句：“……還行。”
    鄭元哦了聲，而后不經意地說：“他是不是喜歡你？”
    宋含章驚訝地挑起秀眉，“你想說什么就直接說，不用拐彎抹角地試探。”
    鄭元失笑，想起權志龍也算半個藝術才子，她又喜歡藝術，便直覺道：“你們關系不一般吧。”
    他既然都這么說了，宋含章也不刻意隱瞞。“我以前跟他交往過。”
    鄭元懂了，想起權志龍看她時無法掩飾的戀慕，“他舊情難忘？”
    “他就是……”宋含章猶豫，無奈地說：“小孩子心性，一時半會兒見前女友不理他，心里頭不快活。”
    鄭元笑出聲，看著她道：“含章，其實我挺理解他的，跟你交往過的話，肯定會時不時把你拿出來懷念。”
    宋含章對此只給了三個字：“真惡心。”
    鄭元笑得樂不可支。
    “有那么好笑嗎？”宋含章問。
    紅綠燈過了，鄭元重啟車子，眼角含笑：“我發現你比我想象中的幽默。”
    宋含章笑了一笑。幽默不幽默不知道，反正她現在心挺煩的。
    -
    翌日下午，宋含章還沒到權志龍新家門口，權志龍就將提前下樓，將準備地禮物交給了她，是人參燕窩補品，讓她給他爸。
    想起他父母知道她回了韓國，再給她打電話，這前前后后肯定跟他脫不了關系，總結就是他利用長輩給她施壓。她有點陰陽怪氣。“真是難為你煞費苦心。”
    “我只是想見你。”權志龍也不介意她的內涵，“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輕松開心點好嗎。”
    宋含章聞言，臉上的難看褪去。老人家的生辰，她確實不好神色郁郁。
    二人一起進屋，守在客廳里的權爸爸、權媽媽就喜不自勝地招呼宋含章，說她終于來了。
    聽見聲音，廚房里的權達美和丈夫也端著菜出來了，眾人客氣地寒暄，一時好不熱鬧。
    權媽媽忍不住開口：“含章，你跟志龍——”
    宋含章笑容有點僵硬，權達美笑著插話：“媽，你就別操心了，志龍跟含章心里都有數呢。”
    權媽媽期盼地說：“那就好，我跟你爸啊，就希望你們年輕人成雙成對的。”
    宋含章尷尬地笑。權志龍知道她心里為難，轉移話題：“先吃飯吧。”
    “對對對，先把飯吃了。”　權媽媽熱情地拉著宋含章坐她旁邊，告訴她，這桌上有幾個菜是權志龍做的，還依依給她指了出來。
    “他做的能吃嗎？”宋含章懷疑地笑。
    眾人笑，權達美打趣著說：“志龍現在變成良家婦男了，今天在廚房露了兩手都嚇到我了，早上他還特地起床跟我一起去超市買菜，挑挑揀揀的，特別仔細，說你有很多忌口的，從沒見他這么勤奮賢惠過。”
    權姐夫附和說小舅子變得居家了。“之前總覺得他像個沒人管的流浪漢，現在倒很像樣了。”
    這話說得權志龍哭笑不得，什么叫像樣啊。
    宋含章看著權志龍給自己做的菜，都是她愛吃的，咖喱魚頭、羅惹、肉骨茶、辣椒螃蟹。再一想起權家人都在說他的好，她看向權志龍，意味深長：“有意思。”他從前什么都不懂，每回在家里都是她做飯，他幫倒忙添亂。
    權志龍笑著扶額。好吧，他確實有意在她面前表現，想告訴她，他真的跟從前不一樣了。
    權達美說：“我還是頭回見到新加坡的肉骨茶，之前還以為是茶呢，沒想到是豬肉和骨頭熬成的藥膳湯，今天志龍做的時候，我在旁邊看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宋含章笑了一笑，想下意識說改天我再給你做幾道新加坡的特產美食，但一想到她跟權志龍的關系，就咽下了這句話。
    吃過飯，權媽媽拉著宋含章聊天，聊著聊著，話題就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權志龍。
    “含章，你老實告訴我，你跟志龍和好了嗎？”權媽媽不是傻子，看得出權志龍和宋含章之間的端倪。
    宋含章看著她，有點抱歉：“阿姨，對不起，我……”
    看她這表情，權媽媽就知道是什么情況了。“傻丫頭，說什么對不起啊，有時候我都想打志龍一頓，你這么好的姑娘，他都不知道珍惜，竟惹出些亂七八糟的事讓你傷心。”
    宋含章立即道：“不是的，跟他沒關系，是我的原因。”停頓一下，她誠懇地說：“阿姨，就算我跟志龍哥哥沒在一起，但有機會我還是會來看望您跟伯父的。”
    這性質哪里能一樣。想起今天的飯局是權志龍特地準備的，房子也是他買來當新房的，權媽媽遺憾地說：“是他沒福氣。”
    殘忍地告訴老人家真相，宋含章雖然有點感傷，但至少松了口氣。
    見她們聊得多差不多了，權志龍過來，跟宋含章說他有事跟她說。當著老人家的面，宋含章不好拒絕他，起身離席，跟在他身后，慢慢地將手袋里的鉆戒取出來，重新戴在左手中指上。
    權志龍帶她參觀所有的房間，有畫室、圖書室、收藏室、家庭影映廳、地下酒窖、室內泳池。
    她有哮喘，為了鍛煉身體，養成了游泳的習慣，冬天也不落下，權志龍說等她住進來，可以一邊游泳一邊欣賞漢江的美景。
    她靜默不語。他不安地拉著她上樓，穿過玻璃質地的旋轉樓梯，給她介紹會客廳，茶餐室。
    “這是嬰兒房。”他笑得頗不好意思。
    她有點胸悶，不舒服，避開了他灼熱又希冀的目光。他沉默了會，興致勃勃地帶她去看主臥，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了她的喜好，窗簾、墻上的畫、梳妝臺、地毯等等。
    “這個房子是我們分開那年就買了的，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答應了我的求婚。”他慢慢地說。
    “志龍，我……”她很為難，眼神不忍。
    權志龍仿佛沒看見她的無聲拒絕，又拉著她去看隔壁的一間房，推開門：“你看。”
    看見房間里熟悉的擺設，冰箱，茶幾，擺在陽臺上的花花草草，宋含章怔住，這是他們以前同居時的一切。冰箱還是那個冰箱，上滿貼的冰箱貼有不少他們的拍立得，以及她留下的愛心便利貼。
    “我本來想把我們先前住的房子也買下來的，但那棟樓要改建成商業樓，就只能把這些東西搬到這來了。”權志龍看著她：“我沒你想的那么爛，我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跟你有關的我什么都沒忘，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陪著你，我都依著你，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老是放你鴿子，讓你難受。”
    宋含章低頭，凄然一笑。她深吸了口氣，抬頭看他：“我很感動，真的，但也只是感動。”
    權志龍難受又郁悶：“你別一棍子把我打入地獄好嗎，我對你怎樣，你還不清楚？為了你，我尊嚴都不要了，你爸不喜歡我  ，我在他面前裝孫子都可以，就為了讓他接受我。是，我確實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你捫心自問，我真的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嗎？我沒盡力嗎？我沒努力過嗎？”
    聞言，宋含章鼻腔和眼睛酸澀得厲害，逞強道：“我又沒求你裝孫子。”
    “你不需要求我，是我自找的。”他雙手抓過她胳膊，聲音沙啞著說：“可能是直覺吧，看著你，我經常會感到害怕，害怕你離開，害怕你消失不見，后來你果然離開了，你放棄了我。”
    宋含章打斷他：“別說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什么都比不上鄭元，覺得無論我做什么，說什么，有沒有改變，有沒有變好，在你心里，我永遠都是個爛人。”權志龍悲哀又心涼地說。
    他跟其他人一樣，變了。曾經他意氣風發，身處浮華名利場，萬人敬仰追捧，如今卻愿意在她面前卑微不堪，被三番四次拒絕都還放下臉皮湊上來。
    宋含章能感受到他的悔意，誠意，愛意。但是她已經沒有勇氣跟他一起走下去了。
    “我已經跟鄭元訂婚了。”她壓下滿腹心酸，克制而平靜地告訴他：“就在幾天前，在雙方家人的見證和祝福下，我答應了他的求婚，我跟他的婚禮訂在明年的春天。”
    權志龍大腦懵住，出現了瞬間空白，他汗毛都豎了起來，震驚，害怕，恐懼。他絕望地喃喃：“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宋含章慢慢地亮出左手的中指，上面的鉆戒閃耀得令人心碎，權志龍不敢多看，別過視線，眼睛逐漸泛紅。
    宋含章按捺苦澀，輕聲說：“不要再像個要糖的小孩子一樣來糾纏我了，都是成年人，瀟灑體面點，好嗎。”
    權志龍極力控制自己不哭出來，穩住情緒，維持著沉靜，想起他等了她這么多年，不甘心地問：“我就想問你，分開的這幾年，你有沒有想起過我？哪怕只是一瞬間？”
    “沒有。”她語氣冰冷：“從來沒有。”
    他心都在滴血。面上卻維持著最后的一絲自尊。“之前這么冒失給你帶來困擾，對不起。不過往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這樣最好。宋含章頷首，轉身就走，卻聽見他哀求的聲音響起：“可不可以讓我最后再抱你一下？”
    她身體頓住，不再停留地握住門把手，眼里冒出一股潮濕的熱氣，門打開，她毫不猶豫地離開。
    聽見咔噠的門扣聲，權志龍再也支撐不住，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頭暈目眩。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向流了兩行清淚的女孩，擔憂著說：“小姐你……”
    一直靜坐如冰雕的宋含章回過神，抬手輕拭掉淚水，說自己沒事，淚水卻仍在流，逐漸模糊了整個面頰，喉嚨都有種哽痛，比她哮喘發作時還讓人窒息。“出發吧。”
    透過落地窗，權志龍看著黑色的轎車朝前駛去，淚水爭先恐后地流了出來，哭得哽咽而心碎。
    他生命中最愛的女孩，正在離他遠去。
    他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她陪著他待在錄音室錄歌，從白天坐到凌晨，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她靜靜地守著他，不鬧不怨，等他做完一切，她已經在臨窗的沙發上睡著，而起了霧氣的窗戶有一串她用口紅寫下的文字：“我們的愛永不老去，即使海水干涸，繁花凋落。”
    他也以為他們的愛永遠不會老去。可是好可惜，真的好可惜，在不懂愛的年紀相遇，結局就是他中途把她弄丟了，等他可以給她未來，哪怕失去一切時，他卻再也留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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