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選擇擺攤的地點依舊和上次一樣,慶幸的是那個潑皮再也沒來搗亂,攤子開始擺下就三三兩兩的有些老人過來湊熱鬧。</br> 算卦這東西,基本都是先算了再給錢,算的人是不好意思開口標價的,全憑人家包紅包。但是我們兩個小鬼是以賺錢為目的,明碼標價,兩塊錢一算,所以看熱鬧的人要多余愿意掏錢的人。</br> 忙活了一小時,進賬十塊錢,我都覺得自己是一個暴發戶了。這時,來了一個手里拿著菜籃子的老頭,帶著一副老花鏡坐在了攤子面前問道:“小哥,人不來現場的能不能給算算?”</br> 有錢不賺是傻子,我管你來沒來,只要河圖開口胡咧咧幾句不都一樣嘛!連忙堆笑說道:“給算的,給算的,兩塊錢一卦,大爺您是要給誰算呢?”</br> 那老頭從褲兜里翻出一塊舊手帕,慢騰騰的打開來取出兩塊錢輕輕放到了桌面上,又小心翼翼的包好放了回去。他把錢往我那一推,手指還微微有些發抖道:“我想給我家小孫女算算,她最近身體不太好,老生病。”</br> 這事就得看河圖的了,我只負責收錢和接待,對那小子踹了一腳后,他說道:“大爺,您有您孫女的八字嗎?”</br> 那老頭笑呵呵的說道:“有的。”</br> 河圖便推過去一張紙和一支筆說道:“您給寫在這上面就成。”</br> 接過那老頭寫的八字一瞧,我心眼這回他一準又得編個什么文曲星下凡之類的鬼話了吧,不料河圖的眉頭一皺,然后瞧了那老頭一眼又低頭去看了看那紙頭,過了好半天他才說道:“大爺,您這是在跟我們兩小孩鬧著玩吧?”</br> 那老頭臉上一僵道:“我怎么個逗你們玩呢?”</br> 河圖朝我做了個眼神,那意思是“這個人是來找茬砸場子的”,我立馬心領神會道:“大爺,您這錢我們就不要了,您拿回去,這一卦我們不算了。”</br> 求卦算命本是個期待的事,見我們卻不肯算,那老頭可就不干了!</br> “我付了錢,你就得給我算,要是算不出,你就是行騙,兩個小騙子!”接著,那老頭就在街頭嚷嚷開來了:“這里有兩個小騙子啊,快來看啊,騙子啊!”</br> 騙子這個詞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尤其是對我們兩個半大的孩子,那老頭在那一咋呼,“唰”得就圍上來一群人沖著我們指指點點,其中不乏前幾天看熱鬧的。“騙子”、“小混混”之類的詞開始不斷的從人群里發出,河圖的臉瞬間就漲得通紅。</br> 他“啪”得一下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大聲道:“你說誰是騙子!”</br> 那老頭是得理不饒人,指著河圖的臉罵道:“說的就是你,你就是個小騙子!”說著他還去揪扯河圖的衣服領子,那架勢就是要找人拼命似得。</br> “你放手!”河圖把你老頭的手一甩開道:“你給我的八字是假的,世上根本沒有這個人,你是存心刁難我,存心找茬!”</br> 那老頭頓時火冒三丈道:“你這個騙子,還說不是騙子!我孫女都六歲了,街坊鄰居哪個不認得!”說著,他一把就把河圖給扯了出來,拽著他的衣服領子就往外拉。</br> 河圖終于忍不住了,大聲喝道:“這個人的八字已經死了!”</br> “你放屁!”說完,那老頭揚起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河圖的臉上瞬間留下了五根紅手印,老頭還不解氣,還要繼續打,說是河圖詛咒他家閨女。</br> 好在周圍的人打圓場的比較多,我把錢退給了那位大爺之后拉著河圖就跑回了家,那小子一路上氣鼓鼓的一句話不說。因為惹了事,河圖說他以后再也不去擺攤了,我的賺錢大計就此擱淺,對于那個老頭我是恨得牙癢癢,好端端的為什么要來找這個茬。</br> 兩天后,我去查家找河圖玩的時候發現他正跪在祠堂里,查文斌正在身邊大聲的呵斥著他,而院子里還站著兩個陌生人,手里都提著禮品盒。</br> 我不敢進去,轉身想跑就聽見查文斌在里頭喊:“小憶,你也給我進來!”</br> 見被查文斌發現了,我只好硬著頭皮進去了,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根戒尺,看樣子河圖沒少挨板子。我低著頭挪著步子,心想該是算命賺錢的事讓他師傅給知道了,在這挨揍。不料那兩個陌生人見我來了卻一個勁的跟我道歉,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br> 聽卓雄說了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是真的闖禍了,那天和我們大鬧一場后,那個老頭氣呼呼的回家一看,家里已經是一片哭天喊地的聲音。那會兒農村人家里基本都有一口水井,他那八歲的小孫女和奶奶一起打水,她奶奶剛提完一桶水準備回頭牽孩子的手,只聽見“噗通”一聲,只剩下井口濺起一陣水花。</br> 等老人家去找人把孫女給撈上來的時候,人就已經沒氣了,那老頭前腳進屋,后腳就直接癱軟在了地上。白發人送黑發人是最殘酷的事,后來他家里人聽了老頭和河圖在街上發生的那場沖突,這才覺得真是和那街上的算命小子說的一樣,一打聽,就派兩個族里的人來尋查文斌求解了。</br> 河圖私自出門替人算命,已是犯下了門中戒律,我是外人,查文斌不能處罰我,就讓河圖手捧著一個香爐頂在腦門上面對三清和師祖師尊的牌位下跪認錯,任憑誰求情都沒用。</br> 這事的主意是我出的,可是查文斌的意思是不怪我,這事只能怨河圖!為啥,因為他犯下了道門中一個很少被人知道的錯誤:數命!</br> 查文斌仔細問了河圖和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得一清二楚,那張老頭留下的紙條還在河圖手里,他拿來一瞧便搖搖頭道:“天意所為,終不可逆。”</br> 其實河圖并沒有算錯,這張八字的上人早就死了,而且已經死了六年了!而那位老頭的孫女剛好六歲,也就是說她在出世的時候就已經魂歸地府,但是偏偏她命中有一個活門讓她給遇到了,那便是“劫命”!</br> 查文斌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辰八字,在出世的時候這八字就會影響人的一生。而陰間那位閻王的手中有一本生死簿,生死簿上寫著所有人的八字,只要人的陽壽已盡,閻王便會拿著判官筆往那八字上面一劃,不出一個時辰此人就得去陰曹地府報道了。</br> 但是這里頭卻有兩個例外:一是陽壽未盡的已經死了,那叫死于非命,但是閻王的生死簿上八字還在,所以黃泉路上就走不了,只能飄乎乎的做個野鬼,等到陽壽盡了等陰差來鎖魂;要是想提早投胎,那只能是找個替死鬼,只要有替死鬼就能疑惑判官,早日投胎。所以有人死于非命的時候就會請道士來超度,而道士所能做的就是把這種原本要游蕩害人的鬼魂早日送入輪回。</br> 而還有一種更加少見的情況出現:那就是閻王的生死簿上這個人的八字已經被劃去了,但是這個人還活著!這種人在地府的記錄里已經不存在于世上了,所以八字對他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人除了八字之外,還有天命,這種人是不會死于陽壽的,而多半是死于意外,或者干脆就是很長壽,一直到肉身老去無力支撐魂魄的自然死。</br> 如果用現代語言來解釋,后面這種情況就是一個BUG,而這種BUG通常是出現在那種生產后即將夭折卻又活了過來的孩子身上。因為剛出世的時候的嬰兒魂魄極小,于肉身之間存在的關系是不穩定的,所以小孩子經常會容易被嚇住,農村也叫丟了魂。而醫院同時出生的孩童偏多,陰差如果去抓那個八字被劃的嬰兒時,恰好抓了別人一個丟掉的魂回去交差,那么則這個活下來的孩子八字是不在世上的,丟掉魂的那個則容易夭折或稱為癡呆。</br> 這種情況是極少發生的,但不是沒有發生過,在查文斌的門派中是有這種事情的記載的。任何一個道士測算八字都需要先走一遍生死簿,河圖測那女孩八字的時候發現了生死簿上的劃痕,又被那老頭逼的說出了真相。只要他一測八字,那就等同告訴了地府的閻王,這個人還活著,閻王被這么一提醒立刻就會派人帶走小孩原本早就該被帶走的魂魄,也就隨之一命嗚呼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