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br> 厲庭深沒反應。</br> 涼絮兒神色有些慌亂地轉頭朝著連理理看了一眼,心知她一直在國外知道的也許還不如她,她又將視線放到了葉劍云身上。</br> 嘴唇碰顫了兩下,才發出聲,“什么時候的事?”</br> 葉劍云視線冷淡地看了她幾秒,“剛剛。在你悄無聲息去接你連姨準備回來給我們一個驚喜的時候。”</br> 葉劍云承認,他這些話,有幾分故意的成分。</br> 這么多年,這個孩子,他不管怎么做,怎么都養不透她。</br> 他從來不評價追求愛情有關乎對與錯,但是……</br> 如果一開始清秋不曾對厲庭深表達愛意,不曾毫無保留,從不遮掩她對厲庭深的感情。</br> 那么厲庭深在她的眼里,又會是一個怎樣的角色呢?</br> 她會意識到她會跟厲庭深有男女之情的可能嗎?</br> 只不過是清秋想要罷了。</br> 他比她多或了近三十年,從她踏進葉家大門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在跟清秋暗中較勁。</br> 這么多年,她似乎把清秋當做了衡量她人生意義的一把標尺。</br> 聽得出來葉劍云話語中對她的不滿和諷刺。</br> 涼絮兒腳步微微朝后撤了撤。</br> 連理理一直笑吟吟的,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切,隨后將視線放到了厲庭深的身上。</br> “你答應了?”</br> 厲庭深坦然“嗯”了一聲。</br> 連理理所還是笑著,“我什么都不知道。”</br> “現在知道也不晚。”厲庭深淡淡道。</br> “嗯……”連理理若有所思地長吟了一聲,“怎么不晚?你錯過了拒絕的時機啊。現在也只剩下反悔了,這樣會比拒絕更傷女孩子的心。”</br> 葉劍云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br> “連理理。”</br> “嗯?”賓客已經陸陸續續開始離開,偌大的客廳里,只有管家帶著傭人在收拾殘局。</br> 連理理眉眼帶著笑,轉眸看向葉劍云,在接觸到他眸子里的冷意的時候,抱在胸前的手在暗處微微蜷了蜷。</br> “這眼神……”她低喃著,輕笑了一聲,“別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怎么不管到了什么時候,做錯事的似乎一直都是我?”</br> “庭深是我的兒子,我總該有提點兒意見的權利。你的寶貝女兒這么矜貴嬌氣,我是擔心伺候不好她,受了委屈,我該怎么跟你交代?”</br> 葉劍云沉聲,“我不需要你跟我交代,你也無需跟我交代。這是清秋跟庭深之間的事情。”</br> 連理理靜靜看了葉劍云一會兒,最后輕笑著開口。</br> “也是,年輕人談戀愛,我何必當真。”</br> 她掀眸看了一旁蹙眉冷臉的厲庭深一眼,“你作為男方,把握好分寸,別到時候脫不了身。”</br> 這話的意思簡直不要太明顯。</br> “連理理,你到底想干什么?”</br> 連理理臉上的笑容漸漸隱了下去,目光帶著聲音一起變得冰冷。</br> “我這是又錯了?讓他反悔不行,如你所愿讓他跟你的寶貝女兒談場戀愛你也不行,你來說說,我到底怎么做才對?”</br> “你就是這么看待一段感情的?”</br> “我怎樣看的呢?左右不過是知道你女兒喜歡庭深,不想讓她受傷罷了,為感情受委屈,受傷的人多了去了。</br> 不是你愛的人,就永遠要是個個例。你大概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愛這個東西,之于別人來說,不是成全,而是毀滅。”</br> 葉劍云眉心微微蹙了起來。</br> “連理理,你這話讓我很懷疑你當初到底是不是真的愛靖逸。”</br> 連理理的臉色有那么一瞬間閃過一抹扭曲。</br> 片刻,她又一臉溫溫笑意,眸子直盯著葉劍云,緩緩道:</br> “你說我愛嗎?”</br> 葉劍云眉心皺的更緊,一時間沒開腔。</br> 氣氛這個時候陷入僵局,就連涼絮兒都察覺到了什么。</br> 心中滿滿的疑惑,猜測當年他們這一輩的長輩之間似乎有什么糾葛,也或許……</br> 她的視線在連理理和葉劍云身上流連過,抿了抿唇,沒敢繼續想下去。</br> 涼絮兒都能察覺到的事情,厲庭深不可能沒有察覺,狹長的眸微微瞇起,目光落在連理理的身上。</br> 而連理理也沒有讓這種氣氛持續多久,不多久便掩嘴笑了起來。</br> “我跟靖逸連兒子都有了,你現在質疑我愛不愛他?”</br> 氣氛瞬間好轉了些許。</br> “我剛剛也就是做了一個最壞的打算,他們還年輕,誰知道他們這場戀愛能談多久,新鮮感又能維持多久?談戀愛要慎重,畢竟最后吃虧的是女孩子。”</br> “我是不想讓兩個孩子以后影響咱們這么多年的關系。”</br> 葉劍云收斂了臉上的情緒,如若這么說,連理理說的也有道理。</br> 雖然這樣,但是剛剛連理理那一番話,沒人覺得這里面真的什么事情都沒有。</br> 最后送走了連理理和厲庭深,葉清秋的成人禮,到此也算是結束。</br> 小姑娘現在正在臥室里滿心歡喜,這次的成人禮,她格外滿意。</br> 這么多年,終于是確定了這段關系。</br> --</br> 連夜都沒有隔,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葉清秋這場盛大豪華的成人禮,以及,她跟厲庭深的戀情確認。</br> 自此,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平城的小公主,名花有主。</br> 厲庭深以為連理理會跟他說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沒有。</br> “回來為什么不通知我?”</br> “我現在也很后悔,如果當初跟你說一聲,我想你今晚也沒有可能跟葉家那位小公主的事情鬧的滿城皆知。”</br> 車子緩緩停在厲家別墅門前,厲庭深解開了安全帶,聲音淡淡,“躲不掉。”</br> “躲不掉?”連理理冷笑,“庭深,這話乍一聽起來,只是你委曲求全,跟感情沒什么關系的樣子。是這樣嗎?”</br> 厲庭深打開車門下了車。</br> 連理理緊隨其后。</br> “回答我的問題!”</br> 厲庭深繞過車頭,修長的身影停在她的面前。</br> “你很希望是這樣。”</br> “對,我很希望。”連理理扯了扯唇,“但我還希望,她是真的愛你,比我看到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愛你。”</br> 厲庭深的眉心皺了起來,長眸鎖在連理理的身上,院子里的燈光也穿不透他眸子里的墨。</br> 幾秒鐘,他低低笑出了聲。</br> 連理理臉色沉了沉。</br> “你笑什么。”</br> “如果你肯告訴我你跟葉家到底有什么恩怨,說不定我會替你好好報復回來。我一無所知,無緣無故去幫你傷害一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女人……你覺得我是有多狼心狗肺?”</br> 連理理眸子閃了閃,退了兩步,“言則,你喜歡這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女人是嗎?”</br> 厲庭深挺直了身體,面無表情,“如果是呢?”</br> 連理理臉色瞬間沉了下去,“談戀愛可以,但是想嫁進厲家來,我不會同意。”</br> 沒有再給厲庭深說話的機會,連理理說完抬腳走進了別墅。</br> 厲庭深站在原地,漆黑的眸在黑夜中看著連理理的背影。</br> 神色晦暗。</br> 他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拿出一支細長的煙,點燃,靠在了車身上。</br> 飄渺的煙霧遮住了他本就隱藏在黑夜中的眸子。</br> 本就無波無瀾看不出情緒的眸子,如今盡是連輪廓都看不到了。</br> 陰暗,深沉,夾雜著幾分冷傲和寂寥。</br> 連理理今晚說了很多話,實際上連理理跟他說的最多的,都是諸如此類的話。</br> 仿佛他們兩個人的話題,除了涼絮兒和葉清秋,再無其他。</br> 不是仿佛。</br> 實際上,他們這所謂的母子極少有交集。</br> 她與涼絮兒一天說的話,似乎就能趕上他們一年的交集。</br> 這兩年交集多了,卻是要左右他的人生。</br> 煙頭在黑夜里明明滅滅,腦海里,心里,舌尖,身體里,像是無意識般,無數遍閃過連理理今晚的一句話。</br> “我還希望,她是真的愛你,比我看到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愛你。”</br> 連理理說了太多太多讓人值得去深挖,思考甚至煩躁的話,卻唯獨這一句,好像周遭也就只剩這一句話,在身體里本能的無限循環。</br> 她是真的愛你。</br> 比看到的,想象中的更愛你……</br> 會是什么程度呢?</br> 用力吸掉最后一口煙,厲庭深將煙頭碾碎在腳下。</br> 何必糾結,反正他也不會見到。</br> *</br> 一天,葉清秋便忍不住,跑去公司找厲庭深。</br> 從小待在葉劍云身邊,雖然不知道作為公司里權重最高的領導人,多少員工下屬,一層層一階階井井有條的管理著,但還是經常見不到他的人。</br> 反正就是很忙。</br>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br> 葉清秋到公司,找到厲庭深的辦公室,看他坐在辦公桌前,俊逸冷漠的臉面對著電腦屏幕,銀色邊框的鏡片上映著從電腦屏幕上反出來的光。</br> 聽到動靜,轉頭看她一眼,絲毫沒有波瀾,仿佛她出現在這里,早在他的預料之中。</br> 他看她一眼又馬上收回了視線,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著鍵盤,發出“噠噠噠”的聲音,辦公室里再無其他聲音。</br> 他工作的專注,她雖然對他忽視她很有成見,但還是乖乖走到了落地窗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br> 房間里的鍵盤聲未停,然而厲庭深的視線卻在她轉身后落在她的雙腳上。</br> 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