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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028

    028</br>  回到家,吃過施母做的稀水粥,鄔顏慢慢踱步回東屋。</br>  忙碌了一中午,眼下終于有時間將荷包拿出來,解開數了數,居然有兩千五百文!</br>  除去給施母一百文,以及五十文本金,鄔顏凈賺二兩銀子!</br>  這個數目和她心中估算的差不多,甚至因為給施傅興留下半桶田螺,導致少賣了錢,不過看在衣服和逛街的份上,她決定不追究了。</br>  休息了一會兒,午后,隔壁王大娘家又傳來殺雞聲。</br>  院子里,周氏一邊繡帕子一邊奇道:“王家最近怎么回事,又殺雞?”</br>  村里的雞都是留著下蛋吃的,逢年過節殺一只供奉,但沒有誰家會像王家這樣,隔三差五殺一只,而且還是母雞。</br>  林氏聽到后眼珠子一轉,想到什么,說:“估計有什么喜事。”</br>  “能有什么喜事?”</br>  “這我哪知道,哎,繡帕子繡的眼睛疼,”林氏放下手中的針,開始裝模作樣揉眼睛,“大嫂啊,你怎么不讓春桃出來繡呢,屋里黑黢黢看不見人影,別年紀輕輕就把眼睛給傷了。”</br>  聞言周氏頭也沒抬:“容易分心,她繡的比咱們好,還是在房間里合適。”</br>  “別是干什么事情,需要藏著掖著吧?”</br>  周氏手指一頓,指腹冒出一滴血珠,她放進嘴里.吸.了.吸,淡淡道:“弟妹不相信,可以進去看看你侄女。”</br>  “哎呦,我才不去呢,你那閨女成天連人都不叫,見了面恨不得把頭戳肚子里。”林氏毫不掩飾對春桃的瞧不上,“不過我倒是可以站起來走走,坐這么久,腚.疼。”</br>  說完就把手上的活一擱,站起來扭扭身子,余光瞥見周氏沒往自己這兒看,偷偷往院門處挪動。</br>  等到了地兒,把門一開,直奔著隔壁去了。</br>  與此同時,鄔顏把給施母的銅板包到小布袋里送過去,對方接過后掂了掂重量,臉色不太好:“老三家的,我幫你賣田螺,你就給一百來文打發,像話嘛!”</br>  “娘您那么辛苦,媳婦怎么會不孝順呢?”鄔顏用袖子遮嘴笑了笑,頗為神秘地說,“要不娘先打開看看。”</br>  施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其實剛才那重量的確不像一百文,但她覺得鄔顏不會給自己多少,結果打開一看,滿滿一布袋的錢。</br>  哎呦!</br>  施母像是被火燙到似的,趕緊又包起來,先往門外看一看,發現家里其他人都沒在,才復又打開一枚一枚地數,越數笑容越開懷,最后眼睛都笑沒了:“老三家的,這有多少啊?”</br>  “娘,我們昨天賣炒田螺,共賺一兩銀子,媳婦在縣城的時候給夫君留下一半,這是剩下的,一共五百文。”</br>  “咋賺了這么多?”施母驚訝出聲,畢竟田螺可是不需要本錢,聽說只買了點兒米酒,滿打滿算下來一本萬利、穩賺不賠。</br>  鄔顏點了點頭,心里想的是,如果告訴施母實際賺的錢,恐怕老太婆得直接激動地暈過去。</br>  畢竟這是有前科的。</br>  所以為了自己好,也為了施母好,鄔顏“體貼”地撒了個“善意的謊言”。</br>  這一切施母自然不清楚。對于鄔顏把所有錢都上交給自己,她表示非常滿意,心思不自覺就開始轉變了,以前覺得鄔顏整天打扮得像個狐貍精,現在看她是觀音座下的童子童女;以前覺得她比欄里的豬都要懶,現在覺得大家閨秀就要精著養,要不然哪能做出這般美味的炒田螺呢?</br>  于是施母大方地把手塞進布兜,掏出一把錢,然后松開手縫,掉回去至少一半:“來,拿著,沒道理老大家老二家手里有錢,單你沒有,你這孩子就是過于實誠!”</br>  第一次被人說實誠的鄔顏:“……”</br>  “怎么,還瞧不上啊?!”施母語氣恨鐵不成鋼,眼下在老太婆心里,鄔顏儼然成了老實巴交,又孝順又本分的孩子。</br>  怪不得都說,這人啊,不能光看長相。</br>  想她年輕的時候,剛嫁給施父,同樣因為樣貌受盡了婆婆的刁難,好在她不是吃素的,硬是和那老虔婆堅持下來,沒過兩年就熬死了那老不休的,現在施家還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br>  “給你你就拿著,別等三寶回來,說我拿兒媳婦的錢,我王娟花可不是那樣的人!”</br>  “那就謝謝娘啦。”鄔顏笑著把錢收下,動作落落大方,一點兒也不心虛。</br>  心虛什么呢,這本來就是她的錢!</br>  從堂屋離開,迎面碰上外面回來的林氏,手里抱著一個陶罐,行蹤鬼鬼祟祟。</br>  “二嫂?”鄔顏皺眉看向她。</br>  “啊呀——”</br>  做賊心虛的林氏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道了,腳脖一歪差點磕地上,她張嘴不高興喊,“我說三弟妹,你咋神出鬼沒嚇唬人呢!”</br>  “別亂冤枉人,我可沒有那個閑心。”鄔顏翻了個白眼,她邁著輕快的步子走近些,一股難聞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女人頓了頓,眼底劃過了然,“二嫂這是去哪了?最近村里不安全,還是少出門為好。”</br>  “哼,用不著你說。”林氏警惕地將陶罐抱得更緊一些,眼珠子轉了轉,“哎!我還得回去給小柯喂奶,先走一步。”</br>  說完轉身就走,背影十萬火急,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追她。</br>  連院子里玩的幾個小孩都看出問題,小荷花一邊拍著泥巴一邊小聲嘟囔:“娘是屁股被火燎了嗎?”</br>  聞言,鄔顏噗嗤笑出聲,心想火沒燎到,大概率是“打了雞血”。</br>  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平日潑辣小氣的林氏會如此單純。</br>  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有一場好戲看。</br>  ……</br>  這天天沒亮,南屋的房門偷偷打開一條縫,林氏從屋里出來,躡手躡腳進了廚屋。</br>  眼下施家人都還在睡夢中,林氏抱著從王大娘家要來的雞血,翻出家里僅剩不多的白面粉,開始興致滿滿地炒“雞血醬”。</br>  這個興致不是因為她喜歡雞血醬,而是那天鄔顏的炒田螺攤子生意有多火爆,她可是親眼所見,想著自己馬上也能做出炒田螺,林氏咧著的大嘴就沒有合上過。</br>  起鍋放雞血,放面粉,攪拌,弄成糊糊狀,然后往灶里塞柴火,大火熬一個多時辰——這都是鄔顏說的步驟,林氏沒有懷疑。</br>  老三家精是精了點,但看得出是個心軟的,大家閨秀,抹不開面子拒絕。</br>  林氏就這樣得意地熬著她的雞血醬,中間怕味道太香把大家伙吸引來,還故意關上廚房的門。</br>  不料這香味沒怎么吸引人,倒是一股子臭味把.床.上的人給臭醒了。</br>  迷迷糊糊中,施母閉著眼蹬了一腳施父:“老頭子,你咋拉下了?”</br>  “胡說八道,我身體又沒毛病!”</br>  “那是咋回事?”臭味不斷,施母徹底清醒過來,披上衣服起身出門,正巧碰上捂著鼻子一臉起床氣的鄔顏。</br>  “老三家的,你也聞到了?”</br>  鄔顏點點頭,她不僅聞到了,還猜到這一切是為何。</br>  手指往某個冒著臭氣的房子指:“娘,味道好像是從那里飄出來的。”</br>  施母一看是廚房,差不多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她招呼:“走,過去看看。”</br>  等門一打開,那鋪天蓋地的臭味差點兒沒有把人熏暈。</br>  等了會兒,待眼前的圈消失,施母看見坐在臭氣中間的林氏,以及火灶上面咕嘟咕嘟煮著的東西,當即火氣沖上腦門:“林氏!你這敗家娘們搗鼓什么呢!”</br>  “啊?娘你們醒了?”林氏傻愣愣抬頭,她在廚房里待太久,已經聞不出香臭味。</br>  還信心滿滿覺得施母是被饞醒的呢。</br>  所以等到施母拿著笤帚揍她的時候,根本沒有來得及躲,直接受了個囫圇。</br>  “啊……娘,娘我錯了,都是三弟妹騙我啊!”</br>  “我呸,你還敢污蔑老三家的,老三家的能和你一樣嘛!”</br>  林氏那個冤枉啊,怎么就不一樣了,她鄔氏不是比自己還不受寵嗎。</br>  絲毫不知道,此一時非彼一時,鄔顏已經因為與施母的金錢交易榮升成為新晉寵兒媳。</br>  半小時后,古風古色的小木屋里,墻壁沙沙落灰,破舊的木桌上坐著三方人馬。</br>  一面是以施母施父為代表的低配版評審團,個個神情嚴肅,大早晨飯都沒有吃便聚到一起,不知所為何事;而他們的對面,則是模樣狼狽,哪怕換了一身衣服還臭呼呼的林氏。</br>  剩下靠近左邊的那一面,坐著一個神姿態輕松的年輕女人,著妃色襦裙,容貌俊艷,頭發用木釵隨便一挽,畫著眉,點著顏色奇怪的口脂,靠的近了,還能聞到身上散發著的淡淡香味。</br>  正是被告人——鄔顏。</br>  “娘,三弟妹的心真是惡毒啊,她故意騙我那炒田螺的醬要用雞血和面粉炒,就是想看我鬧笑話!”林氏瞪著眼,大嘴里的牙齒咬的吭吭嗤嗤,探著身子,恨不得撲上去喝其血啖其肉。</br>  施母嫌棄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剛才那一下臭味又飄過來了,也不知道林氏往變臭的雞血里面加了多少“調料”,味道堪比旱廁。</br>  如果和蠻人打架,往戰場上倒幾鍋這玩意,指定臭暈一大片。</br>  “老三家的,你來說?”施母沒有只聽信一個人的言辭,轉頭看向鄔顏。</br>  其實她的內心是偏向鄔顏的,畢竟昨兒剛給送了錢,在老太婆的心里,老三媳婦最是實在,哪里會干這種缺德事?</br>  鄔顏淡定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開口說:“二嫂說的不錯。”</br>  竟然是直接直接承認下來。</br>  聞言,在場的男人女人表情有一瞬間的變化,尤其施母,臉色忽青忽白,本來準備幫說的話全咽回去;施老二憨厚了些,他整天忙著干地里的農活,閑時還要跟著父親兄長去縣城搬東西,每次回來都是累得倒頭就睡,對女人間的爭斗不感興趣。</br>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在他不在的時候,林氏又搞了什么幺蛾子。</br>  三弟妹是大戶人家的閨女,怎么可能主動去騙人呢?</br>  所以甭管林氏那眼睛擠成啥樣,他就是不搭理她。</br>  林氏那委屈哦,一下子又添了十分。她聽到鄔顏承認,立刻像咬住人的虱子叫嚷起來:“哎喲,娘你們聽到沒有我怎么這么苦命啊……”</br>  施母騎虎難下,虎著臉問:“老三家的,你為啥這樣做,她怎么也是你嫂子。”</br>  “對啊,咱們是妯娌啊,你就算不想告訴我炒田螺怎么做,也不應該這般作弄于我!”林氏哭的鼻子眼淚一大把,模樣別提多慘了。</br>  就在眾人質問之際,鄔顏喝完了第一杯茶水,她不愛喝茶,如今也一邊看戲一邊喝完一杯,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二嫂說這些,不覺得害臊嗎?”</br>  “我害什么臊,倒是為三弟妹你這沒有容人之心而感到害臊啊!”</br>  “呵呵,二嫂沒有開過酒樓,也應該知道這菜譜,可是每個廚子的不傳之秘吧?”</br>  聞言林氏一愣,連同在場其他幾位也愣了愣,她們都沒有想到那方面,或者說,故意不往那兒想。</br>  不過林氏反應快,當即喊:“三弟妹說這話,可是拿我當外人?”</br>  鄔顏抬了下眉眼,沒接話語。</br>  于是林氏自覺占了上風,眼底露出得意在,嘴上依然咄咄逼人:“這話嫂子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兒哪怕娘在這我也要說!三弟妹嫁進來的時候,可是半分嫁妝也沒帶。”</br>  旁邊周氏有些遲疑,幫著說了一句:“三弟妹......那種情況,也是沒有辦法的事。”</br>  畢竟又被拐又失憶,相當于沒有娘家,哪里有人替她準備嫁妝。</br>  “喲,大嫂還為她說話呢,也是,大嫂好像也沒有嫁妝,怪不得感同身受呢!”</br>  聞言,周氏氣得差點暈過去。</br>  這是她最難以啟齒的事情,當年施三郎剛讀書,施家在荷花村不算什么好人家,家里兄弟多還窮,是她那個繼母直接做主把周氏嫁過來。</br>  別說給嫁妝了,就是她娘留下的丁點東西都沒有讓她帶走。</br>  好在施老大是個好男人,婆婆雖然專治了些,但她本身就是隨和的性子,日子過的竟是比閨中要好的多。</br>  以至于心里總覺得對不起施家。</br>  眼下林氏把這層薄薄的窗戶紙捅破,這讓周氏又羞又氣,臉上第一次露出明顯的怨恨。</br>  “行了,你大嫂和老三家的事情我們都能理解。”</br>  眼見要打起來,施母開口打斷,當初她給兒子看中周氏和鄔顏也不是因為嫁妝,此刻也就不在意:“老二家的,你看你這嘴得安個把門的!”</br>  林氏委屈極了:“娘,我這不是心疼你嘛。三弟妹說自己是大家閨秀,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別是騙咱們的吧?反正自打她進來門,可是什么活都沒干,甚至有炒田螺這種好東西都不告訴我們,可不就是拿我、拿爹娘當外人?”</br>  這話說的,一下子讓施母想到了炒田螺賺的錢。</br>  對啊,老太婆忍不住想:有這種好東西,為什么不早點拿出來?</br>  就算沒有嫁妝,當初也可以用炒田螺的菜譜當嫁妝,說到底就和老二家說的一樣,是不拿他們施家當自個兒的家。</br>  一時間,施母對鄔顏的那丁點兒偏分也消失了。</br>  對面,把所有人嘴臉看到眼里的鄔顏心中哂笑,果然不論何時,金錢才是最動人的東西。</br>  不過無所謂,她從未對施母抱期望罷了。</br>  趕在質問前,女人自己主動開口:“其實,這炒田螺的方子,媳婦一開始就打算交給爹娘。”</br>  “什么?”</br>  “真的?!”</br>  屋里響起兩個不同的聲音。</br>  鄔顏輕輕點頭:“娘從人牙子手里把我救出來,媳婦也不是那種不懂得恩情的人,可惜身無分文......”</br>  頓了頓,鄔顏接著道:“媳婦的廚藝是一位大師親傳,他在臨終前曾對我說,師道不講究什么傳男不傳女,也不講究傳親不傳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傳給那真正喜歡做飯、有做飯天賦的。”</br>  施母驚訝:“老三家,你想起來了?”</br>  “只是模糊的一些片段…”嘴里發出一聲嘆息,女人突然變得傷感起來:“當初做飯的時候,二嫂總是站在兒媳身后偷看,兒媳初來家中,不敢得罪人,想著看便看去了,如果二嫂真的能做出來,想必便是師父口中擅長廚藝者……”</br>  “那你也不能騙我說用雞血!”</br>  “大概是二嫂聽錯了,當時正好想起一種用雞血做的美食,忍不住說出口。”</br>  林氏氣的目瞪口呆:“你你你……你簡直滿口胡言!”</br>  鄔顏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又添了一把火:“原本這菜譜是打算交給娘的,娘愿意教給誰便教給誰,現在看來,二嫂沒有做飯天賦,這菜譜,恕不能送給二嫂。”</br>  短短幾次交鋒,就從“戲耍”變成了為保護菜譜。</br>  而且她不像其他廚子一樣,只傳親只傳男,看在同是妯娌的份上,甚至給了林氏機會,那是林氏自己沒有把握住,賴得了誰呢?</br>  哭哭啼啼的林氏突然發現,周圍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漸漸變了。</br>  她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只以為是自己哭得不夠大聲,越發賣起力氣,甚至鼻涕都流出來,被她擤了一把,順手擦到了桌子腿上。</br>  見狀,施母“砰”的一聲,將茶杯重重放下。</br>  “被欺負沒人撐腰啊……遭天殺…的……嗝!”哀嚎的林氏渾身打了個哆嗦,鼻涕掛在鼻子那兒,不敢動了。</br>  施母重重哼了一聲,對賣慘視而不見,轉頭面向鄔顏又換了一副表情:“老三家的,這事你做的對,自己的菜譜,怎么就她林玉兒臉大想偷學,咱們這當婆婆當公公的還沒說話呢!”</br>  施父同樣點點頭,他卷了支旱煙,舒適地吐著煙圈,女人的事情,還是讓施母管教吧。</br>  “老二,這是你媳婦,你怎么看?”施母問施老二。</br>  施老二的臉紅到滴血,多虧了長得黑才看不出來:“娘說的對,弟妹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br>  “二哥不用道歉,這件事情和二哥沒有關系。”鄔顏表情淡淡。</br>  她越這樣說,施老二越自責,覺得三弟常年在縣城讀書,自己家的婆娘不僅不好好照看三弟的媳婦,甚至做偷人家的食譜的缺德事!</br>  等三弟回來,他有什么臉去見人啊!</br>  當即氣得擼起袖子準備揍人。</br>  施母嫌棄地擺手:“行了,別在我和你爹眼皮子底下作戲,老三媳婦愿意把炒田螺的菜譜上交公里,老二你媳婦卻只想著自己……做的這么偷偷摸摸,是不是準備給娘家送過去啊?”</br>  林氏被說的眼神亂飄,別說,她還真是那樣打算的。</br>  一看她的反應,施母還有什么不了解的:“好啊,你個林氏!”老太婆指著人的手直哆嗦,“滾!趕快給我滾!別在我眼前晃蕩!”</br>  “娘……”</br>  “你也給我滾!”</br>  好吧,連兒子也遷怒上了。</br>  等二房狼狽離開,施母找了個借口讓大房也出去,只留下鄔顏一個人,準備做什么不言而喻。</br>  周氏偷偷拉了拉施老大的衣服,可惜施老大沒有理解自家媳婦的意思,無奈只能離開。</br>  等人都走了,屋里剩下三人,施母收斂起怒容,迫不及待問鄔顏:“老三家的,你真打算把炒田螺的菜譜交給公里?”</br>  “嗯,媳婦的確是這樣想的。”一邊說著,鄔顏一邊從袖中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宣紙,上面寫著黃豆般大小的毛筆字,也畫著奇奇怪怪的圖案——正是她親手做的關于炒田螺生意的計劃書。</br>  因為女人是第一次寫毛筆字,墨點忽重忽輕很不好看,只要稍微懂點兒書法的人看到后,絕對會嗤之以鼻。</br>  不過眼下,在場的只有斗大的字不識半籮筐的施父施母。鄔顏的毛筆字落在他們眼里,就跟天書似的。</br>  不懂,但是覺得,他們這個三兒媳不簡單。</br>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在對方那兒看到了同樣的想法。</br>  “老三家的,你還認字啊?”</br>  過了會兒,施母小心翼翼開口,一向火爆的她在此刻連聲音都輕了許多。</br>  鄔顏點點頭,這沒有什么好驕傲的,畢竟九年義務教育下的人不識字才是少見。她寫這個東西,一來簡單易懂,方便后續的操作,二來也是用來震懾施家老倆:“爹,娘,媳婦有件事情想和你們商量。”</br>  “什么事?”</br>  “可是關于菜譜?”</br>  “娘猜的不錯。”鄔顏把宣紙在桌子上展開,轉頭問抽旱煙的施父:“爹,您和大哥他們去縣城干工,一天賺多少?”</br>  施父將.煙.槍.的頭在桌沿上磕了磕,磕下來一大撮的煙灰,聲音老邁:“老大和老二能賺一百文,我這種年紀大的,他們只給七十文。”</br>  也是就三個人實打實的賣力氣,一天也只賺兩百七十文。</br>  鄔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同時在心里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br>  “老三家的,你到底想說啥啊?”施母聽了半天沒有聽明白,急的坐不住了,忍不住插.話。</br>  鄔顏笑了笑,美艷的面龐上多了一絲俏皮:“爹娘有沒有打算過,農閑的時候去縣城擺攤子賣田螺?”</br>  “賣炒田螺?不行不行!”聞言,施母下意識便反對,“咱們就是普通的莊稼人,哪有那個本事。”</br>  “媳婦倒是覺得娘謙虛了,這次去縣城賣炒田螺,可是多虧了娘呢。”</br>  這話不假,兩桶田螺幾乎都是施母賣出去的,而她自己則是歇了再歇,哪怕這樣,還把手指累腫了。</br>  想到這,鄔顏悄悄嘆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還是老老實實當個官太太,販.賣知識吧。</br>  施母還是搖頭,不過看臉上的表情,卻是已經動搖。</br>  反倒一直不吭聲的施父突然開口:“農家給雞鴨吃田螺,也就入秋這段日子,河里的田螺大了、胖了,給雞鴨吃,不至于啄半天不出物。”</br>  言外之意,炒田螺只能賣一時,不能當長久買賣。</br>  這的確是一個現實。在沒有人工養殖田螺的古代,百姓跟隨季節安排生產,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而田螺的生長周期則應了那句俗話:</br>  “三月田螺滿肚子,入秋田螺最肥美。”</br>  鄔顏沒有想到施父能看到其中的關鍵,還挺訝異,自從來到施家,她幾乎和這個沉默的老人沒有交集,潛意識把對方看作和施母一般的人。</br>  唔,現在看來,估計施傅興擅長讀書的基音便是遺傳于施父吧。</br>  “爹的擔心媳婦想過,您看這里.......”</br>  女人白皙的手指慢慢移動,落到宣紙的一處:“最簡單的辦法,不止是炒田螺,我們的小吃攤還可以賣其他食物。”</br>  “哎喲,你還有其他菜譜?”施母眼睛瞪大,不可置信。</br>  鄔顏沒回答,施父拿.煙.槍.敲了敲桌面:“咳!”</br>  施母撇撇嘴,訕笑:“呵呵,老三家的,娘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太高興了,呵呵太高興了。”</br>  “媳婦曉的。”鄔顏垂下眼眸,她當然有其他菜譜,比如風靡后世、被人類吃到差點兒瀕危的小龍蝦,絕對比炒田螺還要受人歡迎:“大概有...不過媳婦記不起來了。”</br>  女人的嘆息聲讓施父施母猛然想到,他們這個兒媳失憶了。</br>  “嗨,一個炒田螺就夠了,不是我說,就是聚緣樓也做不出這個美味,你說對不老頭子?”</br>  施父點點頭,他聽施母說過,那天連聚緣樓的小二都來買回去一份,可見醬炒田螺和麻辣田螺的威力,足以讓眾人瘋狂。</br>  就連他,一碗醬炒田螺,搓幾顆花生米,也能吃得肚子溜圓,渾然自得。</br>  “老三媳婦,你說的另外的辦法是什么?”</br>  施父回味了一番美味,沒有忘記鄔顏最開始的話,果不其然,對方又指了指另一幅圖案,寬闊的水池,里面用墨點了許多小黑點,“如果想做長期生意,我們可以自己養殖。”</br>  施父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搖搖頭。</br>  這個方法太冒進了,在沒有看到好處前,他不敢這般做。</br>  施母也不敢。</br>  “那就用第一種吧。”鄔顏不意外,她點出賣田螺的收益,“就算只在秋季賣,也比去碼頭干工活輕松,賺得多。”</br>  不知不覺中,施父手中的旱煙自己就燒沒了,他皺著眉,布滿周圍的臉上露出糾結,終于一拍手:“好,干了!”</br>  如果真的成功,他們一大家子就不用那么辛苦,老三接下來讀書的錢也有了。</br>  當家人都這樣說了,施母自然改變不了,更何況她早被說服,那五百文錢可是在她那兒捂得熱乎呢。</br>  不過她還有一個問題:</br>  “這活應該怎么分呢?”</br>  一邊說著,一邊偷偷看鄔顏,“老大和老大媳婦都是老實的,老二力氣大,賣力氣的活找他準沒錯,就是老二媳婦愛偷奸耍滑,愛往娘家倒拾東西......”</br>  “娘做主便好了,炒田螺有一醬料是關鍵,只要娘自己保存好配方,二嫂就不能做出正宗的醬炒田螺。”鄔顏無意追究,她暫且離不開施家,沒必要徹底撕開臉皮。</br>  施母松了口氣,就怕鄔顏生氣,不讓老二家一起賣,為了讓女人心里舒坦,在鄔顏提出自己身子弱,恐怕干的活不如大嫂二嫂多的時候,施母一拍大腿,大方地答應了“分紅”的事情。</br>  日落西山,一天又結束了。</br>  鄔顏累得脖子酸疼,整個下午她都在廚房教施母炒田螺,對方經常做飯,手法和意識倒不至于太差,就是習慣性扣扣搜搜,有意無意地手一哆嗦,便漏掉半勺調料。</br>  鄔顏氣笑了,也不點出來,直接將兩份擺在一起讓施母自己品嘗,如此一來,施母終于不敢再漏料。</br>  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味道相差無幾,窗外的天色已經悄悄變黑,灶里的火苗襯著金紅的光。在這待久了,鄔顏已然出了一身汗水,白嫩的臉蛋被熱氣熏得像桃花,漂亮的鳳眼含著水霧,看人的時候仿佛藏著.含.羞的秘.語。</br>  連施母都暗自在心里臭罵,怪不得當初成親的時候三寶沒有反對,就這副模樣,可不是男人都喜歡嘛!</br>  另一邊,已經回房的鄔顏不知道施母的心思,直到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才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村長有沒有去縣城報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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