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秋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br> 一開始說服她當替身,現(xiàn)在接了個電話回來就變卦了,顯然是有誰給導演施壓了。</br> 如今肖楚站在這里,那到底誰給他施壓,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了。</br> 十倍?</br> 葉清秋斟酌這錢該不該要。</br> 要吧,有點沒骨氣。</br> 不要……骨氣能給她兒子治好眼睛么?</br> “不要,我就要我一開始商量好的五倍價格,戲我也給你拍了。”</br> 頂多……給裴瑤池多接點兒代言或者通告就是了。</br> 導演和肖楚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這事兒有點兒難辦。</br> “肖楚,你怎么在這里?”</br> 凉絮兒疑惑的聲音讓肖楚更覺無奈。</br> “涼小姐,我……受厲總命令來片場看看進度,這部戲不能再拖了……”</br> 凉絮兒心里“咯噔”了一下,這話……</br> 顯然厲庭深應該是知道了網(wǎng)上的熱搜,怕是也知道了她故意拖進度的事情,所以導演這幾天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死活都要壓著她趕進度的事情也就不難解釋了。</br> 可是……</br> “實際上我的腿受傷了,接下來的戲份我怕是不能拍,所以才找了替身就是為了不耽誤進度,為什么……不讓她拍?”</br> 肖楚抿唇略微思索了一下,“厲總很看重這部戲,也會拿這部劇繼續(xù)沖獎項,自然不想用不專業(yè)的人來毀了這部片子,更何況……如果到時候您用替身的事情傳出去,對您影響也不好……”</br> 全程沒有提到過葉清秋一字半句,這讓凉絮兒心口松了一大口氣。</br> 她有些為難,“可是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br> “沒關系,您受傷是大事,不得已耽誤幾天也沒關系。”</br> 葉清秋在一旁覺得可笑。</br> 果然見不得光。</br> 不想讓她當替身,就在眾人面前給凉絮兒說盡了好話。</br> 也的確,只有這樣,對別人對凉絮兒才更有說服力。</br> 他光明正大擔心偏愛凉絮兒是正常。</br> 總不能說他極有可能在偏袒一個他暗地里養(yǎng)著的女人。</br> 況且,也說不定真的只是肖楚說的那些理由。</br> 她不專業(yè),怕她毀了他的劇,還有可能讓凉絮兒的名譽受損。</br> 凉絮兒高興了,看了一眼葉清秋。</br> 隨后又問肖楚,“庭深現(xiàn)在是要回家還是去公司?”</br> “不大清楚……”</br> 肖楚看了一眼低頭擺弄自己衣服的葉清秋,頓了一下,又道:“也許他會來這里也說不定。”</br> 肖楚的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一陣車門被關上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凉絮兒的助理之一驚喜地喊了一聲,“厲總來了!”</br> 葉清秋眉心動了動,肖楚頭皮一緊,趕緊朝著導演使了個眼色。</br> 導演會意,連忙開口:“錢我給你,十倍,所以您趕緊從威亞上下來吧,這場戲又累又危險……”</br> 葉清秋看了一眼旁邊那足有十幾米的懸崖,抿了抿唇、</br> 白白拿十倍的錢,她也算是賺大了。</br> “行吧,先把錢轉(zhuǎn)到我賬號上。”</br> “好好好!這就轉(zhuǎn)!”</br> 眼看著厲總已經(jīng)走了過來,導演說話的聲音都發(fā)著顫。</br> 葉清秋沒說話,低頭解自己身上的威亞。</br> 厲庭深徑直走過來,挺拔修長的身形被一身名貴的西裝包裹著,優(yōu)雅紳士中帶著滿身的冷峻貴氣,那雙漆黑的沒有什么波瀾的眸子,卻似乎在直直盯著正前方的葉清秋。</br> 凉絮兒心里一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葉清秋,略微思索了一下,微微挪動身子擋在了葉清秋面前,轉(zhuǎn)而對著導演道:“導演,既然非要趕進度的話,那還是我來拍吧。”</br> 導演蹙了蹙眉,“可是你膝蓋上的傷……”</br> “沒關系……”</br> 厲庭深在他們面前站定,高大挺拔的身高優(yōu)勢并未讓葉清秋從他的視線從消失。</br> “庭深,你來啦……”</br> 凉絮兒揚著笑容走上前,厲庭深的視線才從葉清秋的身上收了回來,轉(zhuǎn)而放到了一旁的導演身上。</br> “她要做什么?”</br> 導演的腳有點軟,“這……”</br> 凉絮兒連忙接話,“是我,我剛剛拍戲的時候受傷了,導演不想耽誤進度,剛剛好清秋外形跟我差不多,就打算用她當我替身……”</br> “你的替身?”</br> 厲庭深睨了她一眼,凉絮兒突然有一種難言的羞恥感涌了上來。</br> “……是,不過我想了想,清秋畢竟不是專業(yè)演員,還是我來比較合適。”</br> 厲庭深再次掀眸看向葉清秋,“讓你演你就演?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br> 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到了葉清秋的身上。</br> 葉清秋動作一頓,抬頭蹙眉看向厲庭深,隨口就是一句:“看來厲總似乎很清楚我有幾斤幾兩?”</br> “……”</br> “……”</br> 話說出口,葉清秋也覺得哪里不對,臉色沉了沉,加快了速度卸掉了一邊肩膀上的綁帶。</br> 凉絮兒站在一旁,緊緊咬著唇,“庭深,我說了我來演……”</br> “葉清秋。”</br> 厲庭深的視線一直鎖在葉清秋的身上,突然又開口,像是完全沒有將凉絮兒的話聽進去。</br> “你往里面走一走。”他又頓了一下,“別站在那里。”</br> 眾人疑惑看向葉清秋,恍然發(fā)現(xiàn)她就站在懸崖邊上。</br> 厲庭深是在提醒她……或者換句話說,是怕她掉下去。</br> 凉絮兒臉色煞白。</br> 心頭一慌,身子朝后踉蹌了兩步。</br> 直接撞上了毫無防備的葉清秋。</br> 葉清秋身子晃了晃,臉色僵了一下,瞬間就煞白了臉,整個人直接朝著懸崖下掉了下去。</br> 凉絮兒恍惚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剛想要轉(zhuǎn)身去看,她整個人卻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推到了一邊,整個人直接摔的跪坐在地上,兩只膝蓋上傳來一陣被砂礫狠狠摩擦的痛。</br> 周圍的人一團亂,驚慌失措帶著尖叫聲。</br> 厲庭深此刻整個人都跪在地上,單手扣著懸崖的邊緣,右手緊緊抓著葉清秋纖細的手腕。</br> 葉清秋臉色煞白,身上的威亞被她解了一半,剩下的她剛剛一直在解,不知道解到了什么程度,也許下一秒就突然……</br> “嘣”地一聲,她左肩膀上的鎖扣突然彈開,身子陡然往下沉了幾分。</br> 攥在胳膊上的手突然更用力了幾分。</br> 她抬頭,看到厲庭深布滿陰霾的俊臉上,有清晰的青筋露了出來。</br> 她咬了咬唇,低頭朝著懸崖下看了看,那個高度,直接摔到水里還有可能活命,可是如果摔到緊貼崖邊的礁石上……</br> 干脆把她直接帶回家吃餃子好了。</br> 葉清秋覺得她現(xiàn)在想這種冷笑話實在有夠煞風景,可是這個時候,她也總不能哭出來。</br> “別看下面!”厲庭深的聲音突然頭頂炸開,她抬頭,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股鮮紅的血流。</br> 血是從厲庭深的袖口流出來的。</br> 她皺了皺眉,將視線轉(zhuǎn)到了別處。</br> 崖邊站著肖楚。</br> 都說這種時候說不幫忙還發(fā)愣的人都是傻子。</br> 實際上這種時候,周圍沒有任何護欄,如果想要救人,就只能像厲庭深這樣趴在崖邊,她一個人也就只能面對一個人,根本夠不到另外一個人。</br> 旁邊的人想要施救,就只能幫厲庭深。</br> 可現(xiàn)在厲庭深的姿勢是最方便使力的,但凡挪動一下,力氣多少都會流失些許。</br> 肖楚跪在崖邊想要幫忙,“厲總……”</br> “滾開!”</br> 厲庭深的聲音緊繃,輕易能聽得出來他全身都在緊繃用力。</br> 他絕對不允許在這個時候讓自己流失半分力氣。</br> 肖楚點點頭,站起了身。</br> 一旁的導演急的不知所措,威亞現(xiàn)在完全被解開,根本一點用都沒有,他指揮人趕緊去幫忙救人,結(jié)果卻被肖楚阻止。</br> “不用幫忙。”</br> “肖助理,生死攸關啊。”</br> 肖楚搖搖頭,看著厲庭深一點點將葉清秋的身子提起來。</br> “不會,如果今天換做任何人,也許會是一場生死攸關,但她是葉小姐。”</br> 因為是葉小姐,所以厲總絕對不會讓她有事。</br> 生死攸關,關系到人的生存和死亡。</br> 因為是葉清秋,所以對厲庭深來說,只有生存,沒有死亡。</br> 他不相信任何人,可以像他一樣,只想她活著。</br> 周圍一片混亂,然而隔著人群的凉絮兒,還是聽到了肖楚的話。</br> 一直到厲庭深將葉清秋的上半部身子拉上來,確保安全之后,肖楚才上前拉住了葉清秋的胳膊,一起用力將她徹底拉了上來。</br> 懸崖邊雖然已經(jīng)刻意磨平了尖銳的棱角,但是摔下去和拉上來,無法避免地被剮蹭到身體。</br> 葉清秋現(xiàn)在覺得身體哪兒哪兒都疼,但是剛剛差點摔下去的驚恐還沒有消散。</br> 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手顫抖地捂著胸口,頭腦一片空白。</br> 厲庭深的手還一直抓著葉清秋,“有沒有哪里傷到?”</br> 葉清秋還沒回過神。</br> “說話!”</br> 一聲低沉的夾雜著脾氣的聲音讓葉清秋突然回神,低頭看了看還被在緊攥著的染滿了鮮血的手腕,蒼白著臉搖搖頭。</br> 厲庭深不相信,掀開她的防曬衣,看到白皙纖細的胳膊上有一條被摩擦出幾條血絲的痕跡,緊抿著唇站起身。</br> “肖楚,開車。”</br> “是!”</br> 肖楚應了一聲,厲庭深已經(jīng)再次彎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br> 圍成一團的人紛紛面色驚訝的讓開了路。</br> 導演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凉絮兒,上前道:“厲總,這戲……”</br> “繼續(xù)!”</br> 抱著葉清秋快走了兩步,他又道:“今天必須把這個場景的戲拍完,我不希望再回來這個地方。”</br> “是是是!”</br> 所有人心里很通透。</br> 他不希望?</br> 他能來幾次劇組?</br> 無非是不想再讓裴瑤池得經(jīng)紀再來這種“傷心地”了吧。</br> 導演連連說“是”。</br> 一直到厲庭深抱著葉清秋上車,凉絮兒才被助理們扶起來。</br> 看到凉絮兒身上的傷口,兩個助理嚇地不敢說話。</br> 看到厲庭深的座駕離開,導演才松了一口氣。</br> 轟散了聚眾的人,招呼著馬上拍攝。</br> 助理這次的口氣倒是沒有剛剛那么沖了,卻還是道:“導演,絮兒現(xiàn)在比剛剛更嚴重,怕是不能拍……”</br> “沒聽到厲總剛剛說什么?這邊的戲,今天一天必須拍完!什么意思你們聽不懂?”</br> 凉絮兒仍舊一臉恍惚,整個人像是丟了幾魂幾魄一樣。</br> 聽到導演的話,她眸子終于眨了眨。</br> 什么意思呢?</br> 她受了傷,厲庭深沒看到,不知道,滿心滿眼都是葉清秋?</br> 還是說,即使她受了傷也無關緊要,別說為了葉清秋如何,就是為了單純趕進度,她受再重的傷也得忍著?</br> 是這樣嗎?</br> 還是說,她有哪里理解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