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同孫宇一道進城的,是惡狗領(lǐng)著的三十多親兵,池州算是人生地不熟,又剛剛經(jīng)歷過洪災(zāi),人少了不放心。
剛剛籌措了一批糧草的何司馬,自然也是一同列席作陪,連上龔七夏自己的隨從護衛(wèi),整整五桌。
“就先這么多,不夠的話,一會再加。”龔七夏強忍心痛,點了十個菜,兩壇酒。就這,一桌得十幾兩,五桌就是八十多兩,本就不富裕的衙門,那是得雪上加霜了。
孫宇心下有數(shù),這龔七夏,手頭很緊啊。給上官接風(fēng)洗塵,可沒有節(jié)約糧食這一說,向來是往多了點,肯定是吃不完的。手頭緊好啊,說明對方有需求,此事,又多了三分把握。
陪同列席的池州司馬何至騫內(nèi)心慶幸不已,幸好自己沒有給刺史大人難堪,這江寧來的就是不一樣,門路廣,居然跟眼前這位侯爺有說有笑的。
“下官先飲此杯,歡迎侯爺,到咱們池州來。”龔七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孫宇看了一眼杯中酒,并非是飛天,有些渾濁,但是對方一片心意,孫宇同樣一飲而盡。
“龔大人,可是遇到難處了?”孫宇與他們寒暄幾句,就直奔正題,早點弄完,他還得回泉州,把這些人送過去。再晚的話,就要到刮颶風(fēng)的季節(jié)了。
話說這大琉球島,什么都好,就是每年夏季,刮颶風(fēng)的概率太高了。回頭這島上,也得再弄一個水泥作坊,起房子都得用水泥,木頭房子面對颶風(fēng),就跟紙糊的差不多,所以島上土著一般都住山洞里面。
“這,糧庫早就空了,朝廷的物資,還得兩三天才到,明天災(zāi)民的口糧,還不知道在哪呢。”龔七夏剛夾起一塊肉,聞言不由得放下了,一想起明天的糧食,就沒了吃飯的心情。也不知道他打的欠條,明天還好不好使,只要糧商肯收,他是沒問題的。為了這個官位,已經(jīng)都花了一萬多兩了,再多兩千兩,也顧不上了。
“這個,城中糧商大戶,必然有糧,莫不是,連銀子都沒有了。”孫宇一愣,堂堂一個州,總不會庫房連銀兩都沒有了吧。
“錢糧都花完了,今天的糧食,還是刺史大人打的白條,足足一千兩。糧商那邊,總算給些面子,但是明天就不好說了。而且人家說了,明天還要漲價,”何司馬搖搖頭,這官當(dāng)?shù)茫锴恕?br/>
“今天糧價多少?”孫宇一愣,這池州也太窮了。
“二兩銀子一石,這還是看在衙門的面上,普通百姓,要二兩二錢一石。明天估計要二兩五錢一石,五百石,就是一千二百五十兩。”何司馬捏著手指一盤算,應(yīng)該是這個數(shù)。
“十幾萬人,五百石?這能夠吃?”孫宇一盤算,一人一天,也就三四兩糧食,喝粥也喝不飽啊。
“餓不死人,就是燒高香了。侯爺,不是下官不想,是沒法子啊。”龔七夏連忙叫屈,自己可是一分錢糧都沒貪,還倒貼了一千兩,就怕餓死人啊。他龔七夏,也是想撈錢的,但是絕不可能因為撈錢,餓死災(zāi)民,這底線還是有的。
“惡狗,派個人出去,讓騎兵營去后面接應(yīng)一下。讓輜重團他們先運一千石糧食過來,明天午時,必須到。”孫三刀的輜重團跟在后面,運輸糧草,就是怕因為受災(zāi),糧商就地漲價,平白讓人薅羊毛。
如今的輜重團,此番北上,都是清一色的馬車,其中還有不少四輪馬車,速度比起騎兵,也慢不了太多,趕一趕,明天午時能到。
“下官謝過侯爺。”龔七夏聞言,激動得直哆嗦,這頓飯,請的值啊,起碼明后天的欠條,不用打了。
“朝廷讓我接受災(zāi)民,這也是應(yīng)有之舉,但是朝廷賑濟災(zāi)民的糧食,到了之后,得歸我。當(dāng)然了,之前打給糧商的欠條,本官替你還了。”孫宇示意龔七夏坐下來,這也是自己分內(nèi)的事情。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龔七夏頭直點,只要過去眼下這關(guān)就行,災(zāi)民都走了,這賑濟當(dāng)然不能給他。
何至騫心下郁悶,這刺史大人也太過沒腦子了,這官府倉庫里,老鼠都快餓死了,你也不知道想法子留一些下來。這衙門上下的俸祿,還不知道哪里來呢。何至騫看了一眼孫宇跟惡狗,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去,沒那個膽子啊。
“龔大人,據(jù)本官所知,除了這城外的十?dāng)?shù)萬災(zāi)民,其他地方日子也不好過啊,好些地方,田地都毀了。如今還算有口吃的,但是這個冬天,不一定熬得過去啊。”孫宇滿臉憂慮,夾起一塊雞腿放進嘴里,味道還不錯。
“這、這個,只能等秋收之后,再想法子了。”龔七夏剛剛輕松的心情,頓時又沉了下去。百姓的余糧,一般也就撐到秋收之后,若是秋天沒有好的收成,這冬天就沒法過了。
“還請侯爺指條明路。”何至騫在桌子下踢了一腳,趕緊起身向?qū)O宇請教,這位既然提出來,必然有后著,斷不會無的放矢。
“司馬大人,你踢我干嘛?”埋頭對付吃食的惡狗,一臉懵逼看著何至騫。
何至騫一臉尷尬,剛才沒注意,惡狗的腿太長,踢錯了。
“不好意思,一時激動,以酒賠罪。”何至騫舉杯一飲而盡,總算將這尷尬給化解了。
“爽快!”惡狗也是舉杯痛飲,他不懂這些,吃好喝好就成。
“這個,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你們不如看看,那些個受損嚴(yán)重的鄉(xiāng)里,家里又沒有多少田畝的,都隨我去南邊算了,留在這,也是給官府增加負擔(dān)。”這家里田地多的,肯定不愿意走,只有那些余糧不夠過冬的,才有可能跟他走。
“這個、不合適吧,回頭明年這稅賦就少了啊。”龔七夏一聽,頓時直搖頭,他可是還想著收人頭稅呢,人都走了,他找誰收去?
“你想啊,這人不走,冬天得餓死,你收個屁的稅啊。想不餓死,就得你去救濟,那就是倒貼,怎么算,都是虧損。”孫宇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龔七夏沒有治理地方的經(jīng)驗,先忽悠一番。至于這何至騫,倒是個聰明的,應(yīng)該不會說破,此事說到底,那是合則兩利。
其實這些個因為受災(zāi),無糧過冬的,大多都是出去借貸,或者變賣田地,總能活過去。就算有餓死凍死的,也都是失去勞動能力的,這就是優(yōu)勝劣汰。
“倒是這么個理。”龔七夏心里盤算一下,好像是這么回事。自己不僅收不到稅,還得倒貼,不然餓死的人多了,自己這考評肯定是下等。若是再有人上個奏折,彈劾一番,指不定就要貶黜。
“而且啊,這些人跟我走了,這地雖然不多,但是帶不走,積少成多,也是不少。房子雖然破,那也帶不走的,對不對?這些以后,都是官府的公產(chǎn),等出了手,這府庫不就富裕了嘛。”孫宇繼續(xù)誘惑,就不信窮成狗的對方,能夠忍得住。
龔七夏一算這賬,如果人均一畝田的話,一萬人,那就是一萬畝。池州這邊,一畝田差不多得五兩銀子,當(dāng)然今年不值這個價,但是可以等明年再賣啊。我去,這就是五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還有那些破房子,總會有人要的,那些個兒子多的,沒房子怎么娶媳婦?大不了買去重新翻建一下,至少這房子下面的地,那是值錢的。這得多少錢,額滴娘啊,不敢算了,太多了。
“若是朝廷查起來,這人口對不上......”何至騫也是一臉意動,這錢不偷不搶的,見者有份啊。但就是怕朝廷追查,他都快至仕的人了,穩(wěn)妥第一。
“池州受災(zāi)嚴(yán)重,這人口統(tǒng)計不太準(zhǔn)確,也是正常的。再說了,之前的那些貪官污吏,不過尸位素餐之輩,隱瞞災(zāi)情,將一些受災(zāi)嚴(yán)重的地方,隱匿不報,也是可能的嘛。”孫宇繼續(xù)出餿主意。
話說這兩位,錢想要,但是不愿意出腦子出力,還都得自己給他們想好退路,這樣很不好啊。
“侯爺,言之有理!”龔七夏與何至騫倆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反正這災(zāi)民,都要隨孫宇南下,以后根本無從查起,此事足夠穩(wěn)妥。
“侯爺,這個,若是他們不愿意,該如何?”何至騫覺得,最難的就是讓那些災(zāi)民,如何愿意隨孫宇南下。若是強迫的話,肯定要出亂子的,最好是他們心甘情愿跟著孫宇走。
“若是都由本官來做,那么這好處,本官也得占一份,二位說是不是?”孫宇端起酒杯,還真把自己當(dāng)成師爺了,什么都要讓自己給出主意。
“侯爺說得是,這事,咱們回去再商量。”龔七夏雖然沒有治理地方的經(jīng)驗,但是一聽孫宇的話音,就知道了其中的意思,對方明顯不愿意繼續(xù)摻和。當(dāng)即朝著何至騫說道,等回了官府,他們再好好合計,總得盡量做得漂亮一些。若是做得好,就這一票,不僅把欠債全部還清,還能結(jié)余不少。
此時,池州城外,賀蘭山站在一個大石頭上,身后是張大虬帶著的數(shù)百執(zhí)法營士兵,前面是各里選出來的代表。足有三百多人,在地上坐著,十?dāng)?shù)名弟子,帶著新近投靠的一些人手,在維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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