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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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天晚上,靜秋很久都睡不著,一直都在擔心長林會把看見的事說出去。剛才他是沒對其他人說,但那不是因為她在那里嗎?等到背著她了,他會不會對大媽講?如果他今晚真的是在河邊等她回來,那他——多半會講出去,因為他肯定見不得她跟老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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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靜秋已經習慣于做最壞的思想準備了,因為生活中好些她不希望發生的壞事都發生了,往往是措手不及,令她痛苦萬分。那種痛苦太可怕,來得太早,所以她從小她就學會了凡事做最壞的思想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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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現在最壞的可能就是長林把這事說出去了,然后傳到了教改小組的人耳朵里,他們又傳回學校里。如果學校知道了,會怎么樣?K市八中學生當中,因為讀書期間談朋友被處分的,大有人在,但那多多少少都是有點證據的。現在就憑長林一個人說說,學校就能處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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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媽媽雖然是早就被“解放”出來了,又做回人民教師,但爸爸還是戴著“地主分子”的帽子的。而“地富反壞右”五類分子當中,“地主”是首當其沖的,是無產階級最大的敵人。像她這樣的地主子女,如果有了“作風不好”這么一個把柄,學校還不狠狠整她?整她還是小事,肯定連家里人都牽連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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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靜秋覺得爸爸被打成“地主分子”真的是很冤枉。她爸爸很早就離開地主家庭,出去讀書去了,像這樣的地主子女,因為沒在鄉下收佃戶的祖,是不應該被劃成地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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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覺得她爸爸甚至還算得上一個進步青年,因為他在解放前一兩年,就從敵占區跑到解放區去了,用自己的音樂才能為解放區的人民服務,組織合唱團,宣傳共產黨、毛主席,在那里教大家唱“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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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知道怎么的,文革一開始就把他揪出來了,說他跑到解放區是去替國民黨當特務的,還說他教歌的時候,把“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教成“解放區的人民喝稀飯”,往解放區臉上抹黑。最后她爸爸被戴上“地主分子”帽子,趕回鄉下去了。戴“地主分子”的帽子,主要是因為不能重復戴好幾頂帽子,只好給他戴最重的帽子,不然的話,還要給他戴上“美蔣特務”,“現行反革命”等好幾頂帽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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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想到這些,靜秋真是萬分后悔,像自己這樣的出身,在各方面都得比一般人更加注意,千萬不能有半點閃失,不然就會闖出大禍。這次不知是怎么了,好像吃錯了藥一樣,老三叫她走山路,她就走山路;老三說在縣城等她,就讓他在縣城等她。后來又讓他拉了手,還被他——抱了,親了。最可怕的是讓長林看見他背著她了。這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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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個擔心太沉重了,沉重得使她一門心思都在想著怎樣不讓長林說出去,萬一他說出去了,又該怎么應付,而對老三,反而沒什么時間去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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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接下來的幾天,她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對大媽和長林察言觀色,看有沒有跡象表明長林已經告訴他媽了。對長林,她擔心還少一點,長林像個悶葫蘆,應該不會跑教改組去傳這些話。但如果讓大媽知道了,那就肯定會傳出去了。(全本小說網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