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春秋時期,我的老家,也就是這個浙西北的小縣城,開始始筑城,這個地方也被叫做鄣,曾一度作為越國首都,所以在這一帶有著大量春秋時代的貴族墓。</br> 阿發(fā)的爺爺,就是專門掏這種貴族窩子的,里面的青銅器沉,不好拿也不好賣,就專門挑些玉器之類的玩意。</br> 有一日這老頭上山踩點,尋到那山澗底下,見有大群蝙蝠飛進山洞。在山區(qū),這倒也不奇怪,讓他奇怪的是那山腳零散著很多人工開鑿出來的廢石料,堆在山腳散落遍地。</br> 看那架勢,不像是一個小工程,有這些東西,說明這附近得有古代遺跡才對。一心想為子孫多撈一點的老頭在搜索了一月有余之后,終于把目光注意在那終日有蝙蝠進出的山洞。</br> 用藤條做了個軟梯,這老家伙硬是從上面爬了下來,并進了這個洞。老爺子手里也沒什么家伙,隨身帶著的不過是幾枚上面?zhèn)飨聛淼淖o身符,才進洞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座以山為棺的巨大墓穴,而且已經(jīng)有前輩來光顧過。</br> 此處位居幾處大山交合之地,山勢的合脊分脊無輪無暈,按照地理上的說法,此處是有龍,并且是兇龍一條。</br> 老爺子仗著自己下地無數(shù),踏著前輩們的尸骨點著火把就進去了。可讓他大失所望的是,除了有兩口造型做工都異常精美的棺材之外,這里就連個破罐子都沒有。</br> 一開始,他以為此處是個空窩子,已經(jīng)讓人給弄了幾回,不然怎么這么大個工程,連半個陪葬品都沒有。瞧那棺材,上等的金絲楠木,要知道江浙一帶可是不出這種木頭的,在那個厚葬成風的時期,一根品相好的楠木可以換一座小鎮(zhèn)。</br> 帶上口罩,取出專門用來開館的鐵鍬,順利撬開個邊緣之后,再用麻繩從棺材板的下方穿過去打了個死結(jié)。這開死人棺有個說法,不能讓活人接觸到死人,以防止那死尸觸了陽氣而起尸。橫在中間的那根麻繩就是為了防止尸體一躍而起,起到一個阻攔的作用,據(jù)說詐尸是不會彎腰的,只會筆直的起。</br> 老爺子很是激動,因為這棺材保存完好,說明這里面還沒有人動過,一般整個窩子里最值錢的東西就是在這里頭了。過去農(nóng)民盜墓,往往是手持斧子對著棺材一頓亂砍,然后直接拖出尸體來剝個精光。但是他干這一行,就斯文多了,這其中的講究得細致到先摸哪一邊。</br> 撬開棺材板一看,借著火把一看里面是一女人,為什么說是女人?因為那尸體壓根就沒有腐爛,除了臉色有點白,其他就跟剛睡著是一樣的,一眼就能瞧出是一個女人。</br> 老爺子自認為下過的窩子也算是多的了,什么年代的死尸也見過不少,保存好的不是沒有,唯獨沒見過這樣的,那臉上光潔的和自家小媳婦似的,連個尸斑都沒有。但是對于財富的渴望讓他忘卻了恐懼,因為那棺材里頭滿地的金銀珠寶,隨便撈上幾個就夠他子孫好多代的了。</br> 正想掏呢,他不經(jīng)意間又朝那女尸嫖了一眼,嘴里不自覺的嘟囔了一聲:“這人怎么看著這么面熟呢。”</br> 說出這句話,他的手就立刻停住了。為啥?等他再次把目光從珠寶上移動到那女尸的面孔,瞬間自己的小腿就開始了劇烈的顫抖,背后那冷汗嗖嗖的往下飚。</br> 他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兒,這太離譜了。因為那棺內(nèi)睡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為他產(chǎn)下一子的夫人,也就是阿發(fā)的奶奶!</br> 老爺子畢竟還是懂一點門道的,但是平日里用的少,聽的多,關鍵時候就是派不上用場。他知道自己可能遭了什么,伸進棺內(nèi)的手就哆嗦著往回抽,身子也已經(jīng)側(cè)了過去,隨時準備著轉(zhuǎn)身就跑。</br> 那手還沒來得及完全抽回,只覺得手腕上一吃痛,一只白的不像話的手死死的扣住了他。老頭說是膽子平時也不小,但真遇上這樣的事兒,心里也慌了。</br> 一通胡亂鬼叫之后,他想掙脫開來,但是剩下的那只手無論怎么用力,除了接觸到那冰冷的肌膚之外,絲毫不能掰開那纖細的手指。</br> 老爺子急了,想起自己身上還有一些老爹傳下來的東西,胡亂把那護身符全部扯下來往棺材里頭一丟,然后閉著眼睛就大喊道:“祖師爺救我!”</br> 或許是真的是那些護身符有點用,又或許真的是他祖師爺顯靈了,那手微微一松,老頭趕緊抽了回來拔腿就跑。臨走時,他看見那女尸的眼睛已經(jīng)睜開,里面那股幽幽的怨恨之氣一直到他死都還記得。也是從那以后,老爺子晚上睡覺都得點燈,在那個資源匱乏的年代,他們家最大的開銷便是買煤油。</br> 回到家后的老頭發(fā)現(xiàn)自己婆娘已經(jīng)不知了去向,只有一個年幼的兒子手捧破碗站在門口大哭,鍋里的飯已經(jīng)餿了好幾天,他離家掏窩子也就走了一個星期左右,也就是說自己的老婆走了至少得有三天以上。</br> 發(fā)動了好多人,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有人知道阿發(fā)的奶奶去了哪里,村里也有老人說她是跟著路過的商人跑了,也有人說是被人販子給拐了。總之,阿發(fā)的爺爺后來就開始一蹶不振,手臂上多了一道紫色的掐痕,到他死去,那道痕跡也沒有完全散去,可能阿發(fā)他奶奶真正的去向只有他一人得知,而他再也沒有出去尋過半步。</br> 阿發(fā)的父親,我阿爸他們小時候管他叫做兔兒爺,因為這人打的一手好獵,而最多的獵物就是野兔。這位兔兒爺,后來娶了隔壁省的一位女子,生了阿發(fā),但是阿發(fā)從小就是個瘸子,這也是和他們祖上三代干的那行當有關系,遭了太多天譴。</br> 兔兒爺是知道自己母親大概的去向的,老頭告訴自己兒子在那洞內(nèi)的遭遇,憑他的本事,他是沒有那個能力再進洞了。道法這玩意,一代傳一代,基礎知識并不是很難學,能成才的都是靠自己的悟性。</br> 本來他們這一脈就是個野路子,那些個咒和符靠的也是口口相傳,難免是會有差錯的地方。兔兒爺?shù)睦系€沒來得及系數(shù)相傳,文革就是開始了,家里藏著的一點祖?zhèn)骷一锸氯慷冀o一鍋端了,外加老頭以前掏窩子弄的那點存貨一并充公,還差點給帶上一個資本主義享受派的帽子。至此這一脈算是斷的七七八八,就剩下點皮毛通過嘴巴傳給了兔兒爺。</br> 兔兒爺膽子是相當大的,自從他知道那里有個窩子,自己老娘還有可能搭在里頭,那是食不能寢夜不能寐,整天就想去那兒逛逛。老爺子沒死的時候,還能鎮(zhèn)住他,老爺子一歸西兔兒爺就開始按耐不住了。終于在憋了好久的日子,只身摸上了那山洞。</br> 他手里可不像他爹,還有護身符,那些個東西都沒了。只身一人,單槍匹馬,提著砍刀一柄,獵槍一桿,外加自己畫的不知管用不管用的天師符一沓,美其名曰去找老娘,其實就是想去掏個窩子。</br> 要不咋說叫有其父必有子呢,這兩人進洞的目的一樣,遇到的事還也都一樣。</br> 兔兒爺在那洞里果真看見老頭描述的那具棺材,棺材板還是開著的,當年老頭掀開之后就嚇的屁股尿流的,也沒給蓋上,這倒方便了兔兒爺。</br> 兔兒爺在掏窩子這行當上算是個新手,老頭為了他們家的香火著想,下令兔兒爺以后不能再干那檔子買賣了,不想著手藝也是隔著娘胎就能遺傳的,兔兒爺是無師自通啊。</br> 這家伙可沒他老爹那么講究,上去就端著黑洞洞的獵槍,心想著,你要是能蹦起來,就是親老娘在里頭,老子也給你來上一槍。時代已經(jīng)不同了,***老人家講過,槍桿子里頭出政權(quán),如今的兔兒爺可不是當年空手上山的老頭啦,咱手里可是有實打?qū)嵉恼婕一铩?lt;/br> 據(jù)我爸說,兔兒爺后來有一個毛病,看見穿碎花藍布的女人就尿褲子,這毛病也就是從那一次進洞之后才開始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