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開到醫院。</br> 停好車，吳瓊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在前面，星海跟著只能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他的節奏。</br> 到住院樓門口已經看見吳媽媽焦急的在等了。</br> 看見吳瓊，吳媽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緒哭了出來。</br> 吳瓊定了定神，用手輕輕的拍著吳媽媽的背，“媽，醫生怎么說的？”</br> “你爸不讓我告訴你，怕耽誤你工作。昨天做了x光，醫生說胃部有腫瘤，不確定是良性還是惡性”</br> 吳媽媽抹了抹眼淚又氣又擔心，“這個倔老頭年輕的時候經常不按點吃飯，冷一頓熱一頓的。這幾天又有點嗜酒，我說他也不聽，直到前天晚上胃疼的受不了，才叫了車來的醫院。你說這要是惡性可怎么辦？”</br> 說完又是一陣哭。</br> 吳瓊皺起眉頭，看起來有點氣惱。</br> 前天晚上就住進來了，怎么現在才告他。</br> 這個倔老頭當他這兒子是空氣嗎？</br> 星海不會安慰人，急忙從包里拿出紙巾給吳媽媽遞過去。</br> “這不是還沒確定么，先別擔心，等結果出來再說！”</br> 吳瓊耐心安慰著，自己心里也擔心的要死，但是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不能慌。</br> 兩人左右攙扶著吳媽媽一起往病房走。</br> 吳教授住的是兩人間，從病房的門上的玻璃可以看到，教授手上打著點滴睡著了。</br> 臉色有些蒼白，跟往日意氣風發的他相比多了一絲病容。</br> “昨天疼一晚上沒怎么睡，今天用了藥才能安生的睡會兒！”</br> 吳媽媽壓著嗓子，生怕吵醒里面的人。</br> 三個人在門外的椅子坐下。</br> “醫生那邊沒說接下來怎么治療？”吳瓊輕聲問。</br> “醫生給預約了明天做胃鏡，結果出來再定治療方案。”</br> 吳瓊低著眼一只手緊緊握著手機，手機關節處有點發白。</br> 回想起之前父子倆見面，老頭子哪次不罵他幾句都覺得不痛快，渾身使不完的勁。</br> 忽然就穿的病號服躺在病床上了，一下子很難接受事實。</br> 記憶中有他罵人的樣子，有他挑燈準備教案的樣子，有他拿著放大鏡研究古畫的樣子，唯獨少了現在病殃殃的樣子……</br> 吳瓊意識到那個成天罵他的人也會老，也會需要依靠，而他這個兒子當的一點都不稱職，可以說是糟糕透了。</br> 吳瓊有點后悔，沒有經常回家陪他下下棋，聽他罵幾句。</br> 醫院有規定，每天只有兩次探視時間，中午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晚上六點到七點。</br> 吳瓊下班時間才知道老爹住院的事，和星海急急忙忙趕過來路上又遇到下班高峰期堵了會兒車，已經過了探視時間。</br> 坐了片刻之后，就見護士來趕人了，讓只留一個家屬。</br> 吳瓊低聲問，“你會開車嗎？”</br> 星海：“會”</br> “我在這守著，你們回去，我媽交給你了！”</br> 吳媽媽守了兩天，眼睛里布滿紅血絲，嘴唇有些干裂，整個人疲憊不堪。</br> 星海知道這個時候說什么安慰的話都是多余，不如幫他照顧好媽媽，讓他安心一點。</br> 把車開到吳瓊家已經八點了。</br> 與吳瓊住的地方不同，家里是中式的裝修，布置的比較溫馨。墻上掛著一些字畫，看得出來是吳教授喜歡的風格。</br> 吳媽媽簡單的煮了面條，倆人隨便扒拉了幾口，想著教授在醫院都也沒胃口吃飯。</br> 飯后星海搶著去洗了碗。</br> “孩子，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吳媽媽笑著一臉歉意的說，“今天就委屈你睡吳瓊的房間吧，客房還沒收拾，阿姨今天收拾不動了”</br> 吳媽媽帶著星海來到吳瓊房間，房間裝飾的簡簡單單。</br> 寫字桌上放了電腦，臺燈。角落里一個簡單的書架，書架上面擺著一些獎杯，榮譽證書。相比吳瓊的落地書架顯得小了許多。</br> 書桌下一把椅子。</br> 可以想象出小小少年趴在桌子上寫作業的樣子。</br> “這邊沒啥書了，書都被吳瓊搬到他自己房子里了。”吳媽媽笑著說的，“你覺得無聊的話可以看看相冊”</br> 吳媽媽打開寫字桌下面的抽屜，掏出一本厚厚的相冊。</br> 相冊的封面邊緣有點發白，看樣子被翻閱過很多次。里面是吳瓊從小到大的照片按時間順序排放的。</br> 隨著相冊一頁頁打開，吳媽媽的回憶也跟著開了閘。向星海介紹著每一張照片的故事，拍照時的情景，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br> 他一定很幸福吧，有和諧的家庭，恩愛的父母。</br> 星海想著，直到翻到一張穿小裙子的照片呆住了，照片里的小朋友三四歲的樣子，穿著粉色的公主裙，笑的天真無邪，出色的面容和吳瓊如出一轍。</br> “阿姨，吳瓊還有個姐姐或妹妹嗎？”</br> 突如其來的問題把吳媽媽逗笑了。</br> “這個就是吳瓊小時候，我和你叔叔年輕的時候有個閨女夢，這孩子在我肚子里的時候，誰見了都說我要生閨女，嗨！哪知生出來是個臭小子，我買的那些小裙子唉，好看死了，都沒機會穿！”吳媽媽笑著又說，“兒子也好，將來你們結了婚，我兒子閨女都有了！”</br> 將！來！你！們！結！了！婚！</br> 星海一下抓住重點，感覺臉上的血液迅速燃燒起來。</br> “阿姨，我們還沒……”</br> 確定關系。</br> 星海后面的還沒說完，就被吳媽媽堵了回去。</br> 吳媽媽笑呵呵只當她是害羞，“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打算，我們不干涉，戀愛想多談幾年也挺好，磨合磨合，結婚以后不會鬧矛盾。”</br> “阿姨，我和吳瓊只是……”</br> 朋友！</br> 后面兩個字沒說出來又被打斷了。</br> “孩子，阿姨見你第一眼就喜歡你，你就是我那個命中注定的閨女！”</br> 吳媽媽拉著星海的手慈眉善目，一瞬間星海居然有一種錯覺，感覺自己真的有媽媽了，不再是小時候小伙伴們口中的野孩子。</br> “行，你也累了，阿姨給你找件衣服”</br> 星海沒再解釋和吳瓊的關系，由著吳媽媽說，無恥的貪婪的享受著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母愛。</br> 吳媽媽在衣柜翻了半天，拿出一件吳瓊的球衣來。</br> “這件可以嗎孩子，你就當裙子穿，吳瓊放在這邊衣服比較少，改天阿姨買套睡衣給你備著！”</br> 吳媽媽這是認定了兒媳婦了，算準了日后星海還有住在這邊的時候。</br> “阿姨，隨便都可以，不用麻煩！”</br> 吳媽媽又找來新牙刷毛巾給星海送過來，就去睡覺了。</br> 星海捧著相冊毫無睡意。</br> 吳媽媽的每句話，都讓星海感覺心頭暖暖的。生在這樣和諧有愛的家庭，不優秀都很難吧！</br> 第二天一大早，星海剛剛起床，吳瓊就回來了，好在他帶了鑰匙，沒有吵醒補覺的吳媽媽。</br> 以為星海睡客臥，吳瓊直接推門回屋了。</br> 星海正疊被子，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看到吳瓊突然進屋，有點意外。</br> “你怎么回來了？”</br> 吳瓊沉默了一下，目光有一瞬間的呆滯，答非所問，“還挺好看！”</br> 發現吳瓊一直盯著自己看，星海忽的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阿姨給我找的！當裙子穿還挺合適”</br> “別誤會，我在說衣服！”</br> 又是一副口是心非的傲嬌模樣。</br> 星海白了他一眼。</br> “我回來拿點東西！順便一會兒把你送回公司去”</br> 吳瓊接著回答前面的問題。</br> “呃，我準備請假了，一會兒和你一起去醫院，今天教授不是做胃鏡么，我想聽聽醫生怎么說”</br> “結果出來，我電話告訴你不得了！你這學生怎么比我這兒子當的還上心”</br> 當然了，教授是她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幾個給過她溫暖與幫助的人之一。</br> 她當然上心。</br> 吳瓊收拾了半天，星海對家里不熟，只能看著也幫不上什么忙。</br> 收拾了一會兒，吳媽媽聽到動靜也起來了。看到吳瓊一臉錯愕。</br> 吳瓊忙著解釋，“我爸醒了，狀態不錯，鬧著要書，還要吃門口的小餛飩！”</br> 聽完吳瓊解釋，吳媽媽松了口氣。</br> 把老頭一個人扔在醫院也不放心，三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直奔醫院去。</br> 吳教授看著精神狀態好了些，也許是藥物起了作用。</br> 胃鏡約在上午，醫生叮囑過做胃鏡之前要保持空腹，心心念念的小餛飩注定是吃不成了。</br> 吳瓊和星海一邊一個攙扶著教授往胃鏡室走。</br> 吳教授一路抱怨著，</br> 這么點小事非得把兩孩子叫過來，又嫌吳瓊那么用力扶他胳膊干嘛，說自己還能走五公里，打兩小時乒乓球。</br> 語氣一慣的作。</br> 吳媽媽也不再嘮叨，全都由著他，作就作吧，能作說明精神還不錯，前兩天躺在病床上不動才把人嚇壞了。</br> 胃鏡室不讓家屬進，吳教授自己進去，三個人在外面等。</br>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br> 星海只覺得教授進去很久了，看了下時間才十分鐘。</br> 排隊的時候，細心的星海記得前面的人也就十分鐘左右做完。</br> 所以感覺下一秒教授就要出來了。</br> 就這樣一秒一秒煎熬著，又過了幾分鐘后教授終于出來了。</br> 由于做的是無痛胃鏡，之前打了麻藥，所以不是那么痛苦。</br> 胃鏡的報告倒是當天可以出來，但是活檢的結果需要三天左右出結果。</br> 所以還有三天的時間煎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