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圣女必須死 !
平日里越是平和冷靜的人,發(fā)起怒來便越令人畏懼。
“我不該瞞著你,是我的錯。”西莉亞歉然地垂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真的很抱歉。”
盧克沒有回答。
她便加倍不安起來,從眼睫底下小心地觀察他的神情,怯怯地喚他的名字:“盧克?”
金發(fā)青年外露的怒意已經(jīng)消退,但深翠的眼睛仍然亮而冷。他緊緊抿著唇,依舊沒有開口。
她咬咬嘴唇,想要觸碰對方的面頰,卻半途縮回了手,很沒底氣地弱聲道:“請你原諒我……”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盧克顯然在克制什么沖動,語聲十分僵硬。
西莉亞不由縮了縮肩膀,卻還是咬咬牙直面問題:“我……知道你不會同意這個方案,我也不想讓你擔心……”
盧克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怒火再次現(xiàn)形,他冷冷反駁道:“我最不愿見到的事的確發(fā)生了,而你也讓我擔心了。”
“但……但我回來了,”西莉亞努力扯了扯嘴角,又覺得這動作不合時宜,便將頭埋得更加低,“這一次上主沒有提要回收我的事。”
盧克閉了閉眼,蒼白的臉頰上因為慍怒而騰起薄薄的紅,他將西莉亞的下巴抬起,逼迫她直視自己,而后才沉聲道:“但假如你沒有回來呢?你就沒有想過這點?你……又要讓我怎么辦?”
他聲音里的痛楚太過濃烈,西莉亞喉頭哽了哽,半晌無言。
青年并沒有松開對她的鉗制,反而因為她的沉默扣得加倍緊。
在盧克從所未有的強硬態(tài)度面前,她似乎也被激起了脾氣,眼圈微微泛紅,聲音發(fā)顫:“我……我真的很抱歉!但是不讓馬歇爾和神殿所有人徹底臣服,不這樣做,我怎么和神明談條件、爭取更多時間?”
盧克慘然低笑:“而在這事上我無能為力,所以你放棄了我,根本沒想過和我商量。”
西莉亞面色一白,她喃喃:“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想得沒有錯,”盧克再次在表面平靜了下來,與平日里幾乎別無二致的溫和聲音卻顯得極為涼薄,“我很無能、很軟弱,除了揮劍外一直別無是處,在這事上我?guī)筒坏侥悖炊粫蔀樽璧K……”
“別說了!”西莉亞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深呼吸兩下,調(diào)整了表情再次道歉,“這次是我自作主張,我應該事先告訴你的。你沒有任何錯,所有的過失都在我,對不起。”
默了須臾,她扁了扁嘴看上去幾乎要哭出來。而后,她顫抖著環(huán)上他的脖子,語聲都微微變調(diào):“原諒我好不好?不要生氣了……”
盧克僵了片刻才攬住了她,他清晰可聞地嘆了口氣,語聲卻依舊平靜得讓人膽寒:“假如你那時沒有隱瞞,而我不同意你冒險,你會放棄讓神明附體嗎?”
西莉亞無聲地繃緊了唇線,半晌都沒有回答。
他好像并不意外,溫存地順了順她的頭發(fā),輕聲道:“我知道的。你不會因為風險放棄計劃。”
“盧克!”西莉亞的眼里浮上蒙蒙的水汽,她哽咽良久只艱澀地吐出短促的一句:“別說了,求求你。”
出乎意料,對方居然很好說話地點頭同意了。他緩緩松開她,側(cè)眸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輕描淡寫地道:“必須回北塔了,再下去旁人會起疑心。”
西莉亞頹然地靠在墻邊,半晌才聚集起應答的力氣:“還沒有瑪麗的消息,她應當還沒到錫安。北塔也不知道是什么狀況……”
盧克直接封死了她繼續(xù)逗留的暗示:“現(xiàn)在沒有人敢在這種事上讓你不快。”他甚至還微微一笑,鮮見地露出了些尖銳的嘲諷。
“我知道了。”話都說到這份上,西莉亞也不再白白掙扎。她撐著墻起身,整理了一番儀容,低著頭便往外頭走。
盧克立即跟上來,與她保持半步的距離,禮貌而疏離。
花園小徑在漸暗的光線中晦暗不明,夜晚悄悄從枝椏后靠近,西莉亞走在樹蔭中只覺得寒氣沾衣。
北塔中果然點著燈。里頭的仆役并沒有調(diào)換,見了西莉亞和盧克也沒表露出異狀,領頭的侍女恭敬地告知圣女:起居物件都已準備停當。而后這侍女又小心翼翼地報告道:
“剛才圣殿騎士團大團長那里派人來,說西院騎士團的駐地要分給傷員和獅心軍團的眾位,床位有些不足。檢察長大人可能要在北塔暫住一夜了。圣女大人,您看?”
西莉亞若無其事地朝盧克投去一瞥,實際上根本沒敢看對方的神情,只平淡地問:“您意下如何?”
盧克擰了擰眉:“這不太合適。”
這侍女在盧克擔任圣女護衛(wèi)時便已在北塔效力,見狀便補了一句:“您此前用過的房間現(xiàn)在依舊空著……”
“既然如此您就不要推辭了,暫住一晚而已。”西莉亞牽了牽唇角,轉(zhuǎn)頭對侍女低聲吩咐道:“我先休息,安排檢察長住宿的事就交給你了。”
語畢,她徑自走上樓去。
北塔的格局的確沒有絲毫改變。西莉亞在臥室里漫無目的地轉(zhuǎn)了兩圈,最后還是喚人準備熱水洗澡。
掌權的一年多里,北塔眾人也多少摸清了圣女的習慣:她不喜歡被太多仆役陪伴,更喜歡獨處。也因此,服侍西莉亞入浴后兩個侍女便悄然退到了門外等候。
西莉亞任由熱水浸沒到脖頸,在騰騰的熱氣里向后一靠,無聲地嘆了口氣。
在馬歇爾面前讓神明附體的確不是一時興起。甚至可以說,在見了理查、商定了讓獅心軍團在合適的時機前來接應后,她就打定了這樣的主意。
她知道盧克會生氣,但她并沒有料到對方的反應會這么大……她以為只要能回來,一切便會迎刃而解。
但她忘了,他們之間本就有太多不可觸碰、不可言明的忌諱。此前歡愉太甚,誰都不會主動去想令人不快的事。可一旦觸及了禁忌,想要若無其事便再無可能。
西莉亞想起盧克那冷淡的模樣就不自禁胸悶,甚至還有些委屈。她……她都不斷道歉了,對方仍然芥蒂未消,還要她怎么辦?
她也不想鋌而走險、讓盧克憂心,她在接受神明時何嘗不害怕?
越想越焦躁,西莉亞干脆呼喚侍女進來。
等擦干身體、換上了寬松的睡袍,西莉亞似乎已經(jīng)平靜下來。反手抹了抹臉上殘留的水珠,她便鉆進了被褥:“今天我就先歇息了。”
侍女們垂頭稱是,命仆婦抬了木桶、清理了地面后便吹熄了燭火退出去。
窗外的天空云朵密布,今晚無星無月。
夜色黯淡,映在窗戶上的燭火便分外明亮。
房中的陳設熟悉而陌生,盧克里修斯解下披風和罩衣后便踱到了小窗邊。山脈的輪廓沉沉壓在天際,上頭又添了一層厚云,瞧著便極為壓抑。他無意瞥了眼自己融在景物中的倒影,模糊的五官緊繃到極不自然,連他都不由有些失笑。
揉了揉眉心,他不由懊悔起來。
今日在西莉亞面前,他失態(tài)得厲害。更辛苦的人明明是她,他不該對她這般苛責。但他自知余怒未消,現(xiàn)在還不適合面對她。
明日……
念頭才起來,房門突然被輕輕叩了一記。
時值午夜,北塔的仆役們也早已入睡。盧克拔下門栓拉開一條縫,朝外看了眼便僵住了。
即便來人兜著斗篷,他怎么可能認不出來?
不等他有所反應,對方便將門縫扒得更寬,矮身穿過他的臂膀鉆進了房中。
“你……”盧克看著來人將兜帽拉開,露出一頭銀發(fā),顯得有些氣結(jié)。
西莉亞一手揪緊了斗篷的系帶,同時理直氣壯地分辨道:“不和你把話說清楚的話,我今晚睡不著。”
盧克垂眸哂然一笑,態(tài)度比下午緩和了許多:“今天能說的都說盡了,明日冷靜下來后再談。我……不想說不該說的話。”
“話說盡了,能做的事……還沒做完。”西莉亞抿了抿唇,朝他的方向試探性地靠近,直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盧克訝然地揚了揚眉。
她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氣抬頭低低道:“如果你還生氣的話……我愿意接受懲罰。”
壁爐和燭火的映照下,她的面頰微微的紅,鮮艷的顏色|誘人而刺目。盧克的呼吸頓時亂了一拍,但他隨即惱火地辯解起來:“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并不想……”
“噓,”西莉亞止住了他的話,她顯然也極為難堪,不禁微微別開視線,“我……”見他不動,她瞪了他一眼,作勢要繞過他去開門:“那我回去了……”
盧克下意識就堵在了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