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超越不自覺苦笑一下,無意識地玩著手里的筷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卓超然看了一眼修長的手指間不經(jīng)意扭動的筷子,心口莫名地沉悶。
辛苦建立的對外貿(mào)易公司,卓超越說毫無意義,用心學(xué)了四年的唇語,他說不知道有沒有用……好像他做的所有事,對他來說都不過是打發(fā)時間罷了。
卓超然長出了口氣,仍舒緩不了心中的沉悶。
這么多年過去了,每次面對卓超越這種表情的時候,他仍會不自覺地想,假如當(dāng)初他沒有一時沖動,卓超越?jīng)]有為此離開部隊,今天的他可能還像過去那樣對生活充滿激情,永遠(yuǎn)是訓(xùn)練場上最出色,也是流得汗水最多的那一個。
他們也還會在每個疲憊的假日靠在沙發(fā)上喝酒,他們還會舉著酒杯壯志酬籌地說他們要做師長,他們還會比誰的酒量好,誰的俯臥撐做的多……
可惜,卓超然一念之間的過失,讓那一段最熱血澎湃的日子畫上了句號。他的弟弟離開了部隊,衣食無憂的他好像沒有了目標(biāo),每天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他開始天天泡夜店,學(xué)會了抽煙,還學(xué)會了“花錢買女人的一夜”……
……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坐在他對面卓超越端起面前冷了的茶杯,放在唇邊抿了抿,邪惡的笑意蕩漾在臉上。“我會以為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卓超然冷冷瞪一眼這個過度自戀的男人。“二少爺,你有的我全都有,我非分你什么?”
“萬一你自戀呢?”
“我又不是你。”
說到自戀,卓家二少爺出了名的自戀,對自己的身體發(fā)膚容不得一點瑕疵。就連身上的傷疤都要找美容醫(yī)生處理掉……除了他右肩上的那個齒痕。
想起那個齒痕,卓超然忍不住問。“這次回來,去‘落日’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卓超越手中的筷子一滯,笑意有些恍惚。“沒有,我很久不去了。”
“不想再找她了?”
“我這么有理想有追求的男人,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我找她干什么?!”卓超越無所謂地聳肩,拿著筷子夾起桌上冷了的菜,吃得津津有味。“別閑扯了,快點吃東西,再遲了趕不上飛機了。”
說完,卓超越本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埋首吃飯。
看出他在有意逃避,卓超然不禁又嘆了口氣。
在別人眼里,卓家的二少爺風(fēng)流成性,放蕩不羈,只有他知道,卓超越心里始終放不開一個女人……
卓超然從來沒見過那個女人,想象不出一個“風(fēng)塵女子”究竟有怎樣傾國傾城的美貌,讓卓超越為了她天天去“落日”酒吧捧她的場,一去就是一整夜。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看見卓超越拿著鏡子看右肩上的齒痕,神情恍惚。
他的一再追問和卓超越的言辭閃爍,讓他大體明白:卓二少不惜花五萬塊錢,買她一夜的承~歡身下……
只是,一番激情過后,那女人走了。
卓超越去“落日”酒吧找她很多次,可她好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再也找不到。
他問過所有認(rèn)識她的人,竟然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名字,也沒有人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
她唯一留給卓超越的就是他右肩上的傷口,由于沒有及時清理傷口,傷口發(fā)炎潰爛,在他右肩上留下深深的齒痕……
雖然卓超越從來不承認(rèn)他對那個女人動了真情,但卓超然知道,他對她始終念念不忘,因為他換衣服的時候,經(jīng)常會對著肩膀上的齒痕發(fā)呆,他眼中的熱情依然熾熱如火。
......
做軍人的理想幻滅,心儀的女人不辭而別,卓超越至此以后變得一切都不在乎,金錢,事業(yè),美女,男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全部都有,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好像這些都是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
如果可以,他很想幫弟弟找到那個女人,告訴她: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她這么幸運,可以讓卓超越這樣的男人動了真情……
卓超然當(dāng)然不會想到,他想找到的女孩兒此時此刻正趴在床上,把他的名片放在枕頭上,用手指慢慢撫平,美滋滋看著他的名片。
S軍區(qū)第N師第X團(tuán),卓超然,
手機:##########
固定電話######
E-mail:#######
沐沐趴在床上,對著名片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居然連電子郵件都有,以后寫情書豈不是很方便了?!
情書,寫點什么好呢?
不如還是那句:我喜歡你很久了……我知道你喜歡喝烈酒,喜歡聽Exodus,喜歡綠色,還有,喜歡長頭發(fā)的女孩子……對么?
嗯,還可以再加上一句:我又為你蓄了長發(fā)……
不知道他收到郵件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會不會像那天晚上一樣?
當(dāng)然,如果可以,她當(dāng)然希望再在他赤~裸的胸口上寫字,看著他彈性十足的肌膚綴著點點瑩潤的水珠,心臟在她指下有節(jié)奏地跳動……
一不留神,沐沐的魂兒又飄回都那個晚上。
他摟著她坐在恒溫的水池里,據(jù)說那是溫泉水,富含礦物質(zhì)。她沒嗅到礦物質(zhì)的味道,只嗅到徐徐飄散的麝香味兒,讓人心弛神蕩。
他將她整個人放在腿上,雙手摟著她的腰。
“今天晚上,為什么找我?”他附在她的耳邊問,熱氣吹到她耳廓里,酥到她骨頭里。
她紅著臉躲了躲,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只手在他心口寫著:“因為,我喜歡你很久了……我知道你喜歡喝烈酒,喜歡聽Exodus,喜歡綠色,還有,喜歡長頭發(fā)的女孩子……對么?”
他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邊吻著。“我還喜歡在我心上寫字的女孩子……像你這樣。”
明知道他在哄她,沐沐還是笑彎了眼睛,滿臉都是小女人沉溺在愛情里的甜蜜。
他吻著她的手指,濕潤的舌尖繞過她的無名指,溫暖的感覺順著無名指傳至心臟。
聽人說無名指有根神經(jīng)通往心臟,原來是真的。
心被他吻得癢癢的,沐沐嬌笑著抽回手指,在他心口上寫著。“你還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我還喜歡……”
他低頭,邪惡的眼光在她身上打轉(zhuǎn),沐沐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果然,他的手摟緊,讓她的柔軟緊貼在他緊實的胸口上。“……不穿衣服的。”
“你是壞人。”她摟著他的脖子,斜著眼睛對他笑。
“是么?那我就好好壞給你看……”
他壞起來,真的很壞!
他把水淋淋的她放在水池邊平鋪的浴巾上,弄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差點叫出聲來……
那個欺負(fù)的過程,至今沐沐回憶起來,還禁不住拿被子蒙住臉,憋得小臉通紅,全身發(fā)燙。
滿腦子不健康的回憶突然定格,沐沐想到一個關(guān)鍵問題,忽地一下坐了起來。
她好像,忘了給他聯(lián)系方式!
而且他剛剛說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可以打、發(fā)短信給我。”
那她現(xiàn)在什么事兒都沒有,怎么發(fā)短信給他?!
沐沐懊惱地拍著自己的頭,這個笨腦子,她應(yīng)該把聯(lián)系方式給他,說不定他出于禮貌和責(zé)任,還會發(fā)個短信什么的問候她一下,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勾搭他了……
這人要是笨,真沒辦法。
要不然,她把自己的手腕打斷了,再發(fā)短信告訴他,“我的手腕突然斷了。”
他可能會飛奔前來,搞不好他還會一輩子對她負(fù)責(zé)。
考慮到以后可能真的彈不了鋼琴,還有可能被他誤以為訛詐,沐沐決定放棄這個瘋狂的想法。
……
整整一個下午,沐沐抱著手機盤腿坐在床上,構(gòu)思著給卓超然的短信該怎么發(fā)。
“卓團(tuán)長,你好,我是蘇沐沐……”
沐沐拖著下巴想,這個開場白好像有點惡俗,太無聊了。
“我的傷沒有問題了,你不用擔(dān)心。”
沐沐搖頭,不行,傷沒事了干嘛發(fā)短信給人家,分明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
不如……“如果我的傷沒事,可以給你發(fā)短信嗎?”
這個倒是很可愛,不過,貌似勾搭的有點太明顯。
要不干脆來個臺言版的。
“卓超然,你還記得四年前的那一夜嗎?那天的雨好大,你在雨里抱住我,昏天暗地的吻讓我至今難忘,或許你已經(jīng)忘了,可我一生都會記得。我愛你,一生一世……”
沐沐想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想而知卓超然看到短信的表情有多悲催。
呃……
看來只能等到過幾天傷勢好了,她再發(fā)信息給他,告訴他:她的傷完全好了。
可那要好多天之后。
沐沐正抱著手機冥思苦想,手機突然響了,伴隨著驚悚的震動聲,沐沐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
低頭看手機,原來短信來自被她丟在心理咨詢室的喬宜杰。
“沐沐,你在哪里?你沒事吧?”
“我在家里,我沒事兒。我不想再見到那個心理醫(yī)生可怕,我不治了。”
“好,你不想治就不治。我去你家里找你。”
沐沐立刻回短信。“不用,樂隊晚上還有演出。”
“你們晚上在哪演出,我送你去。”喬宜杰又發(fā)揮他百折不撓的精神。
沐沐繼續(xù)找理由拒絕。“不用了,谷雨他們來接我。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的……”
短信剛發(fā)出去,沐沐的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一個最好的勾搭卓超然的方式,至少是以她的智商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她迫不及待拿著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白露姐,我準(zhǔn)備好了,你們什么時候來接我?”
她將短信看了三遍,確定沒有錯別字,才將卓超然名片上的手機號輸入,緊張地點了一下發(fā)送鍵。
短消息發(fā)送成功。
接著是漫長的等待。
等待讓每一秒鐘都是一種煎熬。終于,等來一條短消息,她激動得有些手忙腳亂,拿穩(wěn)起手機一看,又是閑極無聊的某律師發(fā)來的。“晚上早點回來,熬出黑眼圈我可不喜歡你了。”
“……”她回了一連串省略號。
又是等待……
沐沐感覺半個世紀(jì)已經(jīng)過去了,手機還是沒有動靜。看看演出的時間已經(jīng)快到了,她頹然丟了手機,爬下去穿衣打扮,準(zhǔn)備出發(fā)。
衣服正穿到一半,她的手機響起了信息提示音,她飛奔到床邊,餓虎撲羊一樣撲向手機。
上面的回復(fù)很簡短。“我想你可能發(fā)錯信息了。”
早已預(yù)料到的回復(fù),她卻看了好久好久,心臟好像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纏住,越勒越緊。她連續(xù)編輯錯誤幾次,才成功編輯好。“卓團(tuán)長,對不起,我不小心點錯了。”
短消息很快回復(fù)。“你認(rèn)識我?你是?”
“我是蘇沐沐,你還記得吧?”
這次短消息回復(fù)的更快一些。“你的手腕還疼嗎?”
“還好,已經(jīng)可以發(fā)短信了。”她猶豫了一下,在文本后面加了個笑臉的表情。“卓團(tuán)長,真不好意思,看我迷迷糊糊的,短信息都發(fā)錯了,打擾你了!”
“叫我卓超然就可以了。不打擾,我正想給王遙打電話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想問問你的傷怎么樣了。如果還有哪里不舒服,盡早去看醫(yī)生。”
他讓她叫他的名字,他關(guān)心她的傷,他甚至想到向王遙要她的電話號碼。
對于卓超然,這可能是最簡單,最客氣的寒暄,對沐沐來說,這已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其實,她想要的并不多。
她不敢奢求他能全心全意愛她,更不敢奢求能成為他的妻子,畢竟他是個軍人,軍婚有嚴(yán)格的政治審查過程,而她是個罪大惡極的少年犯。
她只想卓超然能記住她。
等到他老得不能動的時候,他守著心愛的女人,還能記得曾經(jīng)有一個女孩兒像煙花一樣在他生命里綻放過,她的名字叫蘇沐沐……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