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圣女必須死 !
“愿那夜被幽暗奪取、不在年中的日子同樂.也不入月中的數目。”
西莉亞一回到北塔,就將教典翻到里爾引用的那一頁,前前后后仔細地讀了幾遍才自言自語說:“里爾故意強調了后半句,不入月中的數目……也就是不合群、不為接納的意思。這一段講的是約伯接受主的試煉,接連失去了妻子兒女,在悲嘆自己不如不曾降生在這世上,而里爾又提到共犯……”
圣女忽然收聲,面色微微一變。
瑪麗也很快跟上了她的思路,極低聲地說道:“這句話其實在說尤金妮的死?”
“雖然我并不想承認,但從結果上而言,的確是我和里爾聯手殺了她。而她作為異端,的確是受眾人厭棄。”西莉亞嗤笑一聲,又將里爾的后一句線索念了一遍:“解密的鑰匙就藏在殺人的利刃中……”
瑪麗瞪著她無法理解的書頁看了一會兒,訥訥地道:“利刃是指火?那么那東西是藏在火堆或者壁爐里面?”
西莉亞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搖搖頭:“這太簡單明了,不是里爾的風格,況且證據若真藏在神殿某處的火堆里,太容易被發現。估計托馬斯如今早已把里爾到過的大部分地方翻得干干凈凈,那樣關鍵的證物不可能在那里。”
“殺人的利刃……”瑪麗喪氣地嘟囔了一聲,不耐地撓撓頭,“話說回來,里爾最后到底……”
西莉亞一個眼神止住了她的問話。她顯然不會回答。
瑪麗只得悻悻地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謎題,可她顯然不擅長也不喜歡猜謎,這時外頭傳來了開門聲。女仆立即蹦起來,萬分慶幸自己有了除猜字謎以外能做的事:“應當是盧克爵士回來了,我去看看情況。”
西莉亞垂眸,平和地應了一個單音節:“嗯。”
燭焰尖尖上冒出幽幽的煙氣,蠟燭中摻了東方的香料,令房中飄浮著若有似無的香氣。西莉亞盯著面前的書頁看了很久,神思卻早已飄到了別處。凌晨的夜空開始有云氣聚攏,耳畔傳來的風聲也大了起來,將幽沉的鐘響蓋了過去。
西莉亞這才發覺短短一日中居然發生了這么許多事:里爾的審判和反轉,馬歇爾的配合,里爾給出的新線索,當然還有……與盧克的獨處。
那片刻的歡愉與此刻她險惡的狀況相比是那樣不合時宜,脆弱而虛幻,以至于西莉亞竟然一瞬間懷疑那回憶是否是自己的幻覺。
猶猶豫豫的敲門聲響起,瑪麗將門推開一條縫,遲疑地道:“盧克爵士帶來了新消息,但……”
目睹了午后兩人獨處后的狀況,瑪麗在為什么躊躇不言而喻。
西莉亞盡量輕松地說道:“你們都進來。”
瑪麗聞言張了張口,神情有些復雜。她最后還是妥協了,四處張望著讓盧克先進來,而后才輕輕掩上門。
圣殿騎士還沒卸下戎裝,顯然是剛剛歸來。
西莉亞沒有深究他是怎么突破內城宵禁回來的,只是平和地詢問:“您有新消息?”
“我去查了里爾還在烏奇薩時的行蹤。”盧克說著尷尬地抿抿唇,頓住了沒說下去。
瑪麗不明所以地睨了騎士一眼,對方垂眸沉默片刻,克服了不自在走到西莉亞身邊,以只有兩人能聽得清的音量低語:“里爾曾經親身前往尤金妮埋骨的欣嫩谷。”
西莉亞眼神閃爍,她長長呼了口氣:“尤金妮……有什么隨葬品嗎?”
盧克沉默片刻,搖搖頭:“抱歉,我不清楚。”他的視線隨后落到西莉亞手邊的教典之上,他敏銳追問:“里爾給了您新的線索?”
瑪麗便將里爾的話簡單復述了一遍。圣殿騎士只略微思索便明白過來,他看了西莉亞一眼便匆匆調轉了視線,他隨即后退與她拉開距離,平靜地開口:“我明白了,天明了我就去欣嫩谷。”
西莉亞不假思索就傾身抓住了盧克的手。她刻意不去看對方的反應,只強硬地沉聲道:“不。我不會要求您做那種事,那不是騎士應當被賦予的任務。”
“這件事不能交給別人,我責無旁貸。”盧克說著彎了彎眼角,將手一分分地緩緩自西莉亞指間抽出,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才壓低聲音補了半句,“況且我本不是您想象得那樣高尚的人……”
不等西莉亞反應過來,盧克里修斯已經退到門邊。他欠身行禮,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瑪麗,你說我是不是瘋了。”西莉亞將教典啪地闔上,突然發問。她指的是什么,瑪麗自然不可能不明白。
瑪麗抱臂嘆了口氣,看著圣女的眼神第一次有些憐憫。她安撫似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明日您還要去見那兩位君王,就先休息吧……”
※
翌日。
迦南的冬季真正的到來了。第一次場雨尚未降臨,但壓著地平線的淺灰云層卻昭示著陰雨季節的迫近。清晨的空氣明顯潮濕了許多,井臺邊緣摸上去都是濕漉漉冰涼涼的。
今日也是神殿方面約定與十字軍將領再次會面的日子,第二重內墻外已有大隊車馬等候著錫安主教和圣女。所有侍從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大聲說話,唯恐惹惱了兩位分歧日益明顯的大人物。
西莉亞踩著濕冷的石階走向橄欖山。瑪麗小心地跟在圣女身后,努力提防著不踩到西莉亞曳地的儀仗斗篷。托馬斯也著紅袍現身。他沖西莉亞頷首算是問好,徑自朝自己的馬車上踱去。他才踩上墊腳的石塊,一個神官猛然行色匆匆地自內墻后沖出,走到主教身側低語了幾句。
托馬斯緩緩收回了抬起的右腳,神情嚴峻地吩咐那神官離開。他轉了轉手上的綠松石戒指,快步朝西莉亞的車架行來。
西莉亞隱約有了不祥的預感,撩了車簾看著主教一步步走近,已然開始推衍可能的壞消息:馬歇爾已然把她與里爾的會面供了出去?異教徒再次動員奴隸軍團來襲?里爾……
“里爾死了。”托馬斯也不拖拉,直接拋下了這個重磅消息。
瞬間的驚愕過后,西莉亞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托馬斯殊無笑意地勾勾唇:“自殺。”
西莉亞打量了主教一會兒,神情不由有些復雜,她緘默半晌才徐徐道:“您現在有何打算?”
“推遲與兩位陛下的會面,”托馬斯淡藍的眼珠宛如冰珠,他冷冷地盯了西莉亞一眼,平淡無波地補充道,“我會徹查此事。”
“我也非常在意這驚人消息背后的隱情。”西莉亞毫不畏懼地看了回去,淺灰的眸色與積雨的云曾相仿,平靜卻充滿張力。
托馬斯看著她露出冷岑岑的微笑:“我勸您不要介入此事,”他飽含深意地頓了頓,眸中第一次露骨地表現出了厭惡,“請您不要忘了您是從哪里來的。”
西莉亞不為所動,她像是根本聽不懂主教淺白的威脅,一臉天真又理直氣壯地說道:“如果里爾的死中有什么隱情,為了保衛主的榮光與神殿的圣潔,我有責任查出真相。”
紅衣主教呵呵一笑,低聲道:“如果您認定是我干的,看來除了在教廷上見面前,我與您已經無話可說。”
“我希望您不要忘記,”西莉亞眨了眨眼,身周突然因為力量的劇烈波動掀起強風,托馬斯毫無防備不由被風迷了眼,還吃進一口冷風咳嗽起來;圣女見狀關切地蹙了蹙眉,一臉歉然地將話說完,“我是黃金十字架項鏈的守護者,我才是被主選中、擁有真正力量的人。”
托馬斯很快恢復了鎮定,他一邊儀態雍容地將眼角拭干,一邊面無表情地道:“您即便擁有力量,您也只是一人。”語畢,紅衣主教便在侍從和神官們的簇擁下率先離去。
西莉亞一笑置之,表現得非常鎮定。她側頭向瑪麗抬了抬下巴:“親愛的,笑一笑,你臉都僵了。”
瑪麗下意識揉了揉臉,而后翻了個白眼:“您就一點不緊張?說不準主教今天下午就會開始行動,那時盧克爵士是否能回來……”
“但我剛才不能示弱,否則托馬斯定然會找借口將我隔絕在事外。若錯過這個機會,我要扳倒他就加倍困難。”西莉亞鎮定地分析完畢,利落地甩甩頭,沖瑪麗狡黠一笑,“就算情況再差,托馬斯也不敢貿然殺我。而只要有這條命在,什么都好說。”
對于西莉亞消極的樂觀態度,瑪麗只能再次翻了個白眼。
事實證明,瑪麗的擔心不無道理。托馬斯迅速行動起來,不到正午便差人來請圣女大人。短短一日后,西莉亞再次來到神殿教廷,她仍然位列原告席,被告席卻空空蕩蕩,她不由瞇了瞇眼。
--里爾實在是死得太快太蹊蹺了,令人想相信他是自殺都難。
西莉亞對他的死因已然有了猜測,但她寧可這其中另有隱情。
此后是走過場一般的證人發言。
托馬斯的第一要務自然是將自己撇清,因此登場的都是能夠證明主教昨日庭審結束后行蹤的神官。等這*同小異的證詞終于說完,托馬斯做了個“請”的手勢,朗聲道:“下面有請負責看守里爾的馬歇爾長老。”
西莉亞面無表情地看著無須老者緩緩步上高臺。對方慌張地撩了圣女一眼,飛快地轉頭面向審判席高處,等待審判團發問。
“里爾死前是什么狀態?”
“簡直就像是被魔鬼俯身了……神志不清,狂暴兇狠,他甚至嘗試襲擊獄卒。”
“您覺得他有可能主動、清醒地自殺嗎?”
馬歇爾吞咽了一口唾沫,冷聲道:“我……我不知道。”
“里爾是什么時候被發現死亡的?請描述一下具體的狀況。”另一個較為年輕長老會成員興味盎然地摸了摸下巴,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今早鐘敲過六下前,來清掃送飯的獄卒發現了里爾的尸體。”馬歇爾顯然感覺糟透了,他整個人顯得愈發陰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沒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死的,但守衛上一次確認他的狀況是凌晨二時。那時他睡著了,之后守衛就沒有再去打擾他。”
審判團繼續發問:“死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