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秋在看到電梯口站著的那抹身影時松了口氣,放慢了腳步走上前去,在余晏的身邊站住了,跟著一起等電梯。
余晏只是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江言秋斟酌著措辭,他的腦子亂糟糟,想問的事很多,話到了嘴邊卻又像是被剎住了一樣滾回肚子里。
還沒等他想好一個合適的開場,電梯已經到了,余晏抬步進去,江言秋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頭。
封閉狹窄的空間里就只有他們兩人,這在一定程度上給了江言秋開口的勇氣,好多想法在腦子里滾了一遭,江言秋深吸一口氣,轉頭對上余晏線條流暢的下頜線時卻只愣愣問了一句:“你……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話剛說出口他就后悔了,但這確實是他見到余晏之后最迫切想知道的,于是只能強撐著等回答。
余晏輕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他轉過身來看著江言秋,瞳仁幽深,像化不開的墨,“你想要我說什么?”
江言秋不自覺后退了兩步,掐著掌心把話說完整:“三年前,你為什么一聲不吭就走了?”
余晏翻來覆去琢磨了幾遍話里的意思,幾乎要被氣笑,“江言秋,你是以怎樣的心情來問出這句話的?”
他的眼神像淬了冰,平靜而沒什么溫度,江言秋只能從里面望見無措的自己,他還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卻不敢再問下去,生怕余晏下一秒生氣了就干脆不理他了。
電梯在四樓停下,維修工人推著施工器材擠進來,本就狹小的空間一下子被填滿,兩人往后退了幾步讓到角落里。
距離被縮得很短,彼此的氣息近在咫尺。身體緊挨著,心思卻如弱水之隔,如何也不能相通。
一時之間電梯里只剩兩個工人的交談聲,江言秋垂頭盯著地板,悶聲嘀咕:“不是說會給我機會想清楚的嗎?”
他說得小聲,又被交談聲掩蓋著,自以為余晏聽不到,不想走出電梯的時候余晏突然留下一句:“我給過了,早在三年前就給過了,你也做出選擇了不是嗎?”
宕機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江言秋就聽見自己急急地辯解:“我沒有,那不算!”
回應他的只有余晏越走越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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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秋天后白晝慢慢縮短,窗外夜色濃重,昏暗的客廳里沒有開燈,江言秋曲著腿,雙臂環在膝蓋上,蜷坐在沙發一角,呆呆地盯著虛空的某處出神,安靜的屋子里只剩時鐘走動發出的咔嗒聲。
黑暗的環境里驀地亮起一道模糊突兀的光又很快黯淡下去,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滅,江言秋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有人給他發消息,動作遲鈍地低頭看了一眼。
消息是徐澄發過來的,隔著屏幕江言秋都能從文字里看出那人的雀躍和激動。
——秋秋,我加上那個兼職調酒師的微信了!
——說起來,他好像還算你的學弟,你大學是不是也是這個學校的來著?
江言秋瞇著眼睛看了眼徐澄發來的學校,發現還真是他的大學母校。
確認的話剛發送出去,徐澄又炮彈似的連發了好幾條,都是跟那個學弟有關的事,末了還邀請江言秋明晚下班后去綠島玩。
——我們樂隊明晚會過去駐唱,嚴末剛好也有兼職,你一起過來玩嘛,我還想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呢,你跟他一定會聊得來的。
江言秋之前認識的很多酒肉朋友早在三年前就散得差不多了,徐澄是他這三年間在一次泡吧的時候偶然認識的,為人熱情大方,玩得也很開,但待江言秋卻是實打實的好,一來二往之下兩人也逐漸熟稔起來,成了相談甚歡的朋友。
徐澄大學時候學的是設計專業,畢業后跟幾個朋友成立了一家小型的工作室,工作時間相對社畜來說很自由。他生性愛玩,又喜歡音樂,大學的時候就跟其他人張羅著組建了一支小樂隊,偶爾會在綠島酒吧駐唱。
嚴末是綠島新招進來的兼職調酒師,江言秋對他印象不深,徐澄卻前前后后跟他念叨了不止一次,眼下見徐澄能有新的進展,江言秋自然是替他開心的,但對于泡吧,他卻沒什么心情,草草地想了個托詞拒絕了。
他的思緒一片混亂,滿心滿眼都是關于余晏的事,一面想自己三年前的所作所為,一面想余晏如今對他的態度,懊惱又不得章法。
徐澄也察覺到了他今晚的興致缺缺,忙問他怎么了。
江言秋想了想,輕輕敲下幾個字:
——他回來了。
關于余晏的事,徐澄是知道一點的,很快便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誰,他認真地聽完兩人重逢之后發生的事,有些恨鐵不成鋼。
——近水樓臺先得月啊!人沒回來的時候你天天想,現在人每天就在你眼前,你還不追是等著別人先下手嗎?
江言秋捻著手指打字:要追的。可是我之前做得太過分了,他現在估計都不想看到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他坐在沙發上想了很久,最終頹喪地得出結論:一定是三年前他把余晏推得太遠了,才會讓一向守承諾的人在說完會給他機會后又一聲不吭地收回,離開得那么決絕。
徐澄:要我說啊,有怨有恨才意味著有掛念,你不要管他現在是什么態度,先死纏爛打把人哄回來再說呀,等人真的對著你平靜無波了,那才是真的玩完咯。
……
江言秋對著聊天框沉思,他想著徐澄說的主動創造機會,眼珠子轉了又轉,最終翻開通訊列表,撥出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