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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斷份

    “我要帶走我的徒弟。”查文斌冷冷的說道。</br>  閻王胡子一瞪:“荒謬,人死豈能復生,都像你這般的話地府豈不亂了套?”</br>  “他沒死,他還活著,而且他陽壽未盡,本就不該死。”</br>  “枉死的,橫死的人在這個世上不知每天要上演多少,命中有劫難,神仙也救不了。”</br>  “我不會讓他白走的。”查文斌抬起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閻王說道,“用我的命換他的命!”</br>  “人各有命,豈能你說換就換!”判官實在受不了這個有些狂妄的道士,大手一揮喝道:“帶走!”</br>  黑白無常聽到命令,便準備帶人,豈料那青衣人只輕輕咳嗽了一聲,確聽閻王說道:“慢著,今日我尚且讓你胡來一次,不過查文斌,天道朝綱,你若非要亂來,自會遭到天譴。”</br>  查文斌掙脫了那無常的雙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隨即青衣人也消失不見。</br>  判官明顯不明白為何閻王會答應一個凡人的無理要求,卻聽閻王說道:“你們還曾記得忘川河里有一個渡河者嗎?”</br>  說起這人,在座的陰差怕是一個也不會忘記,大約三千年前,那人便在忘川河中,誰也不知道他從哪里來,誰也不知道他又是何時再離去。千百年來,數不清的人跳入河中從他身邊緩緩死去,唯獨他曾救過一人,如今閻王才發現,他們的面貌是這般的相似,一個不存在于生死薄上的人,那能說明什么?</br>  “是他?”判官手中的筆差點沒拿住,那可是一個神一般的人物。</br>  “何止,你大概沒見過烊烔淵里的那位主,那個據說是受了天罰才被關進去的人,他不也和這個查道士有十分相似么?”留下一群眼神呆立的陰差面面相覷,閻王快步走下更深的地府,他想去會一會那個天罰,那個據說是自己主動進地獄的家伙。</br>  香滅,人醒,查文斌的臉色很難看,他所走的時間早就超過了一炷香。地府走一遭,好人都會大病一場,陽間的人哪里受得了那般的陰氣,他已經有些咳嗽了。</br>  雙手撐著地,勉強支著身子來到河圖的身邊,探了一下額頭,這孩子的溫度已經正常了。查文斌輕輕關上門,門外的一干人已經等得要急出病來了。</br>  “大山,你們晚上留意一下,河圖今晚應該會醒來,給他弄點粥,我去睡一會兒。”說完,他便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從后面看,查文斌的背似乎有些駝。</br>  十二點,隨著一聲“師傅”的叫聲,河圖的雙眼終于微微睜開了,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超子,還要卓雄,再扭過頭去看,只有手捧著小碗的大山正嘿嘿對著他笑。</br>  “文斌哥有些累了,你先吃點東西,明兒再去看他。”</br>  第二日,河圖的身子雖然還有些虛,但他依舊和往常一樣六點便起了,這是查文斌給他立的規矩,做道士的,這個點就該起床做功課,也就是背道法。</br>  查文斌這一天并沒有和往常一樣起來監督小河圖,到了八點,見查文斌還沒出房門,河圖便在超子的慫恿下去敲了查文斌的門。</br>  “師傅,是我,您怎么樣了?”小河圖說道。</br>  里面并沒有回答,河圖還想繼續,超子說道:“算了,他可能是累了,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br>  這一夜查文斌徹夜未眠,他知道,從今天起,天正道即將走向衰敗。因為,除了河圖,他已經沒有可以被老天懲罰的對象了。</br>  一直到了中午,查文斌才紅著眼睛披著衣服走出房門,小河圖正在幫大山準備午飯,超子和卓雄兩兄弟已經出門了。</br>  “河圖,你過來一下。”</br>  “哦。”河圖應了一聲,跟隨查文斌來到那個供奉三清畫像的內閣,這里平時是查文斌修道的地方,也是三足蟾的所在地,那只金色蛤蟆現在還呆在那個小玻璃罐內,不過顯得有些小了,它長得太快了。</br>  “河圖。”查文斌說道:“你拜入我門下不足兩月,你告訴我什么是道?”</br>  河圖雙膝跪地,面對查文斌回道:“弟子愚蒙,未能學的太多,還望師傅教誨。弟子認為道便是無,無便是道。道生萬物,萬物又由道生,道既無處不在,道亦無處可在。”</br>  查文斌抬頭看向三清神仙,心里感嘆,多好的苗子啊,要在這個有些虛華的世界尋得一傳人當真比登天還難,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卻不得不親手再次將他趕走。</br>  扶著那孩子有些瘦弱的肩膀,查文斌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從今日起,你不要再叫我師傅,改口叫我文斌叔,以后還住在這兒,跟村里那些孩子一樣去上學,只是這間屋子,你永遠都不要再進來,也不可對任何人說起曾經跟我學過道士。”</br>  一聽查文斌這意思,是要逐自己出師門,河圖那眼睛里頭的淚珠已經在打轉了,自從爺爺走后,這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三年來,他們相依為命,三年來他第一次叫他師傅至今不過百日,想那日,查文斌是何等的高興,怎么如今一切就又都變了?</br>  這孩子有些倔強,他不肯起,但查文斌已經轉過身去,任憑那河圖跪在地上走到他背后拉著他的衣服,他始終不肯再瞧一眼。到最后,也許是查文斌沒得法子,自己收了幾件衣服帶著那蛤蟆出了門,而河圖一直在那跪著,他想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師傅才不肯原諒他。</br>  后來過了很多年,童河圖跟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依舊是眼淚漣漣,他說如果那個時候他能留在天正道,或許結果都會改變。</br>  查文斌一生就只收這一個徒弟,前后不過一百天,這一百天繼承著的不僅是天正道的希望,也是一代宗師一生的夙愿,可是,終究老天爺不會答應他。</br>  大山推開查文斌的房門,他發現地上散落著幾枚銅錢,他把河圖叫來看看這是什么,河圖一瞧便知那是師傅卜的卦。什么卦?遁卦!</br>  何為遁卦?顧名思義,便是退,當退則退,當隱忍時則隱忍,斷然拋棄一切,不遲疑,不顧慮,不猶豫,不留戀,不眷戀!</br>  是什么讓查文斌退的如此干凈,連河圖的師徒名分都給退了,答案只有查文斌自己知曉:若是他不退,河圖命不過十六!</br>  七日之后,查文斌才拖著一身臟亂的衣服回了家,河圖小心翼翼的站在邊上不敢說話,查文斌自從進了門就沒有好眼再看過他,這孩子一直想找個機會跟查文斌道歉,他總認為是自己那一日做錯了事,連累了師傅才糟師傅生氣。</br>  ”河圖,把我給你的印拿出來。”</br>  河圖小心翼翼的從房內取出那枚查文斌親授的大印,這印他還沒有機會用過。</br>  查文斌接過大印一把丟給大山說道:“拿去劈開,然后丟進灶頭里當柴燒了。”</br>  “這,文斌哥,這可是河圖的。。。”大山接著那大印有些不知所措。</br>  查文斌繞繞手道:“讓你燒就燒吧,以后我那屋子你們誰都別進去。還有,過些日子,咱們一起去趟省城,我想把這孩子送到那兒去念書,兩個孩子都差不多大,一塊兒也好有個伴。”</br>  大山也不知道查文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歷來就是不多話的,查文斌說什么就是什么,他照辦便是。</br>  變化的不光是這些,查文斌開始經常一個人關在屋子里,白天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呆,夜里,他便起身到院子里,或看星象,或觀云象。</br>  沒了印,河圖也就不再是道士,天正道最后一個弟子在數日后被送進省城那家寄宿制學校。從那以后,河圖見查文斌的次數便是越發少了,即使是放假了,查文斌要么外出,要么閉門不見,一直若干年后他們發現了那本手記才明白查文斌的用心良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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