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太累了,不小心睡過去了。”</br> 黎墨蹙眉,“那你手機為什么關機?”</br> “是嗎?”她說著拿出手機看了看,昨晚她關機之后,現在還沒開。</br> “哦,應該是沒電了。畢竟我昨天在醫院一整天,都沒有充電。”</br> 黎墨盯著她看了半晌,才突然冷笑了一聲。</br> “許清知,手機沒電你來得及給護工發信息卻不通知我?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話?”</br> 許清知扯了扯唇,轉身有條不紊地給他倒好了一碗燉湯,“這湯的味道不錯,你嘗嘗。”</br> “……”</br> 病房里一時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當中。</br> 醫生護士和護工均是齊齊打了一個冷顫,面面相覷之后,識相地陸陸續續走出了病房。</br> 許清知臉上仍舊帶著淡淡的笑,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黎墨身上的低氣壓。</br> 她能不知道嗎?</br> 她當然知道。</br> 黎墨的一言一行,甚至一個表情,她都能輕易地察覺得到。</br> 以前是很在意,可是現在,她在意又能怎樣呢?</br> “不喝嗎?味道真的不錯。”</br> 黎墨被她的可以忽略感到格外的憤怒,朝著她走近兩步,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br> “你在逃避問題。”</br> 許清知伸手將頭發勾到耳后,微微退了兩步,仰頭看他。</br> “你心里既然有了答案,又何必讓我親口承認呢?”</br> 黎墨的眉骨狠狠一跳,幾乎下意識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br> “你……”</br> 他剛剛開口一個字,卻不知道說什么。</br> 所以她就是故意關機的。</br> 就是在故意針對他?</br> 許清知低頭看了一眼他握著她的手,“看來你身體似乎沒什么大問題。”</br> 黎墨瞇眼,見她抬起頭,近距離看著她帶笑的臉,那雙眸子里的笑,真是要多冰涼有多冰涼。</br> 根本不是她以前看他的眼神。</br> “許清知,你到底在想什么?”</br> 許清知抿了抿唇,轉動著將自己的手腕抽回。</br> “我去問問醫生你恢復的怎么樣、”</br> 她邊走邊說,神情依然淡漠。</br> 又是一個背影,熟悉的讓黎墨心頭一慌,再次拉住她,高舉著她的手將她拉進了懷里。</br> “許清知,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不要這么陰陽怪氣?!”</br> 他的聲音氣急敗壞,耐心已經消磨殆盡。</br> 對于他對她的低吼,許清知只是顫了顫眸子,仰頭看著他。</br> “我只是想確認你的身體有沒有事情,如果需要出院那就不要再在醫院里耗著。”</br> 黎墨卻還是不信,幾乎脫口而出,“然后呢?!”</br> “然后?”許清知清清淡淡地看著他那張氣急敗壞卻仍舊俊逸非凡的臉,眸子晃了晃。</br> “然后我們就該辦離婚手續了。”</br> 她的話,讓黎墨胸腔里的心臟狠狠顫了顫,整個人像是被刺到了一般,猛然松開了許清知。</br>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后走到床邊,背對著她又站了一會兒,才又轉身,眉眼陰鷙。</br> “我說過了,離婚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br> “我……”</br> “當初既然選擇嫁給我,那就該做好面對任何事情的準備!現在想要離婚,那你當初就不要固執地非要嫁給我,我給過你機會。開始這段婚姻的人是你,你還想要隨時隨地想要結束?你把我和黎家當成了什么?!許清知,不要一副你很委屈無辜的樣子,這些都是你當初的固執造就的,怨不得別人。”</br> 黎墨劈聲打斷許清知的話。</br> 許清知的雙手連緊握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點頭。</br> “這個我知道,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你,強行捆綁你的人生很抱歉,莫曉娜這次回來,多少讓我明白一些事情……嗯……我昨天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真的,畢竟我們也曾是夫妻一場,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只想好聚好散。不管是我委屈,還是成全你跟莫曉娜在一起,這都不重要,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那么你可以自己想個合理的理由……只要結果不變就可以。”</br> 結果不變……</br> 所以她的意思是,只要可以離婚,她什么理由都可以接受?</br> 黎墨冷笑一聲,“你聽不懂人話嗎?想要離婚,這輩子都不可能。”</br> 許清知清清淡淡地看他,“何必呢黎墨,我承認我一開始的決定是錯誤的,及時補救并不是不可以,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跟我耗著,莫曉娜等得起嗎?不要一下子毀了三個人……”</br> “嗯,這是誰造成的呢?”</br> 許清知深吸了一口氣,“黎墨,只會拿這一件事情來搪塞我,你不覺得自己有點胡攪蠻纏嗎?”</br> “可誰讓這就是事實呢?既然錯了,你就得一輩子為此付出代價。”</br> 他說著,伸手將身上的衣服脫掉扔到一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br>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件事情,我現在渾身上下都很難受,去幫我叫醫生!”</br> 許清知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病房。</br> 十幾分鐘后,許清知帶著醫生進來,她剛剛倒了湯的湯碗已經空了。</br> 一時間她是又好氣又好笑。</br> 簡直幼稚加無恥。</br> 醫生進來給他檢查,許清知也沒避諱,但凡醫生摁他一個地方,他便皺眉,沉聲喊“疼”。</br> 十幾個地方,就沒有一處是不疼的。</br> 醫生也是一臉的尷尬,“黎總,您這個樣子,跟全身壞死沒什么區別了……”</br> 黎墨蹙眉,“全身壞死?差不多吧,那你趕緊治吧!”</br> 醫生:“……您這屬于全球特例,需要好好研究一下。”</br> “我給你們時間研究,我不急!”</br> 許清知:“……”</br> 醫生走后,許清知站在黎墨的床邊,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道:“黎墨,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幼稚。”</br> “不幼稚你就能不離婚?”</br> “你幼稚也不能、”</br> 黎墨沒再說話。</br> 許清知干脆繞過床尾,坐到了他對面的沙發上。</br> 黎墨閉著眼睛翻了個身。</br> 許清知:“……”</br> 嘆了一口氣,她索性沒再繼續跟他糾纏。</br> 就這樣,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br> 六點鐘的時候,許清知直接給護工發了一條信息。</br> 護工敲門,她去開門。</br> “接下來就麻煩你了。”</br> 依稀能聽到許清知的聲音,黎墨猛然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病房門口只有護工進來。</br> 他沉聲問:“她呢?!”</br> 護工顫了一下,“太太走……走了呀……”</br> 黎墨額頭青筋跳了跳。</br> “先……先生……”</br> “滾出去!”</br> “可是太太她……”</br> “我讓你滾!”</br> 護工再也沒有猶豫,忙不迭走了出去。</br> 走出去才緊跟著給許清知直接打去了電話,“……太太,您還是回來吧,先生他這……脾氣我實在……”</br> 許清知皺了皺眉,“那就這樣吧,他既然能把你趕出來,估計也沒什么大事。”</br> “好好好。”護工連忙附和,之后便掛斷了電話。</br> 剛剛走到醫院門口的許清知,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轉眸看到停車場的某個車子里下來一人,走到燈光處朝著她打招呼,“太太。”</br> 是黎墨的助理。</br> 許清知點點頭,“黎墨他現在不方便讓護工照顧,你幫忙看著點。”</br> 那助理聞言,有些迷惑地點頭,“這個倒是沒問題,只是黎總應該不會同意我在旁邊照顧他……”</br> “那就把莫小姐找上來,他總不會跟莫小姐發脾氣。”</br> 助理愣了愣,“……太太?”</br> “晚安。”</br> 許清知淡淡說了一句,便下了臺階,走了。</br> 晚安?</br> 助理看了看手表,才六點多。</br> 不過冬天的天色,確實已經是晚上了。</br> --</br> 當黎墨聽到助理說,許清知讓他請莫曉娜上來照顧他的時候,他在地上踱了幾個來回,突然抬腳將跟前的茶幾踢到了一邊。</br> 發出的巨大聲響讓助理在一旁嚇的瞬間縮了一下身子。</br> 那渾身的戾氣,讓人打心底里恐慌。</br> 可黎墨發完脾氣卻還是不說話,只陰沉著一張臉坐在病床上。</br> 助理大氣都不敢出。</br> 幸虧他這次沒有叫莫小姐上來,不然事情似乎更嚴重。</br> --</br> 許清知仍舊是第二天中午去醫院,黎墨還是一語不發。</br> 接連幾天,都是如此,讓許清知疑惑的是,她倒是一次都沒有見過莫曉娜來過病房。</br> 也許只是為了避諱她?</br> 所以別的時間段來?</br> 都安排到了同一家醫院,上下樓的關系,不見面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么好的機會?</br> 黎墨一直在醫院待了一個禮拜,腦袋上的紗布早就拆了,整個人看起來吃的多,喝的也多,穩健如牛。</br> 但他卻絲毫沒有出院的打算。</br> 終于在第七天的下午,許清知終于沒忍住,“黎墨,我咨詢過醫生了,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br> “好什么好?我現在渾身疼!”</br> 許清知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直接走了。</br> 黎墨這幾天也習慣了,她想要回去睡覺,那便回去。</br> 反正第二天也能見到。</br> 然而第二天中午,來給他送飯的,卻是喬芷蘭。</br> 黎墨皺眉,“她呢?”</br> 喬芷蘭淡淡道:“清知打電話說公司過幾天新品發布會,需要她在場安排,這幾天都會很忙。怎么?她沒跟你說?”</br> 黎墨的胃漸漸調養過來,在第三天的時候就可以適當正常進食了。</br> 最近許清知和喬芷蘭都是輪流給他送飯,而喬芷蘭自此上次回去之后,老太太便直接帶著他一起回了黎家。</br> 只是說兩個年輕人的感情他們不宜再過多的過問,她們在中間勉強也沒有用,還是讓他們自己看著來。</br> 總歸他們是知道兩個人彼此都是喜歡的,結局總不會太差。</br> 所以她們也就一直沒有過多的問過。</br> 但是這又五六天又過去了,怎么還不見他們有進展?</br> 黎墨沒有說話,喬芷蘭嘆了一口氣,無奈搖頭。</br> 連續兩天,許清知都沒有再去醫院。</br> 黎墨又礙于面子不肯主動給許清知打電話,最后忍無可忍把助理叫過來。</br> “我身上的貼身衣服沒有換的了。”</br> 助理連忙應道,“我這就去買。”</br> 他說完就走,卻被黎墨叫住。</br> “站住。”</br> 助理轉身疑惑看他。</br> 黎墨輕咳了一聲,“我家里有,你去家里取,找不到就讓許清知給你找。”</br> 助理頓了一下,“……好的,知道了。”</br> “等一下。”</br> “先生?”</br> “我這兩天胃口不好。”</br> “……”助理抽了抽嘴角,所以呢?</br> “她做的包子不錯。”</br> 助理反應過來,“我會跟太太說的。”</br> 黎墨沒再說話,助理終于出了病房。</br> 可是這一出去就是一個下午的時間,黎墨左等又等變得等不到人,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鐘,他直接給助理打去了電話。</br> “怎么這么慢?”</br> 話剛說出口,病房門便被敲響。</br> 緊接著助理便出現在了門口。</br> 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br> 手里拿著一個服裝品牌的袋子,還有一個袋子是品牌店的包子。</br> 黎墨蹙眉,“我讓你去我家。”</br> 助理氣兒都沒喘勻,“先生……我……我去了,但是摁了好久的門鈴都沒有人開門,太太她……似乎不在家。”</br> “你幾點從家里離開的?”</br> “六點多一點……而且路上我也沒有看到太太的車子……”</br> 黎墨臉色有些難看,也顧不上之前一直拿捏著的面子,轉手就給許清知撥通了電話。</br> 電話響了一陣后,才接通。</br> “喂?”</br> “你現在在哪里?”</br> 許清知頓了一下,“……在家。”</br> “你在家為什么不開門,有人摁了一下午的門鈴你吃沒聽到。”</br> 許清知沉默了十幾秒的時間,“……你有事嗎?”</br> 黎墨嘴巴抿了抿,“我……只是確認一下你有沒有事……”</br> “謝謝關心,我很好。”</br> “……”</br>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先掛了,我現在還有個策劃方案要看。”</br> “嗷嗷嗷……”</br> “噓,小Moon,你別咬沙發……過來,給你喝奶……”</br> 許清知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小Moon吸引,一邊跟狗說著話,一邊便掛斷了電話。</br> 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忙音,黎墨眉心死死皺了起來。</br> 居然……</br> 敢掛他電話?!</br> 這么多天兩個人本來就沒什么交集,現在又兩天不露面,如今他親自打電話過去,還不如一條狗值得關注?</br> 黎墨怒火翻涌,掀開被子便下了床。</br> “先生,您這是要干什么?”</br> 黎墨換了衣服,沈著臉直就走出了病房。</br> 而剛剛安撫好Moon,坐在沙發上準備看文件的時候,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br> 起身開門,楚亦高大挺拔的身形便出現在了門口。</br> 晃了晃手中滿當當的購物袋。</br> “聽說冬天跟火鍋最配!”</br> 許清知側身讓他進來。</br> 楚亦繼續說:“這些菜可是我托人直接從郊區菜農的手里買的,絕對純天然無公害。”</br> 許清知笑了笑,“正好,最近很想吃火鍋。”</br> 楚亦挑眉,“恭喜你喬遷新居。”</br> “謝謝。”</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