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沒有任何趁手的東西可以抵擋,顧司言只停頓了三秒鐘,便跑過去,跪在地上,一把抱住昏迷不醒的沈書年,用身體護住了他。
她閉緊眼睛不看再看一眼,等著馬匹的蹄子落下時,踩踏的疼痛,就如同小時候打針時,明知遲早要疼那一下,卻遲遲不來的時候,心揪在一起的忐忑與恐懼。
遠處的銅鑼聲,這時候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顧司言聽見,馬蹄敲打地面的聲音,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這才放下提著的心,緩緩睜開眼,原本要踩踏死他們二人的琉剎人,被銅鑼聲所吸引,勒緊了韁繩,漸漸收住了馬匹。
銅鑼聲響,這一局,琉剎人,勝。
聽到這個消息,琉剎人,豪爽的仰天大笑,策馬揚鞭,不再理會地上的兩個人。
顧司言見他們遠去,這才把沈書年平穩的放在地上,檢查傷口,一支羽箭直直的射進了心口的位置。
當時沈書年為了救自己,用馬匹將自己頂了出去,她清楚地記得,羽箭并沒有射中任何人,而是從二人中間的空隙處,穿了過去,落在了地上。
那這箭?難不成,一箭后面還有一箭?
看著沈書年胸口涌出的鮮紅血液,顧司言手忙腳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只能抱著他,扯著脖子喊著來人。
在看臺上的不吃,不喝,不睡,小碗還有余韻,李二鐵,顧茂君,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最后,顧司言坐在地上喊著什么。
幾個人意識到出事,趕快趕了過來,見到沈書年倒在地上,小碗倒吸了一口涼氣,多年來的經驗告訴她,這羽箭射中的位置,沈書年八成是活不成了。
若是在現代還興許有的救,可在這醫學并不發達的古代,想到這,小碗只能惋惜地搖了搖頭。
“都看熱鬧吶!把人抬去醫館啊!”顧司言對著顧茂君和余韻,瘋了似的喊道。
“怎么了,司言?”金亥不疾不徐地跟了過來,不等顧司言說話,見狀,便擺了擺手,找來了幾個護衛,將沈書年抬了起來。
轉而又指了指,吩咐道:“看看誰的轎子在外面,坐轎子去,就說我征用了,借借便還!”
顧司言回過頭,神情焦急地想要對金亥說什么,話還未說,便被他打斷:“來日方長,救人要緊,回去再說!”
顧司言點了點頭,與一行人,伙同護衛快步護送沈書年去醫館。
原本,金亥并不打算過來,已知道他中了羽箭,但距離太遠,并不確定他傷勢如何,所以才跟了過來。
征戰沙場多年,他一眼便知,羽箭已入心臟三寸,這沈書年定然活不成,除非大羅神仙降世,那既然如此,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在眾人面前,扮演個情深義重的好人?
不過,自己也的確是好人,他雙手背于身后,清淺的勾勒出一絲笑容,就當是黃泉路上送他一程了!
康安城入城口,便有一家醫館,護衛將沈書年抬了進去,這郎中老遠一看,便將人拒之門外。
“先生,治病救人乃醫家本分,你這見死不救,別說不算濟世救人,你這連為人最基本的善良都沒有!”
郎中面露難色,臉黑得要命,厭棄的擺擺手,死活不讓沈書年進去醫治。
“姑娘,你說得倒是好聽,若是這人死在我的醫館里,砸的豈不是我的招牌?日后我還怎么行醫看病?誰還能到我這來抓藥?”
“......”
“人命都敵不過,你得生意嗎?先生,這樣,若是你治好了,我十倍銀兩奉上,若是治不好,我定不會怪你,若是他日誰以這件事說閑話,我定會解釋清楚,求您了,先生。”顧司言將進退都與郎中想好,她看著將衣服漿染成血紅色的沈書年,苦苦哀求著郎中。
“少廢話!不看不看!你們啊,不該來醫館給我添麻煩,直接去棺材鋪,倒是大家都省了事了!”
聽見這話,顧司言氣得臉色慘白,她上前就薅住了郎中的衣領,將他推了進去。
幾個抬著沈書年的護衛,聽著郎中的話,也氣得七竅生煙。
進到屋里將沈書年放下后,將郎中團團圍住,抽出帶著寒氣的兵刃,晃得郎中眼睛生疼,轉瞬間就變了態度。
“幾位爺,幾位爺,我看還不行嗎?但咱們事先說明啊,若是救不活,可不是我的醫術不行!”
顧司言腦子如同充了血一般,聽著這話就怒不可遏,但眼下不是發火的時候,她拽著郎中的衣領,用力地將他扯到沈書年的面前。
“你知不知道時間就是生命?你再啰唆一會,人就掛了!少廢話!”
郎中面有不悅,但深知惹不起這一幫子人,沒敢回話,便趕緊坐在床榻邊上,細細檢查著沈書年。
時間過了有一陣子了,鮮血把衣服浸透,黏在了身上,又來回移動吹了風,衣服有些邊沿的地方,已經干涸在了身上。
這郎中多少有些碎嘴,他一邊拿著剪刀,剪開他的衣服,一邊嘴也沒閑著得說道:“這人啊,活不了,活不了啦,正中心上,這箭射的屬實不錯!”說完還不忘點了點頭,認可著自己的言詞。
若不是,現在還指著他給沈書年瞧病,顧司言此刻就想打爆了他的頭!
郎中將衣服剪破,看著傷口的大小,尺寸,位置,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就差補上一句,趕緊去買棺材安葬吧。
他又用手放在沈書年的鼻子下面,測了測呼吸,之后便在心臟位置的傷口處,左按右按。
突然,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亮光,然后偏過頭,對著圍在床榻邊上的護衛,和顧司言他們說道:“你們都出去吧,都圍在這,影響我診病!”
顧司言看了一眼,郎中不停按著沈書年心臟位置的傷口,原本已經干涸的血液,又重新被他擠壓的翻騰起來,涌了出來。
“你要干什么?”顧司言將信將疑的看向郎中,總覺得,他離庸醫這個詞并不遙遠,萬一他再把沈書年醫治死,又當如何?
郎中似乎看出了顧司言的顧慮,冷哼了一聲:“治不治由你!丫頭,若是不信任我,何苦將他強行送進來?現在抬走,我倒是落下個省事!”
顧司言看著躺在床上,卻血流不止的沈書年,咬了咬嘴唇,堅定的說道:“先生,我信你,我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