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知低呼一聲，驚訝地看著肚子。</br> “他……好有力氣……”</br> 黎墨也看的真真切切。</br> 不過除了一開始的驚訝，沒多久便又蹙起了眉心。</br> 他怎么覺得，這小子，是在跟他作對？</br> 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格外的高。</br> 這臭小子，難不成是故意的？！</br> 不過后來，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br> 一個眼睛都睜不開的臭小鬼，腦子長沒長全都是個事兒，還能想著跟他作對？</br> 呵。</br> 再次將視線放到許清知的肚子上。</br> 一切，都得他出來再說。</br> 他就不信了，他再無賴，還能在肚子里待一輩子？</br> 小腳丫在肚子上撐了兩下，然后慢慢消停下來，將一雙小腳丫默默收了回去。</br> 然后安分下來。</br> 許清知磨了磨手指，剛剛手指點了點小家伙的小腳丫，他居然動了動，似乎是在給她回應。</br> 抵在她指腹的力氣，實在太清晰。</br> 她現在，越來越迫不及待地想要寶寶出生了。</br> 想親自抱抱他，吻吻他。</br> 看著平靜下來的肚子，感受到他在里面似乎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安分下來之后，她勾唇笑了笑，臉上是自然流露出來的專屬于母親的溫柔和慈愛。</br> 老太太和喬芷蘭見狀，也是激動萬分。</br> 這小子，健康又有活力呢！</br> --</br> 預產期當天，又是提心吊膽的一天，許清知仍舊沒什么感覺。</br> 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br> 還得安慰著坐立不安，越發焦躁的黎墨。</br> 不動聲色的，黎墨現在全身的弦兒都在繃著，哪里注意到他反倒是被一個正在待產的孕婦給安慰了。</br> 預產期延后第一天，許清知還是拉著黎墨去醫院后公園散步。</br> 黎墨這個時候著實打心底佩服許清知。</br> 她這幅樣子，心理到底有多強大。</br> 這么比起來，他是不是有點兒……太遜了?</br> 預產期延后第二天，許清知吃完午餐，看著黎墨面容憔悴地鉆進洗手間，嘆了一口氣。</br> 盤腿坐在床上，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br> “小子，不是媽媽說你啊……折騰人也該折騰夠了吧，你看你把你爸都折磨成什么樣子了？我警告你啊，他可是我老公，你要是把他折磨出一個三長兩短來，我可不會原諒你，你媽媽我當初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才把他搞定，你說說……你這這折騰，我得有多心疼？”</br> “你說，這肚子里有什么好待的？外面的世界多美好？有好吃的，有好喝的，還能看到你親愛的爸爸媽媽，五彩斑斕，想要什么有什么，這些不香嗎？在肚子里你除了在那一畝三分地兒不是吃就是睡，有什么意思是不是？”</br> “乖兒子，別在淘氣了啊，該出來了，在里面待的時間久了不好……”</br> 許清知軟硬皆施，說到這里，沈繁星每天必然一通的視頻電話便打了過來。</br> 拿起手機，她開心地笑了笑，將手機在肚子前晃了晃，“看看，你未來丈母娘也是天天催你！”</br> 一邊接通電話，一邊下床，在房間里溜達起來。</br> 看她那樣子，有些緊張的沈繁星輕輕吐了一口氣，“還沒動靜？”</br> “嗯吶……我正在給這小子做思想工作呢！著實過的太安逸，忘記他還需要出生這一項艱巨的任務了。”</br> 沈繁星低低笑了起來，“都怎么做思想工作了？”</br> 許清知嘆了一口氣，“讓他別貪戀那一畝三分地兒了！”</br> 說著，她把手機稍微拿遠了一點，將攝像頭對準了自己的肚子。</br> “兒子，看看這是誰？你未來的丈母娘認識嗎？漂亮吧？所以你想想，她的女兒該有多漂亮？我跟你講，小月亮現在還在你丈母娘肚子里哦，你如果再不出來，也許小月亮會比你先出生哈，到時候姐弟戀，或者她被別的男人看中了，到時候可有你哭的……”</br> 沈繁星無奈地笑了笑，“說是娃娃親，不過到時候還是看緣分吧，也許月亮會喜歡別人，也許他也會……”</br> “繁星……繁星……”</br> 許清知突然打斷了沈繁星的話，沈繁星頓了頓，只看得到面前的鏡頭晃動的厲害。</br> 她眉心當即皺了起來，“清知？”</br> “繁星……我下面……有東西流出來了……”</br> 沈繁星腦袋當即懵了一下，隔著電話問道：“黎墨呢？”</br> “他在洗手間……”</br> “黎墨！黎墨！”沈繁星高聲喊道噶，黎墨聽到聲音，從洗手間沖了出來了。</br> 看到許清知一手捧著肚子，一邊撐著旁邊的沙發，身形蹣跚，神色也盡是難過和慌亂。</br> 他連忙跑了過去，將她扶住。</br> “清知！”</br> 許清知連忙緊緊抓住他，“黎墨，我……流出來了……我是不是要生了……”</br> 而許清知單薄的褲子，此刻也因為潮濕貼到了腿上。</br> 黎墨剛剛想要抱著她去找醫生，結果病房門下一秒卻突然被打開。</br> 唐繁帶著幾個醫生哭訴走了進來。</br> 門口已經有移動床在等著，唐繁臉色嚴肅，看著黎墨。</br> “快把她抱出來。”</br> 黎墨反應過來，動作迅速地把她抱到了移動床上。</br> 許清知臉色蒼白又痛苦，手卻緊緊抓著黎墨的手腕。</br> “黎墨……”</br> “我在！我在！”</br> 黎墨反手緊緊抓住她的手，回應她。</br> 許清知點點頭，“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記得保孩子啊……”</br> 黎墨一臉緊張的神情瞬間黑了下來。</br> “你聽到沒有。”</br> “胡說什么！”</br> 老太太和喬芷蘭聽到聲音便從隔壁走了出來，剛剛好聽到許清知的話，老太太更是一聲不贊同的呵斥。</br> “什么事情都不會有，你再說這種喪氣話我跟你急！”</br> 許清知咬住了唇，“抱歉奶奶，我錯了……”</br> “趕緊的啊……”</br> 老太太揮揮手，催促。</br> 許清知已經難受地曲著腿，咬著唇的力道也已經不自主地加重，蒼白的臉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汗，神情痛苦。</br> “進產房！”</br> 唐繁一聲令下，許清知迅速被推走。</br> 黎墨緊隨。</br> 許清知強撐著睜著眼睛，視線晃到旁邊有個女人正拿著錄影機在跟拍，轉眸看向黎墨。</br> “黎墨……”</br> “我在！”</br> “我剛剛跟繁星的電話好像還沒掛斷……”</br> 黎墨：“……”</br> 無語了好半天，黎墨才道：“……她自己會掛。”</br> 許清知“嗯”了一聲。</br> 疼痛讓她的眉心又緊緊皺了起來……</br> “黎墨，我疼……”</br> “……堅持一會兒，就一會兒，等臭小子出來，我給你報仇……”</br> 除了這些話，黎墨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br> 看著許清知難受成這個樣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br> 她的話讓許清知扯唇笑了笑，動了動唇，卻再沒有說話，人這個時候也被推進了產房。</br> 老太太和喬芷蘭被攔在外面。</br> --</br> 而沈繁星，看著手中的手機，在一通嘈雜中逐漸變得安靜。</br> 看著靜止不動的畫面，沈繁星神情有些呆滯。</br> 她剛剛喊黎墨的聲音很大，幾乎把整個別墅的人都嚇地跑了過來。</br> 薄景川第一時間走到沈繁星身邊。</br> “怎么了？”</br> 沈繁星回神，轉頭看他，“清……清知，她要生了……”</br> 薄景川愣了一下。</br> 沈繁星眨了眨眼睛，讓自己徹底從清知要生孩子這個有點兒“恐懼”的事情中跳脫出來。</br> “我剛剛給她打電話詢問情況，結果沒聊兩句，她就突然流……應該是羊水破了……”</br> “……”</br> “聽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br> 老太太和樓若伊聞言，連忙道：</br> “哪有女人生孩子是舒舒服服的？別太擔心，現在醫療條件這么好，誰都不會有事的。“</br> 薄景川安撫著她的背，卻是沒說話。</br> 沈繁星低頭將手機掛斷，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br> “希望都能平安出來。”</br> 漫長的等待，產房里間隔傳來許清知用力又痛苦的嘶喊聲。</br> 老太太和喬芷蘭兩個人焦急地在外面盯著門口，心疼又帶著期待又有擔憂。</br> 情緒復雜。</br> 盛景莊園也彌漫在一陣低氣壓中。</br> 都在跟著沈繁星的情緒，等著她的好朋友安全產子。</br> ……</br> 終于。</br>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就在老太太體力有些支撐不住的時候，產房里傳來許清知間隔時間已久的高亢聲后，伴隨而來的是嬰兒的啼哭聲。</br> “生了生了！”</br> 老太太和樓若伊連忙湊到了門口。</br> 沒多久，產房門打開，醫生微笑著告訴她們，“母子平安。”</br> 老太太長呼一口氣，拄著拐杖的身子晃了晃，差點倒下去。</br> 喬芷蘭馬上扶住她，眼里含著淚花，“媽，您沒事吧？”</br> 老太太穩住身形，搖搖頭，“沒事沒事，終于生了，母子平安，真好，真好……”</br> 醫生笑了笑，“你們大概知道，第一胎需要的時間要長一些，第二次就沒事了。老太太，黎夫人，恭喜你們。”</br> 老太太開心地笑了笑，“同喜同喜，謝謝您，回頭給你們送糖吃！”</br> 將寶寶整理好的護士在后面抱著襁褓出來。</br> 老太太和喬芷蘭的視線馬上就粘著了過去。</br> “老太太，七斤六兩的曾孫子來了。”</br> 喬芷蘭開心地想要伸手去抱，結果卻被老太太抬手推到一邊，自己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br> 剛剛還看起來很累的身體，現在倒是穩穩當當的仿佛剛才都是她的錯覺。</br> 喬芷蘭抿了抿唇，心下有些許不開心，但是這些卻僅僅只是一瞬間。</br> 她期盼已久的，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孫子，此刻可就在自己的面前。</br> 湊到老太太跟前，看了看襁褓里的小寶貝，心中當即被幸福和喜悅填滿。</br> “媽，跟黎墨剛出生一樣啊！”</br> 老太太開心地笑出聲，“……胡說，明明比黎墨更好看！”</br> 喬芷蘭一點都不否認的點頭，“媽說的對，畢竟清知長得很漂亮。”</br> 格外小心地碰了碰小寶貝的小臉，喬芷蘭抬起頭，問護士。</br> “產婦還好吧。”</br> 護士笑笑，“狀況還好，休息一陣就好了。”</br> 喬芷蘭放心地點點頭，看著老太太道：“我去讓管家給準備一些補湯。”</br> 老太太應了一聲，視線從未從自己曾孫身上離開。</br> 最后還是醫生開口建議放在觀察室觀察一下，老太太才肯松手。</br> 黎墨緊緊握著許清知的手，跟醫護人員推著她出來。</br> 老太太連忙迎了上去。</br> 體力和精力幾乎全部耗完，許清知現在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br> 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臉上都是未落的汗水，長發幾乎全部濕透，人看起了一點生機都沒有。</br> 黎墨時不時撫著她的臉，心中無限疼惜的同時，臉色也陰鷙的很。</br> 親眼見到許清知生孩子的過程，到現在他都心有余悸。</br> 他知道生孩子痛苦，但是今天他才知道，居然會痛苦成這個樣子。</br> 老太太也撫了撫許清知的頭發，低聲說道：</br> “清知，奶奶已經看過寶寶了，很健康，而且跟黎墨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就能看到寶寶了……”</br> 老太太的話讓許清知的睫毛再次顫了顫，強撐著睜開了眼睛，雙眼無神。</br> “寶寶……”</br> “寶寶很好！乖，別擔心，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br> 許清知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老太太欣慰笑了笑。</br> 看了一眼黎墨，臉色當即板了起來，“看清楚沒有？！給你生個孩子，受這么大罪，知不知道這是到閻王爺跟前摸了摸鼻子？以后要是再不知道心疼人家，我就……”</br> 話沒說，手里的拐杖卻率先舉了起來。</br> 不過也只是晃了晃。</br> 黎墨抿了抿唇，沒什么多余的反應。</br> 許清知回到病房，喬芷蘭讓她喝了點糖水，又睡了一覺。</br> 剛一睜開眼睛，黎墨就湊過了親昵地吻了吻她。</br> “醒了。”</br> 許清知顫著睫毛，任他吻完，才緩緩開口：“寶寶……”</br> “媽去抱了。”</br> 沒幾分鐘，喬芷蘭便抱著寶寶進來了。</br> 許清知此刻已經坐了起來，看到喬芷蘭懷里的一小團，有些迫不及待地探過去身子，伸手想要去抱他。</br> 喬芷蘭快走了幾步，將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她的臂彎中。</br> 當許清知看清懷里那個靜靜躺在襁褓里睡的正熟的小不點兒，鼻子發酸，但是臉上卻滿是笑容。</br> 低頭溫柔地吻了吻寶寶的額頭，眼睛緊盯著他，眨都不舍得眨一下地看著寶寶的臉。</br> 之后才抬頭看向黎墨，一雙眼睛通紅，眼里閃爍著晶瑩，臉上依然笑容洋溢。</br> “跟你長的真的好像。”</br> 黎墨彎腰坐到她旁邊，視線在她懷里盯著看了一會兒，眉心微微動了動。</br> “你確定？”</br> 許清知頓了一下。</br> 老太太和樓若伊在旁邊低聲呵斥他，“你的兒子，不像你像誰？你個臭小子，真是欠打！”</br> 黎墨眉心又皺緊了些，貼的許清知更近了些，再看了一眼小不點兒。</br> 一臉嫌棄，“果然跟肚子里一樣，長得是真的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