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0KM/h</br> 0′01″116,54KM/h</br> 0′03″715,103KM/h</br> 0′05″458,200KM/h!</br> 馬達的轟隆聲是此刻所有參賽選手唯一能聽見的聲音。</br> 六秒之內從0加速到200,自然產生的作用力像一雙無形的雙手,死死按住顧沉舟的肩膀,將他壓在座椅上。數秒之前還溫柔纏綿的輕風瞬間換了一張面孔,露出猙獰兇狠的模樣,呼嘯著糾纏在他身畔,只等窺個空隙,就將身軀化為利劍,劃開他的肌膚與血肉。</br> 咚!</br> 咚!</br> 咚!</br> 心臟就在耳邊鼓噪,血液泊泊的流動聲被放大到他能聽清楚的地步。他張嘴想要深吸一口氣,卻被飼機涌入的風把嗓子眼堵了個結實。</br> 他開始大笑,很大聲很大聲地笑,很放肆很放肆地笑,沒有長輩評估的目光,沒有平輩挑剔的目光,沒有男女追逐的目光,沒有敵人仇視的目光。他精神高度集中,又完全放松;有些車輛被他追上,有些車輛又將他甩開。</br> 風的怒吼變成了尖叫,剛才還響徹耳際的馬達隆隆聲在不知不覺中遠去。</br> 最早的彎道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噙著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笑容,將油門一踩到底!</br> 銀藍的賽車和灰紅的賽車在彎道中第一次并駕。</br> 兩位車手如同心有靈犀地在這一刻側頭一瞥。</br> 是同樣的笑容。</br> 一瞬的分神,賀海樓將目光重新轉向前方,同時腳下用力,賽車如同暗夜中的閃電,雷霆射出!</br> 同一時刻,顧沉舟的目光掃向自己賽車的表盤,時速的指針已經超過數字300的位置。他感覺心臟在胸腔內快速的跳動,前方一段筆直的賽道在極致的車速下仿佛發生了輕微的扭曲。理智揪住他的耳朵大喊大叫,瘋狂卻抓住他的右腳,獰笑著將其狠狠朝油門壓去!</br> 看臺上的眾人正關注比賽情況。</br> 陳少拿了一架望遠鏡,仔細地看了好長一會,連坐在他旁邊的專注看著賽道的溫少都分神側目:“用這玩意看著更刺激?”</br> “沒,”陳少收了望遠鏡,慢吞吞說,“我就圖個新鮮。”</br> 溫少無語:“你真有意思哦!”他還想吐槽兩句,賽場上卻開始報時——已經有賽車沖過第一圈終點了!</br> 溫少連忙將目光重新投向賽道,剛好看見灰紅色的賽車緊追著銀藍的尾巴沖過線,他看了一眼大公告牌的時間,幾乎驚嘆地說:“還不到兩分鐘!這兩個瘋子,居然敢把速度飆成這樣子!他們真以為自己是職業賽車手?”</br> “賽道五千米還是六千米?”陳少一邊接話一邊看后頭那些才一圈就幾乎被甩出兩三個彎道的賽車,忍不住說,“如果是我,我還真沒臉繼續開下去?!?lt;/br> 這話才落下,一輛賽車就砰一聲撞到護欄上。</br> 剛要接話肯定的溫少啞了啞,和陳少對視一眼,說:“這個壓力……確實有點大……”</br> 車道旁隨時待命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前搶救,看臺上的人瞅瞅那個車禍的家伙還能動彈,就繼續把注意力放在賽場中。</br> 這是沒有淘汰排位制度的比賽,但僅僅兩三圈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刷下了除顧沉舟和賀海樓之外的所有賽車手:這并不奇怪,真正值得奇怪的是居然有業余賽車手敢把速度逼近到專業級人士的地步。</br> 真是為裝B不怕死!這一刻,看臺上的幾乎所有人都在心里這樣嫉妒謾罵。</br> 但事實上,賽場中的,真正把速度飆到300以上的兩個人反而沒有心思思考這么多。極致的速度下,顧沉舟幾乎分裂成兩個人格,一個在專心致志地開車加速,一個則占據更高位置,冷冷地評估這場比賽。</br> 彎道,彎道,又一個彎道!</br> 銀藍賽車和灰紅賽車在經過小半圈的追逐反超之后,在又一個彎道距離過近差點擦上后,開始有意識的變換方向,壓迫對方的前進空間。</br> “總共跑多久?”看臺上的溫少問。</br> “沒按規矩,總共跑二十分鐘。”這回換陳少緊緊盯著賽場,自從顧沉舟和賀海樓以遠超眾人平均水平的速度甩出其他賽車足足一圈之后,至少三分之二的賽車先后開出賽道,以示自己退出比賽。</br> 溫少看一下手表,距離開始已經近十七分鐘了,“這時間過得忒快了?!彼止疽宦?,又問,“你覺得這兩個哪個能贏?”</br> “不好說,博運氣?”陳少說。</br> “也許吧?!睖厣俨恢每煞?。</br> 風叫囂太久,尖利的狂笑變成喑啞的呼喊。</br> 顧沉舟的后背緊緊貼著座椅,長長吸氣,長長吐氣,但還是沒法壓下胸口漸漸升起的郁悶感。</br> 輕微的缺氧狀態。</br> 他想著,方向盤向左猛地一打,車輪緊貼著賽道邊緣從銀藍賽車的里邊斜刺出去。</br> 這一刻表盤速度不減反增,顧沉舟差一點沒能穩住賽車,但好在只是差一點。</br> 車道兩旁的照明燈齊齊開啟,面前的道路纖毫畢現,與此相對的,卻是視線盡頭的那一片詭譎漆黑。就好像走投無路的困獸抱著最后希望慌不擇路向前,卻一頭栽進惡魔的港灣。</br> 僅僅幾個長呼吸的功夫,落后一個身位的銀藍賽車又沖上來,顧沉舟視線不動,僅用眼角余光就能瞥見那抹在黑暗中尤為突兀的色彩。</br> 最后一個彎道和坡度……</br> 顧沉舟手套里的雙手汗津津的,頭盔像鐵塊一樣沉重地壓在脖子上,一開始的瘋狂和恣意褪去,被熱血盤踞的腦海重新冷靜下來,還附帶感覺到了濃濃的疲憊。</br> 如果是平時,這樣的疲憊下,顧沉舟已經放緩速度,慢悠悠開過終點了:他不是職業賽車員,不需要這樣或那樣的榮譽或者拼搏到最后一刻的體育精神。</br> 玩牌、喝酒、賽車,或者交流或者放松,全是他實現某種目的的手段而并非目的本身。他會玩,但并不強迫自己玩到什么程度;他用這些鞏固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卻不依賴這些博取圈子中的地位。</br> 我在使用工具,不是工具使用我。</br> 但今天可以破例,就偶爾一次。</br> 疲憊使他微微瞇了眼,思維仿佛也慢上一兩拍。</br> 但賽道上,灰紅賽車和銀藍賽車依舊快得如同暗夜幽靈,行駛時的聲響猶在耳邊,車身卻早已一頭沒入黑暗。</br> 最后一個右彎道。</br> 并駕齊驅的兩輛賽車斜刺而過,足足玩了五年的賽車,顧沉舟憑借技巧再甩開賀海樓半個身位。但彎道之后就是斜坡,速度沖得太上的兩輛賽車一前一后地飛過好長一段距離,才重重落回地面。</br> 劇烈的震動讓顧沉舟連人帶車晃了好幾晃,右腳幾乎滑下油門。旁邊速度沖得比他還高的銀藍賽車車輪碾過賽道邊線好長一段距離。</br> 這時候,終點的紅線已經映入視線;這時候,看臺上的觀眾目不轉睛;這時候,銀藍賽車因為失誤至少需要兩三秒的時間調整。</br> 一秒已經足夠!</br> 顧沉舟將油門一踩到底,瞬息越過銀藍賽車,朝數百米外的紅線沖去。</br> 幾乎同一時刻,賀海樓也重新穩下方向盤,向終點沖刺。</br> 太遲了。</br> 同樣的念頭出現在兩位賽車手腦海里。</br> 數百米的距離,已經沒時間讓賀海樓彌補錯誤。</br> 駕駛賽車的顧沉舟還沒有放松,但他已經確定結果。只是他沒有看見,誰都沒有看見,這一刻,銀藍賽車車手臉上瘋狂又放肆的笑容。</br> “吱!”</br> 非常短暫又輕微的一聲,只是輪胎稍稍轉向所帶起的響動,微不足道的一點點。</br> 但這一點點之后,銀藍賽車如同炮彈一樣沖向灰紅賽車!</br> 所有看清楚這一幕的人全都傻了。</br> 顧沉舟沒有傻,風聲、馬達聲、汗水、疲憊、即將沖到終點的淡淡自傲……這一刻所有一切都離他而去,只有咚咚的心跳聲,放大到無數倍,瘋狂占滿他的耳膜。</br> 怎么辦?</br> 電光石火,這一個念頭如同輕煙一般掠過顧沉舟腦海。</br> 終點就在眼前,賽車也在眼前。</br> 那么,怎么辦?</br> “吱——————”</br> “有效時圈:2′01″215。”公示牌上巨大的綠字將視線顯示得一清二楚。</br> 看臺上響起長長短短地呼氣聲。</br> “賀海樓……”陳少開口說,聲音有輕微的緊繃,“這個瘋子……他真不怕鬧出事情來?”</br> 溫少緊緊盯住終點方向。公示牌上,顧沉舟僅僅比賀海樓慢了0.3″壓過終點線,在灰紅賽車前方四五米,賀海樓從銀藍車子里走下來,往顧沉舟的車子走去。</br> “他肯定顧沉舟會躲。”溫少說。</br> “你怎么這么肯定?”</br> “就憑賀海樓玩得舒服,大概還不想馬上進監獄。顧沉舟是什么人?他開了五年賽車,沒有兩把刷子,會開到這個速度?”溫少輕聲說,“從小就在一個圈子里玩,你又不是不知道顧沉舟。你說他什么時候干過沒把握的事情?你再看他這么多年來唯一鬧出的是個什么事?他人都被送出國了,那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大家說歸說,真信的有幾個?”</br> “現在三年過去了,按說大家怎么也不一樣了吧。結果才兩個月,多少人就跑來看他們賽車?你說顧沉舟要是站出來喊一聲辦個什么事,能辦到什么程度?”溫少又問。</br> 陳少不說話。</br> “看吧,”他說,“你、我,或者其他人上去,我不知道結果。但顧沉舟他躲過了,這是事實。圈子里的頭一份如果這么好坐,為什么不是你我,沈家的,邱家的?”</br> “不過賀海樓就是個瘋子,我贊同你的觀點。”他最后這樣說。</br> 而這時候,賀海樓已經走到顧沉舟面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