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圣女必須死 !
青年的每個字都伴隨吐息刻進了肌膚里。
心還是冰涼的,血液卻不聽話地自顧自沸騰起來。
西莉亞低垂了視線看盧克,眸光水汽蒙蒙,莫測而蠱惑。她倏地露出一個濕漉漉的微笑,唇邊的弧度含著凄涼與些微的嘲諷。
她默不作聲,傳達的意思卻很清晰:她并非不相信他的心意,但她的去留已不是他兩人可以決定的事。
盧克知道的不過是事實的一半,他知道神明想要侵占她的身體、吞噬她的意識,卻不知曉她原本就是從另一個遙遠世界跋涉而來。
這個世界嶄新的環境萬分險惡,西莉亞來不及多想,只憑著本能在神殿中努力活下去。而后圣城陷落,護衛一個個為她而死,緹娜反叛卻依舊死在了她面前。在一天之內她見夠了死亡,也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只有在生死關頭,她才發現上輩子那冷淡敷衍的生存方式有多天真可笑。她終于明白了奶奶即便難堪卻也要活下去的緣由。
也因此,當盧克里修斯出現救下她、并無條件地向她效忠時,西莉亞其實是極受震動的。從水庫的柱子后現身時她其實只懷抱一腔激憤--她不想再眼見著有一面之緣的人死在她面前。
那之后,上天似乎終于開始眷顧西莉亞,給予她力量,讓她一步步登上權力高處。想要的東西她努力爭取,不想要的東西她堅定拒絕。她終于成為了曾經憧憬卻無法成為的那類人。她甚至擁有了上輩子無法想象的愛情。
可在西莉亞以為終于真的能安定下來時,整整兩重的人生,不論她選擇的是消極推諉還是積極面對,都在神明三兩句間失去了意義。剛才一瞬間的孤勇讓她有勇氣與神明據理力爭;如今暫時回到這句軀體,她卻只感到疲憊。
西莉亞看上去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卻又反常地疏懶淡薄。不論他要怎么做,世界要怎么改變,她好像都能接受,因為什么都已經無所謂。
辛苦經營的人生不過是替神明大人白白忙活一場。她之前認真地過活,現在卻大約到了極限,再不想繼續了。人世的阻礙再大,她可以相信只要努力就可能成功??赡菢永硭斎坏啬曀纳衩鳎克τ钟惺裁从??
嚴冬的霞光從窗戶后照進來,是冷冷的紫紅。西莉亞沐浴在這樣艷麗而虛幻的夕照里,單手將銀白的亂發往后捋,微微抬起下巴,從指縫間與盧克對視。她好像在無聲地質問他,如果她成了現在這幅樣子,他是否仍然需要、想要她?
消失只是一瞬間,漫長的告別卻要煎熬數倍之久。她不怪他,但他無法真的理解她為何這般絕望而疲倦。
這股自暴自棄的慵懶別有一種勾人的風情。
西莉亞的眼神姿態都在不動聲色地發出邀請,盧克里修斯卻不安起來。他預感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她便會隨著漸沉的夕陽一起沉進空闊的雪夜里,在神明奪取前自愿消失得干干凈凈。更令人恐懼的是,即便他真的付諸實踐,她也未必真的會為此辛苦地留下來。
他真的會失去她。
這個念頭太沉太痛,盧克不由得將顧慮盡數拋開,一伸手便將西莉亞箍進懷里。
他的唇毫無章法地落下來,吮吸輾轉流連著向脖頸、向更隱秘的方位滑去。睡袍本就不能遮蔽什么。隔著薄薄的布料,軀體的熱度、線條的起伏反而愈加誘人,只牽著他的指尖、他的唇舌探索更多未知的場所。
西莉亞保持了片刻的靜默,半瞇了眼任由盧克動作。
他聽見她的心跳,漸次因為他而加快了步調,一聲聲地讓他稍感安心。她的肌膚因熱度微微發紅,從滑到肩膀的領口露出來,只一眼便燒得人心頭同樣滾燙。他想,至少這一刻,至少他觸碰到的、聽到的、看到的都是真切的。再之后的事想了就會心痛欲死,這一刻就暫且將其忘卻罷。
直到兩個人不發一語地從窗邊糾纏到了床沿,西莉亞才不再刻意回避盧克的注視,反而主動勾著他的脖子將簾幔扯下來。
她啟唇,刻意冷淡的字句微微帶喘,反而顯得婉轉:“您真的考慮清楚了?”
盧克原本在吻她的發梢,竟然真的因為這一句話停下來。
西莉亞并沒有感到意外。
他們在做的事是犯罪,稍有些理智的人都會猶豫。她其實希望他能夠就此罷手,他值得更好的人生,她不值得他搭上身家性命陪伴。
但盧克下一刻的發言便令她不可言說的期望落空:
“如果愛您就是罪惡,煉獄中早就為我預留了一個位置。”他繾綣地彎了彎眼角,認真地與她對視,倏地露出意味不明的淺笑,“該考慮清楚的是您?!?br/>
西莉亞訝然地抬了抬眉毛。指節有繭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探進睡袍里,沿著腰線摩挲揉捏,她不由咬住了嘴唇。
“如果您容許我繼續下去……之后不論發生什么,我都不會讓您離開我,絕對不會?!绷鑱y的金發下,盧克的眼眸幽深得像能夠把人吸進去,他按著她的肩膀一分分湊近過來,直到與她鼻尖對鼻尖。
他的語氣很淡,涼薄得不合時宜:“即便神明想要阻攔,就算您感到疲倦想要逃開,我都不會再放手。”
盧克很少將話說得這么絕,可見他是認真的。
西莉亞卻再次陷入了沉默。她別過臉,半晌才啞聲道:“這是兩回事。此刻我是愿意,但之后的事……我何嘗不想留下來?!?br/>
但即便她想,即便他鍥而不舍,終有些事是不可能的。
這似乎是西莉亞第一次完完全全對某件事失去了信心。
盧克神情沉肅地看了她須臾,忽然就抽身放開了她。他背過身,將床帳向上撩起,任由最后一線霞光漏進來。他逆著冷光回眸,眼神晦暗而痛楚;看得出來他在竭力克制,可出口的話語卻多少有了責難的意味:
“即便是為了我,您也不愿意試一試?”
西莉亞的胸口像是被這句話重重捶了一記,可痛感卻已然麻木了,只有鈍鈍的空洞感。她哽了一下,弱聲囁嚅道:“我……”
她用力皺了皺眉,擠出一個難看的苦笑:“您對我失望了嗎?”
“不,”他的聲音很輕柔,卻教人心頭酸楚,“我對自己失望。您拯救了我,而我……卻無法讓您振作起來?!?br/>
西莉亞搖搖頭,想要否認他的說法,對方卻已然微微笑著說了下去:“如果我不足以讓您有勇氣與神明抗爭,那么別人呢?”
她不由怔忡。別人?還有誰?還能有誰?
“剛才我沒來得及向您說明,芝諾大人死了。”盧克的語氣很平靜。
震驚之余,西莉亞莫名感到一陣惡寒。她想起失去意識前聽到的那聲悶哼,從頸間流下的、黏膩的血……心頭已然有了揣測,她卻不敢也不愿相信,只緊緊揪住了被褥,呻|吟般地低低道:“不……”
“他為了保護您而死?!北R克不為所動,平和到殘忍地將真相點破,他微微垂頭,發出一聲自棄的低笑,“即便他本人未必愿意承認,但芝諾大人是愛您的。”
西莉亞抽了口氣,僵硬地問道:“您告訴我這些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線夕照消失在了蒙蒙的黑暗夜色里。
金發青年的面色卻極為蒼白,仿佛剛淌著冰涼的月色一路走到她面前,心頭所有的熱度都消退了,只剩下薄薄的凄涼。他平靜地問:“如果是為了芝諾大人呢?您是否愿意留下來、試著活下去?”
涼薄疲憊的心頭燒起一把慍怒的火,西莉亞的聲音不覺變調:“我……當然感激他,我無以為報,但難道您覺得自己還比不上他?我……”她說不下去了,木然瞪了他片刻,眼里起了又霧氣,顫聲問道:“您何必這樣逼我?”
盧克全身一震,他像是再按捺不住,再次將西莉亞攬進懷里。她掙扎起來,他猶豫了瞬息,卻沒像慣常那樣克制有禮地退卻,反而將她抱得更緊。
他前所未有地驚慌失措,聲音抖得比她還要厲害,言語急促而錯亂:“原諒我,求您原諒我……但我實在不敢想象失去您,哪怕您為此恨我,只要您能留下來,哪怕向芝諾大人認輸我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