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他渾身一涼,整個人像站在西北風(fēng)口。
一個噴嚏下去,鐘雪醒了,迷糊的搓搓鼻頭,右眼先睜開條縫,瞧見一個虛影,待看清,整個人像被點(diǎn)了炮仗,瞬間炸起:“世子!你怎么在這兒?”鐘雪眼皮子一耷拉,看著光禿的只剩自己這條活人的床鋪,“我被子呢?”
啊~在梁世子手里……
梁端沒說話,扔回被子,讓外邊等候的婢女進(jìn)來給鐘雪梳妝。
鐘雪坐在鏡前,如坐針氈。
梁端一手支頭,冷冷道:“進(jìn)宮的馬車已在門口,你最好給我快些?!?br />
梳頭婢女手一哆嗦,險(xiǎn)些拽掉鐘雪一撮頭發(fā)。
婢女惶恐,剛要跟鐘雪賠罪,便見鏡中人嘿嘿傻笑兩聲:“快梳吧,世子還在等。”
今日大宴,鐘雪換了一身繁瑣白袍,肩頭,腰際,側(cè)擺,都繡著墨綠麒麟紋。
麒麟是梁王府家紋,吊角飛檐、花墻鏤刻、就連府上家將乃至后院燒火媽媽的穿著上皆有此紋。
梁端穿的那件除了是玄色底面外,跟鐘雪的幾乎一模一樣,就連紋路位置都是無差。
原來古時候就有情侶裝了啊!
鐘家世代經(jīng)商,就連旁了好幾支的遠(yuǎn)親中也沒有混跡官場之人,一入宴席,鐘雪就絕緣了。
忽而,掌事太監(jiān)一甩拂塵:“梁王到!”
昨日梁端與梁王吵架的時候,不少大臣都在場,此刻,原本身陷觥籌的眾烏紗帽精紛紛投來咀嚼的目光,且看誰先開口,如何開口。
但令眾人失望的是,兩人雖在一桌,卻商量好似的,互相視而不見,該吃吃該喝喝,就連胃口都沒受丁點(diǎn)影響。
席開,皇帝稱病未到,只留眾臣子自便。
梁端支著頭,默默等著鐘雪夢中那碟摻了牛乳的桂花糕。
可直到宴席將盡,連個桂花味兒都沒聞到。
“這位是?”
一頓飯吃完,同桌的大臣方發(fā)覺鐘雪面生。
“世子妃?!绷憾嗣嫒羲浪?,喝了杯酒,看都沒看鐘雪一眼。
同在內(nèi)閣當(dāng)職的張閣老聞言,老手一抖,灑了一灘酒。
鐘雪遞上一條手帕:“大人當(dāng)心?!?br />
張閣老接過,將帕子折了三折,受寵若驚的擦了擦手。
“多管閑事。”梁端冷颼颼飄來四個字,眼睛一斜,煩躁的睨了鐘雪一下。
“素聞世子妃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非凡!”一名稍年輕的大臣面不改色卻很沒眼色的吹起了鐘雪的彩虹屁。
梁王略帶譏嘲的笑了下。
“李大人次子前日納的男妾也是一表人才,非凡的很?!绷憾诵锊氐?,“今日本世子多有不適,便不多留了?!?br />
梁端拭了拭嘴角,起身要走,哪知剛出兩步,就被掌事太監(jiān)攔了下來:“熹貴妃娘娘今日親手做了桂花糕,馬上就好,世子何不給個面子多等一刻?”
貴妃親自下廚,梁端走了就是大逆不道。
但太監(jiān)那句語氣似無根漂萍的話傳到梁端耳朵里,只剩下一個完整的“桂花糕”。
梁端瞳孔一縮。
這細(xì)枝末節(jié)的微小反應(yīng)被老太監(jiān)抓在眼里:“奴家再給世子添杯熱茶?!?br />
梁端回到座位,看著面前那盞清茶,皺了皺眉,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鐘雪。
老太監(jiān)是皇帝的人,打宴席一開始,他雖四處寒暄,眼角余光卻從未離開過鐘雪那桌,方才又刻意阻攔,看來今日這碟子桂花糕,梁端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
皇帝生性多疑,城府極深,常常不起眼的三兩步便能織就一張大網(wǎng),把人困的死死。但這次,他并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單純的想要梁端不好受。
這怕不是梁端這個皇帝舅舅生平最光明磊落的一次了。
兩人對視間,鐘雪已經(jīng)想好了,只要不讓梁端吃牛乳,臉這種東西不要就不要了,總比自己渾身瘙癢,再痛上個把月強(qiáng)。
一想到能規(guī)避此劫,鐘雪就激動的想笑,想著想著,還真笑了出來,還正對著梁端笑的。
鐘雪生了一雙標(biāo)準(zhǔn)桃花眼,五官透著股正邪參半的矛盾,矛盾中又渾然天成,尤是笑起來,縱是嚴(yán)寒凜冬,也能教人有種十里春風(fēng)的錯覺。
這一笑,旁人看傻了,梁端看怒了:“孟、浪。”
梁世子薄唇微微一動,就給鐘雪打了個標(biāo)簽。
好在梁端黑化之后,不僅面部表情少了,就連罵人都變懶了,一點(diǎn)力氣不愿多使,這聲“孟浪”吞吐的氣若游絲,波及范圍剛好到鐘雪。
鐘雪:“……”
這人他媽的有毛病吧!我不就沒憋住笑了下,怎么就浪了???
【拋棄標(biāo)點(diǎn)符號的系統(tǒng):主角的視角一般都很獨(dú)特就像霸總都喜歡抖m的傻白甜某點(diǎn)男頻男主眼里只有“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某光游戲里“天下男人都愛我”一樣在主角眼里你的煞筆一笑都散發(fā)著浪的氣息?!?br />
鐘雪肺腑發(fā)痛:“統(tǒng)兒,你滾吧~”
心痛間,衣袂翩翩的宮女小姐姐將剛出爐的桂花糕端了上來。
碟子剛在桌面坐穩(wěn),掌事太監(jiān)就踩著小碎步過來,親自給桌上五人一人分了一塊:“娘娘的手藝,請各位務(wù)必嘗嘗?!?br />
“那是自然!”李大人開心的夾起桂花糕,美美咬了一口。
張閣老一邊吃,一邊接撒下的糖粒兒。
梁王隱晦一勾唇,也優(yōu)雅的送到嘴邊。
“世子怎不動筷子?難不成是不能吃?”老太監(jiān)躬身詢問。
早先,市井便有傳聞,說梁端并非梁王親生,乃是南疆蠻族質(zhì)子與宮女的私生子,恰巧,南疆質(zhì)子也有食牛乳后渾身發(fā)腫的病癥,若是被人知道梁端也有這毛病,此事就說不清了。
原文里,梁端遭到老太監(jiān)質(zhì)問后便硬著頭皮吃了。
打桂花糕送上來,鐘雪就一直盯著梁端的盤子,老太監(jiān)話音剛落,鐘雪就把梁端那條桂花糕放進(jìn)了自己盤子里。
老太監(jiān)沒料到鐘雪會這么大膽,當(dāng)場愣住。
同桌其余人,包括梁王皆是瞠目。
梁端:“你干什么?”
鐘雪又沖梁端笑了下,在梁端說他浪之前,又嬌羞的拽了拽梁端的衣袖:“難得世子知道我喜歡吃桂花糕,特意給我留著?!?br />
梁端心念一轉(zhuǎn),正準(zhǔn)備打開鐘雪爪子的手忽然頓住,悻悻然攥拳縮回,干咳一聲,兩眼空洞的目視前方,生硬道:“快吃吧,待會兒就涼了。”
然后,鐘雪當(dāng)著老太監(jiān)、梁王、還有一眾大臣的面兒,吃了兩條牛奶味兒桂花糕。
吃的太急,噎著了,回去時坐在馬車?yán)锊蛔〉拇蜞谩?br />
“你別打了!煩死了!”梁端支頭閉眼,皺著眉毛沒好氣兒道。
“我噎著了?!辩娧崃藫嵝乜冢睦锓艘蝗f個白眼,要有辦法,誰愿意打嗝???還一打就是半個時辰!那可是一個小時,腸胃君都要超脫地球引力從嘴里橫空“嗝~”出世了!
“喝茶壓下去?!绷憾瞬荒蜔┑?。
“我已經(jīng)喝了一壺嗝~茶了?!辩娧o奈道。
梁端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鐘雪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但……
鐘雪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看著那輛絕塵而去的馬車,生無可戀:“梁端你幾個意思???!”
剛打嗝前行不到百米,鐘雪就被丞相府的大公子攔住了。
夏元靜扒著車簾,蔑笑道:“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梁世子妃啊,你跟梁小世子不是恩愛的很嘛,他人呢?是不是在宴席上吃醉了酒,一不小心把你扔下車了?”
【前方來人——夏元靜,丞相獨(dú)子,性別男,特點(diǎn):腦子有坑?!?br />
“我吃撐了,走兩步消消食,讓世子先走了,怎么,嶺南水患都不夠夏大人操心,還有工夫管別人家的家事???”鐘雪挑眉。
夏元靜這個角色在原文算是十八線男配,但是個特色濃郁的男配,但凡他出現(xiàn),劇情總會發(fā)生反轉(zhuǎn)。
《江山》夏元靜出場秀——
【夏元靜剛把被子放下,忽然,一道身影略過……
夏元靜一笑,正要再說,門外驀地傳來一女子哭聲……
夏元靜奏畢,殿外驟然一聲高宣,道南疆使者遇刺而亡……】
夏元靜不忿,剛要回嘴,一輛頗具松風(fēng)寒意的馬車自岔路口拐進(jìn)另一條巷子。
是平王府的車子,車后還跟了幾十名家將。
每名家將的脖頸上都露著一小截赤紅花紋。
“人都走了你還看,怎么,舊情難忘???”夏元靜一臉看好事的得意。
每個字鐘雪都能聽懂,但連起來就什么都不懂了。
“舊情難忘?”鐘雪納罕。
談起情字,書中確實(shí)提過原主曾有一位白月光,但具體是誰并沒挑明,鐘雪一直以為是作者瞎寫的,聽夏元靜這話意思,搞不好還真有,而且就在那群家將中間。
變態(tài)世子妃X平王府小侍衛(wèi),嘖嘖嘖~想想都帶勁兒!
“你裝什么裝??!但凡查過你的誰不知道你喜歡平王?”夏元靜不屑道。
聞言,鐘雪四肢僵勁不能動,連帶大腦一起死機(jī)。
原來cp站錯了,應(yīng)該是變態(tài)世子妃X病弱俏王爺?。。?br />
一陣咕嚕嚕逼近的車輪聲后。
“你是要在原地生根發(fā)芽嗎?還不快上車!”馬車上,一位黑衣黑扇的男人黑著臉兇道。
這人咋又回來了?
還沒反應(yīng)過來,鐘雪就被兩名隨行家將拎上了車。
看著二次絕塵而去的馬車,夏元靜一臉匪夷所思,喃喃道:“還真是下來消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