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沒有回家，而是再次跟隨去了甄奶奶屋里，這個時刻，他不想離開這位至愛的老奶奶，只想守候在身旁。</br>
就在往返于醫院這段時間，甄奶奶兒孫輩、曾孫輩、甚至連玄孫輩都悉數抵達，將屋子里里外外擠了個滿滿當當，輪番上前問候、祝福之后，也不知道是誰帶頭開始提及的，這群人竟然爭起了家產。</br>
一位孫子輩的人率先發難，目標直指長孫劉長貴：“大哥，婆婆那塊地你種了這么多年了，是不是該輪到我們種了。”</br>
“我每年都有給婆婆吊糧食，憑什么要讓出來！”劉子貴絲毫不讓，理直氣壯地道。</br>
另一位孫子輩則話鋒指向了劉綿慶：“二叔，這老屋能不能給我，我兒子該分家了，沒有房子住。”</br>
“我你們也是，平常都忙很少來，這個時候就跑來分東西了，”劉綿慶自恃算整個家族最長的了，聲色俱厲地大聲指責一通后，不依不饒地道，“我伺候媽這么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你讓就讓啊。”</br>
“我哪有沒來看過婆婆，基本每個月都有來，”那位孫子輩爭辯道，“我也想接婆婆去住，是你不同意的。”</br>
大家都不相讓，而且越來越激烈，從一開始的議論升級到相互爭吵，整個屋子全然一副鬧哄哄的場面，這些人中，尤其以兒子、孫子輩最為踴躍，再往下畢竟隔了太多代，沒什么發言權。</br>
其實，他們平常還算孝順，即便住得遠，也經常過來看甄奶奶，一大家子相處也比較和諧，畢竟人這么多，不是今天這家有人過生，就是明天那家結婚嫁女兒，三天兩頭就會相互走人戶串門子，其樂融融相聚一堂，即便偶爾有些的矛盾，也都大事化，事化無，連爭吵都很少。</br>
可一到今天這關鍵時刻，他們就把持不定了，都想把財產據為己有。</br>
眼看鬧不出個結果，他們竟然一齊來到甄奶奶身旁，想要這位正在經受病痛折磨的老人親自做決斷。</br>
不僅如此，一位已經嫁了幾十年的孫女輩也跟著湊起了熱鬧，信誓旦旦地道：“外婆活了這么多年，解放前就在大戶人家待過，肯定有不少金銀首飾。”</br>
“對，問一問去，晚了可就拿不出來了，”另一孫媳婦贊同地附和道，跟隨一起圍向了甄奶奶。</br>
這一大家子人的爭鋒相對，王本在一旁全然看在眼里，剛開始議論時，他只是微微皺眉，別人家的事，他一個毛頭伙子也沒資格插嘴，可隨后聲音越來越大，已經完全打擾到甄奶奶了，他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到現在，這些人竟然圍向甄奶奶，這不是要人命么，他實在無法忍受，想不強出頭都不行了。</br>
快步跑過去攔在甄奶奶面前，手掌朝外一推，不許大家靠近，盡量壓低聲音斥責道：“你們干什么，就這么玩意兒有啥好爭的！”</br>
他一個人實在勢單力薄，而且是插手人家的家務事，真有些不過去，好在大家沒有當場翻臉，雖然暫時止住腳步，但態度就不會那么好了，甄奶奶的長孫劉長貴面色一沉，嚴肅地道：“本子，你別站著話不腰疼，你有錢買一座山，能修一棟大房子，我們沒錢，只能爭一爭這一畝三分地。”</br>
“你們非要爭，到別處爭去，不要打擾甄奶奶休息，”王本當仁不讓，皺著眉頭道。</br>
“有些事還是當著婆婆清楚的好，免得以后成天罵架，”劉長貴十分有理地道，引來身后許多人的附和。</br>
這話雖有一定道理，但王本并不愿意聽從，此刻在他眼里，甄奶奶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已經選擇出頭，他也毫不退縮，就算強詞奪理，遭來罵聲他也甘愿。</br>
環視一眼屋里黑壓壓一片的人群，咬咬嘴唇十分堅定地道：“你們如果還要在這里爭的話，我就把甄奶奶帶我家去！”</br>
“不行！”所有人異口同聲，全都毫不猶豫地拒絕，甚至開始怒目相向，這么一大家子人，讓自家老人死在別人屋里，這算什么回事，再了，萬一真有金銀財寶，將消息透露給王本，豈不便宜了外人。</br>
王本正想出口強加爭辯，卻感覺被輕輕扯了一下，甄奶奶一只蒼老的手正吃力地抓著他的衣角。</br>
慌忙蹲下身去，湊到近前聲地問道：“甄奶奶，怎么啦？”</br>
“孩子，讓你看笑話了，”甄奶奶喘著粗氣，艱難地吐出幾個字。</br>
“沒，”王本強裝笑臉，搖搖頭回答道，他也確實沒看笑話，在老人臨死前爭家產這種事，村里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應該已經成了一種習慣。</br>
“你回去吧，眼不見為凈，”甄奶奶艱難地張著那雙干澀的嘴唇徐徐道，聽到剛才的吵鬧聲，想必她心里也很難過吧。</br>
“可是，我擔心你，”王本不愿意答應。</br>
“等我死了，就聽不到了，你回去吧，咳咳……”甄奶奶話音剛落，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手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表情十分痛苦。</br>
王本不敢再繼續下去，這個時候，不能讓已經元氣不足的甄奶奶太多話。</br>
聽從了甄奶奶的話，低下頭默默離開，屋里的爭吵聲暫時了些，相信要不多久又會再次激烈，他沒法管，也管不了。</br>
無力地返回家中，癱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腦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聽甄奶奶講過去的故事，還能不能欣賞到那雙金蓮腳。</br>
“本子哥哥！”玲瓏從樓上跑下來，站在樓梯口親切地道，“幫我取一下衣服，我拿不到。”</br>
衣柜的上方，有王本提前給她準備好的衣裳，丫頭已經學會自我鑒賞，知道怎么打扮自己了。</br>
來到玲瓏可愛的房間里，取下那件鵝黃色的裙子遞過去，任由丫頭在穿衣鏡前得意地擺弄。</br>
“哼哼。”</br>
一股熟悉的香味不經意飄進鼻孔，情不自禁地嗅嗅，王本突然覺得有了希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