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腳印顯然有些凌亂,并且還在逐步增多,但是沒有一個能夠踏入圈內,他們就像是被一群狼包圍著的羔羊。后生們嚇得都不敢互相看了,也不敢說話,就連一向膽大的鐵牛也變了臉色。唯獨橫肉臉和卓雄反倒是不怎么在乎,這些東西他們兩個跟著查文斌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br> “沒事的,幾個孤魂野鬼,進不來的。”卓雄安慰著這群初次和臟東西打交道的人們。</br> 查文斌下了地打著火折子掃了一眼,只見周圍一片綠油油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可惜光線實在是太暗淡了,以至于他只能看清楚自己跟前那口大棺材。</br> 從兜里摸出兩根蠟燭點燃插在地上,再抬頭一看,那些個角落里擠著一大群黃鼠狼正齜著牙齒兇狠的看著自己。這玩意雖然小,但是牙齒卻很鋒利,粗粗看了一下這里恐怕有不下二三十只,要真一起撲過來,查文斌估計也夠嗆。</br> 這種傳說中能有點通靈的畜生最是喜歡出沒在老墳里,他們能打洞,而且生性殘暴狡猾,其中有幾只體型略大幾番躍躍欲試想來攻擊這個擅闖自己地盤的人類。</br> 查文斌本不想去招惹這些東西,他要做的就是啟開眼前這口棺材便是,可沒想到他的手才搭上棺蓋,有幾只黃鼠狼就立馬沖了上來。查文斌連忙閃開,那手一離開棺材,這幾只黃鼠狼便又停了下來,只是背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這是一種警告,它們不讓查文斌碰那口棺材!</br> 這人和畜生就這么僵持著的時候,查文斌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熙熙攘攘的人在說話的聲音喝狗叫聲,抬頭一看,卻見幾道光柱照了下來,有個聲音在上面喊道:“文斌哥,你怎么樣了?”</br> 是超子!</br> 原來村子里的人見他們上去一整天了還沒個動靜,老村長也急了,趕緊通知了村里的一批常在山上活動獵戶進山找人來了。超子聽說他們還沒下山,也急了,非要跟著上山找,聽說查文斌一個人下了地,劈頭蓋臉的就訓了卓雄一通。</br> 幾只獵犬在黑子的帶領下,一頓狂叫,那些石灰上的腳印再也沒能多起來了,想必這人一多,陽氣就足,也把那些個東西都給趕跑了。</br> 這會兒他已經和幾個獵戶還有卓雄先后下了洞了,獵戶們下地一看,好家伙,這么多黃皮子,頓時頭皮都開始發麻了,他們平時什么東西都敢打,唯獨這玩意兒從來不愿意碰。</br> 超子還帶來一個消息:“文斌哥,村長說胡長子的油燈燒的越來越暗了,怕是快不行了。”</br> “你們來了也好,撬了這棺材一看便知。”查文斌說完就要去翻那棺材蓋,幾只黃鼠狼急了,猛的就往前沖來,那些個獵戶雖然手里端著槍,可就是沒人敢動手,畢竟三年前的那個教訓誰都知道。</br> 但是那些黃皮子這次恐怕失算了,這里面不僅有一個人不知道這事情,而且還是個殺神投胎的。超子見一群小畜生也敢來兇,搶過身邊一獵戶手上的槍,“呯”得一下轟出去,震得整個墓室頂上塵土飛濺,當場就有三只黃鼠狼就被打爛,還有幾只受傷的正在地上掙扎。</br> “何少爺啊,這些東西打不得啊,要遭報應的啊。”那個被超子搶走獵槍的人哭喪著臉說道。</br> “報應?”超子這脾氣一上來加上何老又剛走,心里正憋著一肚子氣,迅速的從那獵戶身上摸了幾發子彈下說道:“既然要報應,那爺爺今天就端了它們的老窩,殺它個片甲不留!”來抬手又是一槍,把那幾只正往回爬的黃皮子一同給送上了西天。</br> 剩下的那幾些黃皮子被打懵了,一個個愣在那里不敢動彈了,同伴的鮮血刺激著它們的神經,死亡始終是最大的震懾,不管是對人還是動物。</br> 超子把槍扔給卓雄說道:“瞎子,你拿著,要是還敢上來就干死這群畜生,我去幫文斌哥開棺。”</br> 幾個獵戶連連搖頭,這城里長大的娃娃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連黃大仙也敢打!</br> 卓雄拿著這桿大殺器站在查文斌身邊,剩下的黃皮子哪里還敢動,只好眼巴巴看著那棺材被一點一滴的開啟。</br> 打開棺材一看,里面亂七八糟的充滿了干草和破棉絮,甚至還有塑料袋。</br> 查文斌可傻眼了,這到底是什么情況?看這墓少說也得有個幾百年,怎么能有這些玩意兒呢,單憑那些角落里堆著的瓶瓶罐罐,超子就知道價值不菲,棺材里面怎么這么狼狽呢。</br> 查文斌帶上手套慢慢的揭開那層破棉絮發現下面竟然有幾只粉紅色的小東西還在蠕動著。</br> “小黃鼠狼!”查文斌驚奇的發現這層破棉絮下面居然有一窩剛出生的小黃皮子,怪不得它們這么緊張呢。</br> “一窩端了!”超子準備拿槍來打,卻被查文斌攔住了:“不要亂殺生,動物也有靈性。”</br> “是這玩意搞的鬼?”超子有點不相信這種小動物也有如此能耐。</br> 查文斌沒有回答,準備再掀開一點被子看看,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那層被子旁邊露出的頭發絲,這下面肯定還得有人。</br> 正欲動手,只見一個白影嗖得從棺材里面一射而出,徑直撲向了查文斌。他哪里料到還有這樣的情況,一個來不及反應只覺得喉嚨一痛,然后拼命揮打著拳頭。</br> 一只碩大的白色黃鼠狼死死的咬住了查文斌的脖子,他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從喉嚨里被吸出的聲音,與此同時,那些原本愣著的黃皮子也跟發了瘋似地向人群沖來。</br> 卓雄帶頭打響了第一槍,余下的那些個獵戶一看要出人命了,也顧不得那些詛咒和報復的傳言,紛紛開起槍來。</br> 雖然黃皮子不能抵御子彈,但是它們身手敏捷,還是有幾只成功竄到了人身邊,一個個直取喉嚨,一時間人和黃皮子陷入了肉搏戰。黃皮子兇狠的撕咬聲和人們的痛叫聲頓時在下面亂成了一鍋粥。m.</br> 當超子替查文斌擰斷那只黃皮子的喉嚨時,戰斗已經結束了,所有人身上都掛了彩,這種看似弱小的動物實在是兇猛的要緊。</br> 此時的查文斌脖子上被咬破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洞,超子緊急查看還好沒咬到動脈,給臨時做了止血包扎便要背著查文斌出去。</br> 可是查文斌卻不肯走,喉嚨那的傷口痛的他幾乎不能再說話,走到那棺材旁邊也不管什么講究了,雙手抬著那棺材用力往邊上一番,轟隆一下里面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其中一具已經干癟了的尸體也被滾落了出來。</br> 走過去一看,那尸體的模樣哪里是人,雖然臉上的肉已經萎縮成了一層皮還粘在骨頭上,但那個嘴巴確實尖尖長長的,還有幾枚非常鋒利尖牙露在外面,眼睛也和正常人不同,是那種典型的狐貍眼。</br> 要是單單把這個頭給擰下來,讓一百個人看,都會說這是一只特大的黃鼠狼。可這具尸體偏偏有手有腳,還穿著人的衣服,這立馬就讓查文斌明白了,這恐怕就是傳說中真正的“黃大仙”了。</br> 王莊那地方的人口也多半都是天平天國運動之后遷過來的,所以關于之前的歷史誰也不知道,也有人從自己地里面刨出個瓶瓶罐罐,其中超子收的那個玉石件也是當地村民從田里挖出來的。</br> 據說解放后,這兒也曾經弄過平墳還地的運動,就現在王莊不少人家的地基下面那都是老墳子疊著老墳子,露出地表的基本也都在那個年代被后遷徙過來的人們消滅光了,這也足以說明以前這塊地曾經有著大量的人口,只是后來才消失了,那這個鬼地方是不是出過一個“黃大仙”,也就更加無從考證了。</br> 查文斌認定基本就是這個東西在作祟,至于這種人是怎么來的,他也不知道,看著這群黃鼠狼在他的庇護下倒是成了災,加上這塊地方做墳山絕對是要斷子絕孫的,今天把這窩黃鼠狼給端了,也算是應了這塊風水。</br> 超子覺得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礙眼,便打算一并拖出去燒了,免得再禍害人,就拿根繩子準備去系住它的脖子。</br> 這小子有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喜歡罵。這會兒他一邊吊著這尸體,嘴里還是那么不干凈,唾沫星子橫飛,其中有一滴恰好就濺在那張丑陋臉的嘴巴尖山。</br> 干完這個,超子把身子一轉,就準備拖著它出去了,這一群被咬傷的人還得下山去醫院打針呢,可呆不起了。</br> 超子非要留在最后一個走,一個勁的催著查文斌上去先。等看到查文斌爬上繩子了,他這才“嘿嘿”一笑,嘴里嘀咕道:“敢咬你超爺,說過讓你斷子絕孫就肯定一個不留!”原來這小子是惦記著那窩小的還沒被宰掉,戰場上的經驗告訴他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br> 剛想轉身準備走,超子只覺得背后有人把手給搭在了他肩膀上,后頸脖子上還傳來絲絲涼意,這里可就剩下自己一人了,那背后的是?</br> 超子的額頭上頓時冷汗開始往外涌了,他知道自己這是被鬼搭肩了!</br> 被鬼搭肩,決計不能回頭,一回頭就得出事,這是查文斌常常說的,超子也記得,但是查文斌可沒說過被鬼搭肩了不準說話。</br> “文斌哥!”超子在下面一聲大叫,查文斌正要出去了呢,低頭一看,好家伙超子身后那具古怪的尸體居然站在那兒。他哪里還來得及考慮,猛的向下滑去,那手掌和繩索之間的摩擦帶來了大量的熱量,瞬間就破了皮。</br> 但是還未等查文斌落地,超子已經搖搖晃晃的和那具尸體一同向地上倒去!</br> 其實被鬼搭肩是不能這么喊的,這么用力一喊,那陽氣便立馬給泄了出去,剛好給后面那主有著可乘之機。</br> 查文斌見超子中招,那心里自然是一股無名火涌起,直接從八卦袋里翻出一枚滅魂釘狠狠朝著那“黃大仙”的腦門子拍去。</br> 滅魂釘是何等的兇戾,那“黃大仙”頓時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原本蠟黃的皮膚瞬間就開始變黑,連在一塊的頭顱也發生了輕微的“咔嚓”聲,這是里面的骨頭斷了。</br> 查文斌再翻出八卦鏡往那尸體上一照,一個朦朧的人影顯現了出來,并且開始慢慢的變淡,一直到消失不見,魂被打散了,升仙的美夢也就沒了。</br> 超子這算是著了道了,這“黃大仙”一去,他過了沒多會兒就醒來了,非要去滅了那群小的,最后還是查文斌勸阻,這老的沒了,小的自然也活不成了,不要再殺生了,他才肯悻悻的離去。</br> 等再回到上面,天色已經完全是漆黑了。查文斌讓超子和卓雄帶著后生們和獵戶先下山,他還得辦點事。</br> “黃大仙”一死,這收魂的事情就好辦了,等到那群人一走,查文斌把那些原本分散的尸首一樣樣給重新找了出來,放到一口小棺材里,然后重新給埋了起來,剩下的那些紙糊的都被他一把火并同多余的棺材給燒了,然后帶著黑子最后一個回到村里。</br> 第一波人回去的時候就已經收到了消息,胡長子已經醒了,只是叫著肚子餓,他媳婦正在給他下面條。等到查文斌下山,胡長子已經吃了三大碗面條下了肚,聽說是這位先生救得自己,硬要下床給他磕頭,卻被查文斌阻止了。</br> 村里頭包了一輛面包車,拖著這些受傷的人趕緊直奔縣城打針消毒去了。等到再回村里,已是大半夜,查文斌剛剛躺下,那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孩便出現了,朝著查文斌又是作揖又是下跪的,折騰了好久才肯離開,想必是趕去投胎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