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萊居,二樓雅閣。
女人戴著輕盈的面紗,一席海棠紅色羅裙,月白色長衫搭在外面,竟顯嬌嫩嫵媚。
柔軟的身軀,輕依在闌柱旁邊,目光遠眺。
這康安城就是好啊,既繁華又熱鬧,它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悲慘,難過,而變得蕭條寂落。
它也不會在乎任何人的喜怒哀樂,也不知道,這康安城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又吞噬了多少人的白骨。
“夫人好,在下李家主事,李云飛!”
正當她萬般惆悵的時候,李云飛不知何時到了此處,見她正在發呆,便有規矩的抱拳行禮。
此刻的李云飛,心里多有忐忑,不知這次會面是陷阱還是什么,原本他想帶著管家一起前來,萬一出現任何意外,至少還有第三個人在場,但思前想后又覺得不妥,這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萬一談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不安全。
他來到約定好的仙萊居,見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獨自在雅閣之內,多少有些緊張。但此刻也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進來,看看她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
女子見他進來,并沒有轉過身,臉上憂傷的情緒,還未消退。
“不知夫人今日叫在下前來,是有何事?”見女人沒說話,倒是李云飛先行沉不住氣了。
不知對方是何目的,他總是忐忑,而且孤男寡女,若是被好事之人傳了出去,不僅得罪了知府張庭生,李府的名聲,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他想要速戰速決。
女人并未回答,而是從袖兜里拿出一張疊好的紙張,伸出手,拿在半空之中。
猶豫半晌,李云飛還是走過去,接過了女人手中的寫滿字的紙張。
他既疑惑又好奇的,將紙張攤開在兩手之間,一目十行,迅速地過目了一遍。
“這是?”
女人緩緩開口,聲音慵懶的說道:“月華錦繡。”
李云飛一個激靈,又將手中的配方,仔細翻看了一遍,細細的砸吧著嘴:“原來如此,難怪,這衣料如此柔軟輕薄,卻又如此的堅韌?!?/p>
但興奮激動過后,李云飛才緩過勁來,自己與這知府新娶的小妾,素未蒙面,又無任何利益往來,更別提什么情分了,為何她要把這么貴重的東西,交給自己?
說不通,說不通,她這么做又有何目的?
“夫人,在下雖然心心念念這配方,但有句話叫無功不受祿,不知夫人所圖為何?”
女人并未說話,而是搖了搖頭。
這場面,讓李云飛更加多疑,他剛進來時,就看見女人以面紗掩面,他想著,或許是為了避嫌,終歸男女有別,以紗掩面也是應當。
但現下看來并不是,她不以真面目示人,又并無所圖。
李云飛思量片刻,依依不舍地,將配方放在了紅木圓桌之上。
“若是夫人不說出緣由,那夫人的好意,李某萬萬受不起,謝過夫人,就此告辭?!边@種不清不楚的事,他萬不敢碰。
若是這女人開口千兩,萬兩的銀子要著,或是實打實要些什么好處,他反倒是安心了,這么多年經商的經驗告訴自己,這種來路不明的好意,背后的代價,可能更為巨大。
更何況,這配方,他又如何確認真假,若是假的,故意謀害他吶?
不論如何,他都覺得,這里面,透著詭異,李云飛見女人還未開口,便退了兩步,轉身離開。
“站?。 ?/p>
女人厲聲喊道。
李云飛聽見她有些負氣的聲音,多有熟悉,回過頭,便見女子轉過身,伸出白嫩纖細的手指,將面紗輕輕摘下。
面紗拂過白嫩的肌膚,露出一張熟悉的面目。
“嬌妍?你還活著?你怎么......”李云飛激動的趕緊轉過身,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李嬌妍的面前。
李嬌妍冷笑道:“我還活著,倒是讓大哥失望了?”
知道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有欠妥當,趕忙改口道:“不是,我是見到你還好好的,我太高興了?!?/p>
“是嗎?”李嬌妍面上多少帶著些許清冷,她明顯看出李云飛見到自己時,手足無措地復雜神情,根本不是為了自己還活著而高興的表情。
他在擔心什么,自己當然知道,只是她不愿意說破罷了,若是戳穿,便等于揭開自己過去的傷疤,對于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若不是今日李云飛多疑,不肯接受這份配方,她萬不會以真面目與他相認。
認與不認又有何意義,不如就當以前的李嬌妍死了。那個丟了貞潔,丟了李家聲譽,李云飛面子的女人,對于這放眼望去的康安城百姓,對于這座冰冷的城池,以及面前的這個男人,都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李云飛多有尷尬,不知說點什么才好。
倒是李嬌妍先開了口,打破這份僵局:“這配方是我從張庭生那弄來的,你放心用就是了?!?/p>
“嬌,嬌妍啊,你怎么做了張庭生的......”
李嬌妍微微翹起嘴角,自我輕嘲著:“小妾是吧?有何不好說出口的?”
她從二樓眺望著康安城的亭臺樓閣,熙攘百姓,久久不語。
若是李云飛知道,自己曾經是匪徒的壓寨夫人,又當如何?比起那時,活在一堆糙漢子堆里,夜夜對著不同的男人承歡,如今,自己算是幸運得了。
只要能報仇,只要能好好的活著,壓寨夫人如何?小妾又當如何,都不過是自己的墊腳石罷了。
赤身裸體暴露在眾人面前的自己,遭人唾棄,被家人嫌棄,自己除了這身子作為本錢,還能用些什么吶?
她回過頭,余光瞥見李云飛臉色難看得要命,輕笑著說道:“你放心,我不會亂說,不會給李家抹黑,就當李家小姐李嬌妍早就死了吧?!?/p>
“嬌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大哥說......”
李嬌妍臉上附上一層狠絕以及幽怨的表情:“什么都別說了,替我報仇!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說著她攤開李云飛的手,將配方重重地放在他的手上。
李云飛原本有話要說,但是既已如此,他握緊李嬌妍交予自己的配方,只說了個好,他明白,打垮顧司言,不僅是為了自己,為了李家,更是為了李嬌妍。
他定當叫顧司言生不如死,比李嬌妍慘痛一百倍,以慰藉她過去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