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br> 鄔顏嗑南瓜子的動作一頓，有些驚訝地看向林氏。</br> 這是打算從大家里分出去……單干？</br> 不得不說，敢在施母眼皮子底下提出這個問題，鄔顏就很佩服林氏。</br> 施母最厭惡的，恐怕就是分家。</br> 雖然這還算不上分家，但按照林氏的意見，三家各做各的生意，賺來的錢肯定不一樣多，到時候哪怕施母想充公，也得考慮一下兒子兒媳的想法。</br> 辦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施母能不能同意……不過她懶得提醒作死的林氏，更何況，自己也有同樣的想法。</br> 果不其然，施母聽見后立刻不高興了，挖苦道：“嗤，你會做什么小吃！”</br> 非是她瞧不上這個兒媳，只這幾年林氏除了嘴皮子厲害，做事都比不上老大家的，難免會覺得對方想偷懶。</br> 林氏嘴一撇：“兒媳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當然不是自己做?！?lt;/br> “喲，不是自己做，天上還能掉下來嘛！”</br> “總之兒媳有辦法，娘你就說同不同意吧。”林氏不愿透露半句，搞得神神秘秘的。</br> 氣得施母罵罵咧咧：“行，單干就單干，覺得自己有本事，能賺大錢，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管不著，但是過后每家都得上交一百文，要是交不出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br> 林氏哎了一聲：“娘你放心，保準不缺半文！”</br> 老二家一向不吃虧，看她高興的樣子，看來是真的有辦法。施母氣過之后，轉頭問周氏和鄔顏：“你們兩個呢，也想單干？”</br> 周氏握著帕子的手一緊，她自然不愿單干。去年賣野菜餅賺了二百五十文，就算給施母一百文，還剩下一百五十文。</br> 但她怕鄔顏也想做野菜餅子，如果那樣，以娘偏向三郎的份上，絕對會把活交給鄔顏。</br> 剛才還在為不用做活而沾沾自喜，轉瞬間情況翻轉，周氏臉色都白了。</br> 正在她想著該怎樣開口合適的時候，突然聽見旁邊一聲嬌俏清脆的聲音：“娘，我選擇單干?！?lt;/br> 鄔顏白皙的臉蛋上揚起一個笑容，半點兒沒有猶豫，還笑嘻嘻地對施母說：“三郎現在尚在讀書，媳婦剛嫁過來沒有嫁妝。這做小吃的本金，娘是不是先贊助我們一些？”</br> 施母：“……”</br> 錢沒有賺到，居然敢開口和她要本金？！</br> 遲早要被這厚臉皮的女人給氣死！</br> 傍晚，霞光滿天。</br> 二房的姑娘荷花蹦蹦跳跳跑到大房門口，小手扒著門框往里探頭。</br> 動作間躡手躡腳，因為害怕碰上突然回家的大伯娘。不知為何，對于眾人眼中老實溫和的周氏，荷花卻不是很喜歡。</br> 唔，她還是更喜歡三嬸一些~</br> 房間有些昏暗，從窗戶照進去的陽光疊加了夕陽的沉暮，讓人看不清楚。</br> 荷花努力瞪大眼睛，如此之下很快出現酸酸的感覺，眼前仿佛蒙了一層水霧，不過好在她已經找到目標——靠近床邊，坐在板凳上繡帕子的施春桃。</br> “春桃姐姐，你要和我們出去摸田螺嗎？”荷花撅著紅紅的小嘴，用氣音小聲問。</br> 大概聲音太小，第一次施春桃并沒有聽見，于是荷花在確定房間里只有一個人后，邁著小短腿放心走進去。</br> “春桃姐姐，你已經繡了一下午帕子，和我們出去摸田螺吧！”</br> 肉肉的小手指戳戳大姑娘的胳膊，薄薄的，并沒有像娘的胳膊一樣可以戳一個小窩窩，荷花便好玩地多戳了幾下。</br> “嗯？荷花啊。”春桃覺得癢癢，抿著嘴小聲笑起來，抬起了頭后的眼睛里隱約有些紅血絲，她不舒服地眨了眨：“昨天不是摸過半桶嘛，摸多了家里的雞吃不掉，會臭的?！?lt;/br> “可是這次不是給雞吃的，是給人吃的呀~”荷花歪歪小腦袋，天真地說道。</br> 春桃大驚：“那種東西人可吃不得！”</br> 小荷花搖搖頭，她也不懂，但三嬸說能吃。</br> “哎呀，三嬸會不會是騙你們？”</br> 聽到春桃說鄔顏“壞話”，作為三嬸小迷妹的荷花立刻不干了，雖然前一秒還在懷疑田螺能不能吃，下一秒就立刻轉變立場：“胡說，三嬸才不會騙我們，田螺肯定能吃?！?lt;/br> 她還提出一個自己認為有力的證據：“奶說三嬸不是我們荷花村的人，三嬸的家鄉很遠很遠，那里的每個人都吃田螺！”</br> 被比自己小的堂妹“教育”，春桃羞紅了臉：“…我不是那個意思?！?lt;/br> “哼，那就好，春桃姐姐不能誤會三嬸哦?！?lt;/br> “嗯嗯，我記住了?！贝禾艺J真地說。</br> 小荷花滿意了，小大人似的拍拍春桃的頭表示安慰：“那春桃姐姐要去嗎？”</br> 春桃眼睛一亮，隨即又像隕落的星星，光芒燃盡：“……可是我的帕子還沒有繡完?！?lt;/br> 語氣失落極了，娘說讓她今天就把手上這份繡完，可這次的復雜花樣對她來說太難，好幾個地方都繡錯了。</br> “你們跟著三嬸去吧，不要往水深的地方跑，還要聽三嬸的話。”過了會兒春桃重新打起笑臉，對著妹妹說道。</br> “好吧?！焙苫吹桨着磷由厦娴哪档げ爬C了一點點，了然地在心里感嘆：哎，春桃姐姐太慘啦！</br> 從西屋離開，一路歡快地往河邊跑，遠遠看見幾個高矮相錯的身影，施荷花裂起大大的嘴角。</br> 到了盡頭，看清河里摸田螺的居然是三嬸，兩個小子站在岸上，不停地將扔上來的田螺撿起來往木桶里裝。</br> “三嬸，已經裝滿半桶啦！”撅著屁股的施禹坤大聲說話，他性格活潑，平時也是最自來熟的，尤其鄔顏不像其他大人一樣，居然帶他們來做這種“調皮搗蛋”的事，小蘿卜頭心里儼然把她當成自己人。</br> “嗯？這么快呀。”鄔顏笑了笑，清涼的流水消散夏日的炎熱。為了摸田螺，她將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纖細的胳膊，探入水中輕輕一撥，幾個滑溜溜帶著泥的田螺就仿佛長了腳一般，主動跑到女人手中。</br> 水面波光瀲滟，那豆腐似的皮膚被映得更加雪白。</br> “不過還不夠，至少要兩桶才可以?！编w顏一邊說著，一邊又扔了幾個田螺到岸上。</br> 正巧抬頭的間隙看到傻呆呆站在那兒的荷花，忍不住“噗嗤”一笑，打趣道：“小荷花怎么不說話，可是被三嬸的美貌迷住了？”</br> 聽清女人話里的意思，蘿卜頭倏然變成顆紅蘿卜，結結巴巴開口：“三，三嬸好看?！?lt;/br> “哈哈哈哈……小荷花也好看。”</br> “三嬸和妹妹都好看！”這是擅長拍馬屁的施禹坤。</br> 大房的施禹州像母親周氏，嘴巴比不上弟弟妹妹，此刻也只是憨憨笑：“沒錯?！?lt;/br> “那我可謝謝你們了?！毙『⒆拥脑捀鎸?，被夸長得漂亮，鄔顏心情不錯，她覺得這些孩子可愛極了，“作為報答，后天請你們吃醬炒田螺?！?lt;/br> 吃田螺？</br> 三個蘿卜頭互相對視一眼，在彼此眼神里看到大差不離的擔憂。</br> 原來三嬸真的要吃田螺啊。</br> 施禹坤賊溜溜的眼睛轉了轉，趕緊捂住嘴巴：“三嬸我…我不愛吃田螺，就不吃了?！?lt;/br> 年紀大的施禹州沒說話，但點頭的速度完全看得出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br> 鄔顏無奈看向最后剩下的荷花：“小荷花，你也不吃嗎？”</br> 她有意逗幾個孩子，故意在此刻做出難過的表情，荷花見狀皺起眉頭：“三嬸，我可以吃一點點哦?！?lt;/br> 小胖手指頭捏出芝麻大的縫隙：“真的只是一點點，多了我就不吃啦。”</br> 哎，她是為了讓三嬸開心才吃的，并不是真正喜歡吃田螺。</br> 荷花大人似的悄悄嘆口氣。</br> “噗。”</br> 蘿卜頭的表情實在太搞笑，一對短短如同豆蟲的眉毛馬上就要連在一起。鄔顏笑得肚子疼，也不急著解釋，只是道：“等后天你們就知道了?！?lt;/br> 以她浸淫自家餐廳多年的手藝，保準讓這些孩子吃了還想吃！</br> 之后摸完兩大桶田螺，天將將黑，鄔顏從水里出來，如玉的腳踩在地上，頃刻間腳底便沾上沙子。</br> 彎腰放下卷起來的衣裙，兩條纖細的小腿被遮得嚴嚴實實，動作輕快，卻不知落在其他人眼中，有多么嫵媚動人。</br> 不遠處的草堆里，一只眼睛貪婪地盯著那抹白，隨著夜幕漸漸隱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