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接著初一回家。
    遠(yuǎn)遠(yuǎn)地, 江糖就看到梁深和梁淺手牽手守在門口, 待他們下車后，兩個小家伙張開雙臂跑了過來。
    “哥哥——！”
    初一一左一右把兩人摟在懷里, 笑容溫柔：“對不起, 一直讓你們等我。”
    “你自己出去玩兒，為什么不帶我！”梁深看著初一，滿臉的控訴。
    初一一怔，隨后說：“抱歉，下次肯定會帶你們的。”
    得到允諾，梁深傲嬌的哼了聲, 沒在苦苦糾纏。
    三人剛進(jìn)門，林愛國便起身迎上。
    “媽，我們把初一帶回來了。”
    看到初一那刻起, 林愛國緊繃的神經(jīng)總算有所松解。
    她長呼口氣, 重新坐回到柔軟的沙發(fā)上。
    “奶奶。”初一掙開江糖的手, 徑直上前, “我想和心理醫(yī)生單獨(dú)談一下, 然后再決定是不是接受治療。”
    林愛國神色意外, 完全想不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稍加思索后，她點(diǎn)頭：“可以。”
    初一低頭，聲音帶著濃濃的愧疚：“謝謝您，最后很抱歉，我不應(yīng)該偷偷出門的。”
    林愛國笑了下，狠狠捏了捏他臉蛋：“你這算什么, 當(dāng)初你我打你爸屁股，他一個人跑去橋洞撿破爛，因?yàn)樘芨蓳屃藙e人生意，最后被附近的拾荒老人強(qiáng)行送了回來。”
    感受著初一意外的眼神，林隨州臉色立馬僵了：“媽，不要和孩子說這些，多丟臉……”
    這事兒都過去十幾年了，她怎么還記著？
    “又不是什么丟臉的，害羞個什么勁兒。”白了他一眼后，林愛國緩緩起身，“我去睡一下，晚餐就不用叫我了。”
    等人走后，江糖手肘撞了下他，笑容促狹：“橋洞撿破爛？”
    “……”
    他默然。
    林隨州小時候是有些不服管教，內(nèi)向，自尊心旺盛，容不得別人的一丁點(diǎn)羞辱，林愛國性格強(qiáng)勢，教育方式向來簡單粗暴，平常放養(yǎng)，犯錯挨打，加上林隨州脾氣倔，她越打他越皮，如此反復(fù)，惡性循環(huán)，以至于讓母子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水火不相容的狀態(tài)。
    在少年時期，離家出走五六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后來他慢慢長大，逐漸成熟，再也沒有忤逆過母親的。再后來有了孩子，成了父親。多了梁深后，林隨州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影子，于是他不像林愛國那樣對他打罵，大多時候都是放縱，結(jié)果一不小心就把林梁深慣成了小祖宗。
    還好，江糖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大多孩子都離家出走過，又不是很稀奇。”林隨州看向江糖，“你小時候沒被打過嗎？”
    江糖揉著腦袋想了想，她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挨打是常事兒，但孤兒院的孩子哪敢出走。原主兒時也不太幸福，她輕描淡寫說：“沒被打才奇怪，畢竟沒人疼沒人愛。”
    她的臉上寫滿了漫不經(jīng)心，正是這過分隨意的表情，讓林隨州感覺到莫名的揪痛難過。
    “你如果愿意，我們可以……”
    話音未落，江糖突然繞過他上了樓。
    望著女人高挑的背影，林隨州蹙眉，覺得自己有些傻。
    江糖敲響林愛國房門，等里面?zhèn)鱽砺曇艉螅砰_門而入。
    “有事嗎？”
    “是有。”她拉過椅子，在她床邊坐下，“我之前在醫(yī)院見過您兩次，想確認(rèn)一下是不是您？”
    林愛國皺眉想了下，輕輕點(diǎn)頭：“我是去過兩次醫(yī)院，一次做體檢，一次拿報告。”
    江糖有些緊張問：“那您沒事兒吧？”
    “我能有啥事。”她笑了下，“行了，別疑神疑鬼的，快出去吧，我要睡了。”
    “那您好好休息。”
    得到答案的江糖松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房間。
    望著那緊閉的房門，林愛國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她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張相片，相片泛黃，有了年頭，上面的三個年紀(jì)人笑的燦爛。
    林愛國伸手摸了下女子精致的眉眼，低低呢喃：“州州挺好的，媳婦也變得挺好，你生了個好兒子，就是可惜……”
    重重嘆了口氣后，她抱著相片合上了眼。
    就算每天活的沒心沒肺，還是抵不過日月變遷，歲月流逝……
    次日微雨。
    屋外灰蒙陰沉，一家人都在客廳等著心理醫(yī)生。
    “先生，舒醫(yī)生過來了。”
    走進(jìn)來的男人還沾染著潮濕的雨氣，管家自然接過他手上黑色雨傘，隨后緩緩?fù)司雍笪弧?br/>     江糖靜靜打量著眼前的人，他削瘦，個頭竟比林隨州還高出幾厘米，黑襯衫干凈整齊，發(fā)絲打理的一絲不茍，膚色較白，眉眼清清冷冷，一副高嶺之花的禁欲模樣。
    “林先生好，我叫舒望。”
    “舒望是我戰(zhàn)友的侄子，早年畢業(yè)于斯坦福大學(xué)，他的專業(yè)程度是不用懷疑的。”
    舒望最開始為罪犯做心理疏導(dǎo)，回國后成立個人工作室，此次過來，完全是看在林愛國的面子上，畢竟他鮮少接待兒童患者。
    “媽媽……”初一有些怕，瑟縮到了江糖懷里。
    江糖摟緊初一，“不好意思，她有些內(nèi)向。”又說，“我是她媽媽，江糖。”
    “您好。”舒望看著冷淡，可是很遵守禮節(jié)，中規(guī)中矩不多看她一眼。
    “初一想和您單獨(dú)談一下。”
    “我也正有此意。”
    給了初一一個鼓勵的眼神后，目送他和舒望到了大廳另外一邊。
    他們隔的有些遠(yuǎn)，隱約看到舒望眼神溫柔，像是在鼓勵初一一樣。
    江糖悠嘆口氣：“現(xiàn)在的心理醫(yī)生都這么好看了……”
    本來就是隨口一言，哪成想惹林隨州眉頭緊蹙，語氣冷生生的：“哪里好看，路人臉。”
    江糖一愣，說：“他要是路人臉，你豈不是路人甲？”
    林隨州怒極反笑：“你是說我比他差？”
    她連忙搖頭，撫摸上他光滑的臉蛋，柔聲說：“沒，州崽最好看，州崽是世界上最靚的崽，崽崽別動怒，阿媽愛你。”
    林隨州冷聲聲，毫不留情的拍開她：“油嘴滑舌。”
    話雖這么說，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也沒和她計較阿媽那個稱呼。
    天空快要晴朗時，初一已經(jīng)和舒望結(jié)束交談。
    他臉上帶著笑，不像是之前那樣緊張：“我愿意接受治療。”
    江糖有些意外：“你愿意？”
    “嗯。”初一點(diǎn)頭，“望叔叔說不會讓阿無消失，他會讓我們變得更合拍。”
    初一最怕的是阿無會不會離開，雖然交流短暫，可是他覺得舒望值得信任，所以他愿意把自己和阿無托付給他。
    “好，初一可以先去玩了。”
    等初一身影完全消失后，舒望才冷聲開口：“人格需要認(rèn)同，在治療過程中，他可能會出現(xiàn)過激或者反抗行為，你們作為家長，必須學(xué)會包容。不管是初一還是第二人格，都不能表現(xiàn)出厭惡情緒，這會讓他產(chǎn)生挫敗和不自信。”
    江糖認(rèn)真聽著，連連點(diǎn)頭。
    “還有，最好讓你另外兩個孩子接受初一次人格的存在，初一需要同齡人的信任和陪伴。”
    “一周一次治療，時間定在周日上午十點(diǎn)到12點(diǎn)，這些是一系列事項，你們要是覺得沒問題，就在上面簽個字。”
    林隨州接過合約，上面擬定的條例清晰分明，他接過鋼筆，在上面落下自己大名。
    “治療從下周開始，這個本子上有家長要注意的事項和我的聯(lián)系方式。”
    本子上的內(nèi)容都是他手寫的，清楚明了，一看就知道下了功夫。
    “那么我先告辭了，下周見。”
    舒望不愿意多留，他們也沒有強(qiáng)求。
    萬事成埃落定之后，一直壓在她心底的打石頭總算放了下去。
    接下來要只要慢慢配合初一治療，江糖相信，上天肯定不會虧待這個聰明善良的孩子，他的人生會脫離原來的軌道，會有一個全新的陽光明媚的未來。
    解決完初一的事情后，林愛國沒在家里停留，便又收拾行囊去了其他過度，而江糖終于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
    之前寫好的劇本已經(jīng)經(jīng)過喪尸王校對，她修改兩次后，找到影視收稿方的郵箱投了過去。
    江糖本來不指望得到回復(fù)，畢竟石沉大海的比比皆是，誰成想投稿過后的第三天就收到對方回信。
    對方說——您是在耍我玩兒嗎？
    簡短幾個字，透露出對方的無奈和憤怒。
    她茫然點(diǎn)開自己的稿件內(nèi)容，然而在看到里面東西時江糖眼睛直了。
    那是……林隨州的化妝照。
    明顯是參加親子會那天拍的，怎么會在那兒？
    沒等江糖反應(yīng)過來，對方又發(fā)來郵件。
    【您是多恨林隨州？把他p成這樣發(fā)給我們。】
    江糖：“……”
    說出來這些人可能不信，那不是p的。
    問題不是這個，問題是……誰幫她的稿件弄成這樣的？
    江糖注意到在自己發(fā)送稿件后，又有人在當(dāng)天重新撤回編輯了郵件內(nèi)容。
    她的電腦一直在臥室書桌上，梁深和梁淺是不會進(jìn)入她的房間，除此之外只有……阿無。
    江糖先前為了寫劇本每天熬夜，有時候會被初一看到，他可能隨口和阿無提了下，結(jié)果引起阿無懷疑，這才發(fā)現(xiàn)了她創(chuàng)作劇本的事情。
    很顯然，他在有意破壞。
    江糖抿抿唇，告訴自己不能生氣。
    向?qū)Ψ桨l(fā)送了一份誠懇的歉意信后，江糖把電腦上了鎖。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就算她劇本寫得再好都不會有人要了，看樣子只能另找下家，在這之前，她應(yīng)該好好和阿無談一下。
    可是舒望說過，不管人格做多出格的事，她都不能對他產(chǎn)生暴怒心理，那會引起他的過激反應(yīng)。
    好，她不生氣。
    她很平和，不生氣。
    江糖翻開個人頁面，目光對準(zhǔn)了上面未使用的感化水，這是不久前圣母給她的，傳說中連十世惡人都能感化的神奇圣水，只是一直沒有機(jī)會用，這次剛巧能用來試試看。
    她先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快到放學(xué)時間了。
    感化水的使用說明是服用，半小時后生效，一小時后失效，可以讓大惡人變成大善人。
    江糖掐著點(diǎn)使用了那瓶藥水，和變小丸一樣，使用后沒有任何感覺，現(xiàn)在她只要靜靜等待初一回來就好。
    距離感化水生效還有一分鐘，敲門聲響起。
    江糖一個激靈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迫不及待把門打開。
    結(jié)果她的注意力全被梁深吸引了過去。
    只見走前還干干凈凈的小孩此刻像換了個人一樣，衣服裂了幾道口子，小臉烏黑，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江糖瞪大眼：“你被狗攆了？”
    梁淺特別老實(shí)說：“哥哥和人打架。”
    “你先進(jìn)來。”她嫌棄的揪著他書包帶子把他額領(lǐng)進(jìn)門，初一跟在最后面，默不作聲換下鞋子，脫去小書包。
    江糖上下打量著梁深，他這個邋里邋遢的鬼模樣愈發(fā)惹人不忍直視。
    “你怎么又和人打架？”
    梁深擼起袖子抹了把小臉，義憤填膺道：“亮亮今天來學(xué)校看我們，結(jié)果大虎嘲笑亮亮小光頭，我就揍了他一頓。”
    “呦呵，你還挺講義氣。”
    他挺著小熊糖一臉驕傲：“那是必須的！”
    “……”
    “…………”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現(xiàn)在最該關(guān)心的應(yīng)該是阿無。
    江糖抬眸看了眼時間，距離感化水生效還有五秒。
    五……
    四……
    三……
    二……
    一……
    當(dāng)秒針停下時，江糖突然覺得喉頭一梗，下一秒，心臟驟停。
    還沒等意識到什么，她便后背朝地，耷拉著眼皮重重倒了下去。
    突然暈倒的江糖立馬嚇懵了三個娃兒，尤其是梁深，瞪著眼睛遲遲沒有回神。
    早已變換人格的阿無冷冷看著倒地的江糖，又斜睨眼梁深梁淺，唇邊竟帶了抹笑：“你氣死媽媽了。”
    氣死……媽媽？
    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傻子！
    梁深眨眨眼，小心翼翼挪動步伐，他先伸出手探了下江糖鼻梁，又把耳朵貼在她胸口，靜了幾秒后，梁深傻乎乎跌坐在地上。
    “哥……哥哥？”
    兩聲哆嗦著聲音：“沒、沒氣了。”
    他……終于氣死媽媽了？
    阿無眉頭微皺，上去量了下她的脈，沒有一點(diǎn)聲息，觸感的體溫逐漸歸于冰涼。
    “……真死了。”
    三個字完全是呢喃。
    阿無不懂得悲傷，相反，他很平靜。
    對于這個給他帶來過無數(shù)災(zāi)難的女人，他從沒有生出過絲毫的憐憫和同情，沒人會同情施暴者。
    阿無慢慢起身，后退兩步，居高臨下看著梁深：“你氣死媽媽了。”
    “我……我氣死媽媽了？”
    梁深大眼睛空洞無神，蒼白的小臉一片呆滯茫然。
    小孩子對于生死沒有任何概念，他們還不懂得生離死別的意義，只是無措，只是單純的害怕。
    梁深看著倒在地上沒有生命體征的江糖，腦海中像是走馬燈一樣劃過與她經(jīng)歷過的種種，甚至還有他幾個月的記憶，那是完全陌生的記憶，毫無預(yù)兆便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他看到她抱著他；
    看到她哄他入睡；
    甚至看到夜深人靜時，她偷偷親他……
    那些展現(xiàn)在他面前的，都是一個身為母親的溫柔。
    后來梁深長大了，叛逆了，開始和媽媽遠(yuǎn)離了。
    梁深看到的東西越來越過分，之前做過的惡意在此刻統(tǒng)統(tǒng)放大，讓他不得不正視那樣的自己。
    他竟然咬過媽媽……
    還用玩具丟媽媽，甚至故意把牙膏放在餅干上。
    怎么會這么壞。
    梁深早已淚眼朦朧，緊接著，梁深又看到了江糖的葬禮，不久后，繼母進(jìn)門，他被安排去掃廁所。
    廁所好臭，好臟，還沒有吃的。
    終于，梁深忍不住崩潰大哭。
    感化水的作用就是讓使用者第一眼看到的人正視自己行過的惡事，提前預(yù)知他最恐懼的未來，讓對方產(chǎn)生愧疚恐懼，從而棄惡向善，只是……稍稍出了些差錯。
    “你……你把媽媽氣死了！”淺淺氣的直跺腳，一邊哭一邊拍打著梁深，“我要媽媽——！”
    兩個小孩子圍在江糖身邊哭作一團(tuán)，只剩下阿無一臉冷漠。
    體內(nèi)的初一像是有所覺察一樣，掙扎的想要沖出束縛，他壓制著他，冷眼看著眼前一切。
    “媽媽對不起……”梁深攥著拳，淚珠子一滴接著一滴往下掉，“我以后乖乖聽話，你、你活過來好不好？”
    “哥哥說乖乖聽話，媽媽醒過來好不好。”淺淺推搡著江糖，觸及那冰冷的身體，她更是害怕。
    淺淺不想沒有媽媽，不想失去媽媽，也不想再叫別的女人媽媽……
    她哭得越來越大聲，滿臉淚水的模樣無比惹人心疼。
    梁深哭花了張小臉，抽抽搭搭道：“我、我不和人打架了，我也不要后媽，我以后都按照你說的做，我會好好刷碗，東西我也會自己整理好，我……我再也不偷偷罵你魔鬼媽媽，求你活過來……”
    “我不想去掃廁所，嗚……”
    愧疚開始放大，幾乎要把這個年幼的孩子淹沒。
    當(dāng)江糖倒在地上睜不開眼時，他才想起她的好來。
    “我想聽你給我講故事，想讓你繼續(xù)給我晚安吻，想……想和你一起再參加親子會。”
    “梁深以后真的會聽話，求你活過來，嗚嗚嗚……醫(yī)院電話是多少，快來……來救救媽媽。”
    他想不起來了。
    媽媽馬上就要死掉了。
    “我看你們直接打殯儀館電話好了。”阿無雙手環(huán)胸，“趁熱趕緊燒了吧。”
    這冷漠的話語從他口中而出時格外讓人驚訝。
    淺淺近乎忘了流淚，滿是愕然看著眼前向來溫柔的大哥。
    他的神色是那樣冰冷，眼神宛如沒有魂魄一般，令她心底發(fā)怵。
    “哥哥……”
    “他不是哥哥！！！”梁深突然大聲嘶吼，他赤紅的大眼睛滿是怒意，上前鉚足了勁兒把阿無重重撞倒在地上，“那天我都聽到了，我雖然沒聽懂，但我知道你不是我大哥，我大哥才不會這樣呢！”
    他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會給梁深講小人書，半夜還會給他蓋被子，雖然說吃糖對牙齒不好，可還是會偷偷給他書包裝一些。
    大哥那么好，怎么會說出這種話。
    “大哥……”梁深拉著他衣袖的力氣松了不少，聲音小小，滿是無助，“你快回來，我不知道要怎么辦……”
    像是聽到他的祈求聲，體內(nèi)的靈魂開始瘋狂掙扎，妄想要沖出身體的禁錮，阿無臉色變了又變，死死咬著牙不松口。
    他不能讓初一出來，如果初一看到這樣的情景，會瘋掉的。
    想到那個孩子受傷的神情，阿無眸中的冷淡終于開始松動。
    “先把她帶上床。”
    見兩人還愣著，阿無皺眉沒了耐性：“快點(diǎn)，真想讓她死嗎？”
    一聽這話，兩小孩急忙擦干眼淚，動手幫忙。
    三個孩子沒有多大力氣，阿無在前面抬著她胳膊，后面淺淺和梁深抱著她兩條腿，三個人哼唧哼唧往里面歸宿挪動，尤其剛才哭了好久，浪費(fèi)不少氣力，現(xiàn)在光是走兩步就讓他們喘不上氣了。
    淺淺一邊掉眼淚一邊說：“媽媽好胖，嚶嚶嚶……”
    梁深跟著掉眼淚：“不要……不要說媽媽胖，媽媽已經(jīng)很慘了。”
    都快要死掉了。
    太慘了。
    如果有了后媽，他也不想活了。
    三人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江糖的尸體搬上了臥室那張柔軟的床上。
    梁深和梁淺酸軟無力的癱軟在她身旁。
    床上江糖緊閉眉眼，安詳宛如熟睡，可是停止的脈搏和呼吸都昭示著她已經(jīng)沒了生命體征。
    梁淺和梁深不明白死亡的概念，他們覺得江糖會像誤食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一樣，只有心意誠懇，便會重返人間。
    想到白雪公主，淺淺顫了顫那被眼淚浸染的眼眸，嘟起小嘴親了過去。
    沒有動靜。
    她吸吸鼻子，和梁深說：“要王子才行。”
    梁深茫然應(yīng)和：“什么……什么王子？”
    “王子的真愛之吻。”
    “不行。”梁深如臨大敵，死死護(hù)住嘴巴，“我的嘴巴是給我未來新娘子的，不能親媽媽。”
    淺淺皺眉，小胖手呼了過去：“你又不是王子！”
    “……”
    兩人琢磨了下，突然靈機(jī)一動。
    “爸爸是王子。”
    爸爸……
    想到林隨州那張黑臉，梁深眼淚都忘了流。
    “我們給爸爸打電話，讓他過來救媽媽。”淺淺堅信王子爸爸的真愛之吻可以喚沉睡過去的魔鬼媽媽，她下床去拿電話，正要撥通那個熟記于心的號碼時，電話卻被人一把奪去。
    淺淺抬頭，怯生生看著眉眼凌厲的阿無。
    “幼稚。”
    嗚……
    她癟嘴，又要哭。
    “等你爸過來，你媽連火化都趕不上了。”
    ……好惡毒。
    “不準(zhǔn)你這樣說……”
    阿無冷笑聲，拿著電話出去叫救護(hù)車。
    淺淺抿抿唇，不死心想繼續(xù)找爸爸，目光堅定的看了江糖一眼后，出門去找手機(jī)。
    臥室一下子空了。
    守在床邊的梁深呆呆看著江糖，他咕嚕聲吞咽口唾沫，難不成真愛之吻真的……能救活媽媽？
    可是……
    媽媽醒不過來也挺好的，這樣他就能繼續(xù)回原來的大別墅，沒人管沒人罵。
    這個念頭一出，就被梁深狠狠甩開。
    不不不，媽媽要是死掉，爸爸會另娶，到時候……他和淺淺會被弄去掃廁所。
    咕嚕。
    梁深吞咽口唾沫，閉上眼睛，視死如歸的親上了江糖。
    如果有天使的話，希望能讓媽媽醒過來。
    用他最喜歡的變形金剛模型換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