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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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靜秋嚇得轉(zhuǎn)身就走，在院墻上趔趔趄趄地走了一段，看看萬昌盛快追上她了，她也顧不得地上是什么了，縱身一跳，落到院墻內(nèi)，然后爬起身，飛快地向廠內(nèi)有人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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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跑了一陣，回頭看看，見萬昌盛沒追來，她才敢放慢腳步，有心思看看自己摔傷沒有。她到處檢查了一下，似乎只讓地上的玻璃渣子把左手的手心割破了，其他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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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跑到廠里一個水管邊去洗手，剛好在男青工的宿舍外面。等她把手沖干凈了，才看見掌心還插著一塊碎玻璃片，她把玻璃拔出來，傷口還在出血，她用右手大拇指去按傷口，想止住血，但一按就很痛，她想可能是里面殘留著玻璃碴，這只有回家去，找個針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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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掏出手絹，正在嘴手并用地包傷口，就見張一跑到水管邊，問：“我聽別人說你手在流血，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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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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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張一抓起她的手來看了一下，大驚失色地叫道：“還在流血，到我們廠醫(yī)務(wù)室去包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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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靜秋想推脫，但張一不由分說上來拉起她的右胳膊就往廠醫(yī)務(wù)室走，靜秋沒辦法，只好說：“好，我去，我去，你別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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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張一不放：“這怕什么？小時候你不知道拉了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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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廠醫(yī)務(wù)室的人幫靜秋把手里的玻璃弄出來，止了血，包扎了，聽說是在廠南面的院墻那里摔傷的，還給她打了防破傷風的針，說那里臟得很，怎么跑那個地方去摔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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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出了醫(yī)務(wù)室，張一問：“你現(xiàn)在還去打工？回家休息算了吧，我?guī)湍愀f駝子說一聲。你等我一下，我用自行車帶你回去?！?br/>     </br>
    </br>靜秋也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她不想再見到萬昌盛，手這個樣子也沒法打工，就說：“我現(xiàn)在回去吧，你不用送了，你上班去吧?！?br/>     </br>
    </br>張一說：“我上中班，現(xiàn)在還早呢。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騎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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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靜秋等他去拿車了[,]，就偷偷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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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回到家，只有妹妹一個人在家，媽媽最近托人幫忙找了一份工，在河那邊一個居委會糊信封，計件的，糊多得多。靜秋叫媽媽不要去，當心累病了，但媽媽執(zhí)意要去，說：“我多做一點，你就可以少做一點。我只不過是坐那里糊信封，只要自己不貪心，別把自己弄得太累，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br/>     </br>
    </br>但媽媽每天早上七點就走了，糊到晚上八點多才收工，等回到家，就九點多了。估計這樣糊，一個月可以糊到15塊錢左右。媽媽說自己手太慢，糊不過那些長年累月糊信封的老婆婆們，有的老婆婆一個月可以糊四十多塊錢。媽媽說那里也是人多事少，不然可以讓靜秋去做，靜秋干什么都是快手，肯定糊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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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靜秋回到家，吃了點東西，就躺在床上想心思。不知道萬昌盛會不會惡人先告狀，跑到李主任那里說她怕苦怕累，不服從分配，自己跑掉不做工了。那樣的話，李主任就不會再給她派工了。而且她這些天打的工還沒領(lǐng)工錢，零工都是一個月領(lǐng)一次工錢，要由甲方跟居委會之間結(jié)賬，把零工的工時報到居委會去，然后居委會才在每個月月底把錢發(fā)給零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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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果萬昌盛使個陰壞，不報她的工，那她連錢都領(lǐng)不到了。她越想越氣，他姓萬的憑什么那么猖狂？不就是因為他是甲方嗎？他自己也是打零工出身，廠里看他肯當狗腿子，肯欺壓零工，就叫他來管零工。那么猥瑣不堪的人，還動不動就占她便宜，今天更可惡，完全是耍流氓手段。如果她跳下來摔死了，恐怕連撫恤金都沒有。她真想去告他一狀，問題是她沒證人，說了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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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想把這事告訴老三，讓老三來收拾姓萬的。但是她又怕老三打死打傷了姓萬的要坐牢，為了那么一個惡心死了的人讓老三去坐牢真是不值得。別看老三平時文質(zhì)彬彬，他那天玩匕首的樣子，還真像是敢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樣。她決定還是別把這事告訴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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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想到明天又要去求李主任派工，靜秋就很煩悶，她不怕苦，不怕累，最怕求人，最怕別人瞧不起她、冷落她、做作她。如果“弟媳婦”在家就好了，肯定會幫她忙，但她知道“弟媳婦”已經(jīng)跟接新兵的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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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叫妹妹不要跟媽媽說她今天下午就回來了，免得媽媽刨根問底，問出來了又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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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晚上六點多鐘的時候，“銅婆婆”上靜秋家來了?！般~婆婆”說：“甲方叫我來告訴你，說今天是跟你開玩笑的，哪知道你這么愛當真。他聽說你手摔傷了，叫你不用慌著去上工，今天給你記全工，明天也給你記全工。你還可以休息兩天，沒工錢，但位置給你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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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靜秋本來是不想把這事告訴別人的，但聽“銅婆婆”的口氣，姓萬的已經(jīng)給“銅婆婆”洗過腦了。她也就不客氣了，說：“他哪里是開玩笑，根本就是當真的——”說完，就把今天發(fā)生的事講給“銅婆婆”聽了，萬昌盛那些臟話，她講不出口，但“銅婆婆”似乎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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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銅婆婆”說：“哎呀，這是好大個事呢？站在院墻上，他能干個什么？就算他真的摸你一下，又不會摸掉一塊肉，抱你一下，又不會抱斷一根骨頭，你何必認那個真呢？在這種人手下混飯吃，你把自己看那么金貴，搞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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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靜秋沒想到“銅婆婆”會把這事說得這么無關(guān)緊要，好像是她小題大做了一樣，她很生氣，就說：“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如果他要這樣——對你，你也不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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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銅婆婆”說：“我一把老骨頭了，給他摸他都懶得摸。我是怕你吃虧，如果你跳下去的時候摔斷了腿，哪個給你勞保？聽我一句勸，明天休息一天，后天還是去上工吧。你扭著不去上工，他知道你在恨他，他會報復(fù)你的，搞得你在哪里都做不成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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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真的不想再見到姓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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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打你的工，管他干什么？工又不是他的。他欺負你，你反倒把自己的工停了，那不是兩頭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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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第二天，靜秋在家休息了一天。到第三天，她還是回到紙廠上工去了。她覺得“銅婆婆”說得有道理，工又不是他萬昌盛的，憑什么我要停自己的工？下次再碰到他那樣，先拿磚頭砸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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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昌盛見到靜秋，有點心虛，不怎么敢望她，只說：“小張，你手不方便，今天就幫廠政宣科的人辦黑板報吧。”然后小聲說，“那天真的是跟你開玩笑的，你不要當真，更不要對其他人亂說。我要是知道你在外面亂講——，我這個人也是吃軟不吃硬的——”(全本小說網(wǎng)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